沙漏中的凸鏡

我啊,不太喜歡歷史。

你看,以前人做過什麼,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但是呢,我想,再有趣點是不是更好呀。

歷史當中全都是奇妙的故事,不是嗎?

人類無法正確、完整地理解歷史。

在試圖理解的時候,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在上演新的事件。

所有事件全都有機地結合在一起,相互作用著。

要將它們一個不漏地考慮在內,根本做不到。

連這一剎那都是如此,更不用說歷史長河中發生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歷史還是可以學習的。

在人類被賦予的有限的智慧範圍內,理解歷史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作為有趣的故事去理解,

另一種是作為引導自己的科學去理解。

科學適合現在的你,

以史為鑒,思考將來該做的事。

我當然知道科學的重要。

但是,我現在想聽故事,

不可思議的故事。

哎呀、哎呀,

拗不過你。

那麼我就講幾個故事吧,

你很喜歡的故事。

奇妙世界的居民的故事,

被迫流浪的人們的故事。

「大家小心!風力變強了!」少年大聲呼喊。

所有人都緊張地跑動起來。

一排直徑大約1厘米的小石塊飄浮在半空,每顆石塊之間大約都有10厘米的距離。當然,這些石塊不可能懸在半空靜止不動,它們都受到重力的影響,正一點點落向地面。不過因為一直有風在吹,重力的影響表現得不太明顯。

有一百多人裹著各種顏色的袍子,和羊群混雜在一起,組成了一支長長的隊伍。隊伍最前面是一個稚氣未脫的13歲少年。少年的任務是觀測前方道路上的風力變化——也就是說,他的任務就是要時刻監視前方石塊群的動靜。

一開始,少年看到前方大約1公里的石塊群有點奇怪的動靜,他還以為是眼睛的錯覺。在那麼遠的地方,石塊群看上去就像淡淡的煙霧一樣,被風力攪得左右晃動。但是,緊接著幾秒鐘過後,少年便清楚意識到那絕不是錯覺。

一股青黑色的龍捲風出現在眼前,背後是須彌山聳立的綠色斷崖。目測龍捲風的風速約為每秒10米。放在平原上,這點風當然算不了什麼,但在昆崙山頂,這種風可不是小事。因為在這兒,它能捲起來的可不僅僅是塵土。

無數大小不一的石塊都在隨風運動——如果只有一兩顆石塊也就罷了,至少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害,可如果成千上萬的石塊都隨風砸過來,那後果無疑將是致命的。

「所有人集合!把兒童和羊圍在中間!準備盾牌抵擋石塊!」少年一邊喊,一邊舉起自己的盾牌奔跑。

所有人都迅速行動起來,但是還未湊攏成密集隊形,龍捲風已席捲而來。剎那之間,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樣。每秒鐘都有數以百計的石塊撞在人們的盾牌上。剎那間,人群的尖叫和羊群的悲鳴在昆崙山上響起。

少年大聲叫喊,試圖讓大家俯下身子把盾牌蓋在身上,但是那點微弱的聲音被巨大的風聲徹底掩蓋,連少年自己都聽不到。

萬幸的是,沒有人員在龍捲風的襲擊中死亡。但是,近千隻羊死了約有一半,剩下的羊當中也有一百頭左右失去了活動能力,還有大約一百五十頭雖然可以行走,但是受傷比較嚴重,估計不可能走出低重力區域了——也就是說,整個部族的財產一下子只剩了1/4。

按照經驗來說,假如不需要保護羊群,只要保證人身安全,那隻需要背對風往回跑,石塊的撞擊顯然可以減弱許多。但是一開始人們都想連羊群一起保護,只是後來風力越來越強,人們越來越受不住石塊的撞擊,到最後只能逃跑。跑不快的小孩都由大人背著。回想起來,當時其實也可以背著羊跑,但是事發突然,根本沒人能想到這個辦法。而且這裡的重力雖然很小,但是一個人最多也只能背一頭羊。就算有人想到背羊的辦法,大家都照著做了,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族長,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一個高個男子朝少年怒吼。和少年的白袍不同,他全身裹在黑色的長袍里。「眼下的局面顯然是由於你的判斷失誤造成的。你也太小看昆崙山上的大風了吧?」

全體族人都集中在巨大的帳篷里。帳篷中央,一個男子和一個少年在對峙。男子挺胸站立,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少年抱著膝蓋垂頭看著地面。部族裡的其他人都站在周圍,把兩個人圍在了中間。帳篷用木頭和皮革做過強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帳篷內部一根支柱都沒有。

「我們本來應該建造風船把羊全都裝進去,那樣的話,損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大了。」高個男子與其說是在對少年說話,不如說是在對周圍的聽眾說話。

「科學主任,展開風船的帆需要好幾分鐘,沒辦法應對這種突發事件。」被喊作族長的少年慢慢抬起頭,小聲辯解說,「如果我們為了防備突發事件,始終保持船帆展開,風船就會因為空氣阻力過大而不能移動。退一萬步說,就算能動,遇到這麼大的風,風裡夾帶的石塊也會在帆上穿出洞……不管怎麼說,這場災難無法避免……當然,我也知道,如果能夠預先掌握昆崙山的氣象變化,也不是不能避開龍捲風的襲擊。但你如果想以這個理由趕我下台,自己來做族長,那你首先要證明你比我更善於處理這種事態。換句話說,你必須證明你能在災難發生之前預測到龍捲風的襲擊。你能證明嗎?」

顯然這是證明不了的。即使科學主任能夠證明自己事先預測到了,那麼緊接著的問題就是:為什麼不把這一點告知族長?

少年瞥了一眼觀眾。圍觀的人密密麻麻,後排的人完全被前面擋住,必須跳到半空才能看到中間的兩個人。好在昆崙山頂的重力很小,即使足尖輕輕一點也能跳上好幾米高,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飛起來的人身上的袍子在空中飄揚,慢慢向地面落回去。大家臉上並沒有憤怒或是絕望的表情,多數都顯得很好奇。兩個人的爭論結果已經成為眾人興趣的焦點了。年輕的族長究竟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地位,會不會科學主任那個老奸巨猾的野心家奪走?

「唔……」科學主任對少年的反擊無可奈何,只得恨恨地說,「確實,把這次事件的責任全算在你身上,道理上說不過去,所以這一次就算了。但是,現在部族面臨很嚴重的問題。怎麼擺脫眼前的困境,我就等著見識你的本事了。」科學主任說完,迅速轉過身,用腳尖輕輕地在地上一點,噌地向觀眾圍成的圈子外面跳去。

人群一下子嘈雜起來,大家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這時候,少年突然喊道:「等一下,科學主任!」聽到族長的聲音,人群又開始安靜下來。

「什麼事?」科學主任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到底還是覺得擔子太重了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問問,對於目前的局面,你有什麼好的對策嗎?如果有的話,我倒確實想聽一聽。」

聽眾們紛紛扭過頭去,看著圈外的高個男子。

「當然,當然。」科學主任回答說,「族員本來就有義務向族長發表自己的看法。對於目前的局面,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立刻帶領全族人員返回到平原去。把所有無法活動的羊都殺掉,用羊肉去和其他的游牧民交換完好的活羊。這樣做雖然會有損失,但沒有更好的辦法。無論如何,只要忍耐兩三年,羊的數目就會恢複到原來的水平。」

「科學主任,你的意見我知道了。謝謝。」裹在白色長袍里的少年族長再一次把頭埋在了兩膝之間。

科學主任慢慢走出了帳篷,臉上又一次浮現出嘲諷的笑容。圍觀群眾看見一場好戲居然就這樣落幕了,不禁大失所望,於是陸續散開了。

最後,帳篷里只剩下少年和一個全身裹著殷紅色長袍的年輕女子。

「這樣好嗎?」女子像是從空中飄來似的,靠近族長身邊。

「你想說什麼,外交主任?」族長猛地站起身,但是起來的勢頭太猛,身體一下子脫離了地面。族長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慌了手腳,身體在空中翻轉,頭朝下撞上了地面。

「唔,實在不習慣這樣的低重力啊……」族長難為情地揉著腦袋撞到的地方。

「在低重力區域已經旅行了一年多,還沒習慣?」

「最近這些日子特別不習慣,雖然動植物什麼的和平原地區是相似的種類,但是一陣微風就能把石頭吹起來這種事情,直到半年前還沒見過。」

「昆崙山這裡的『生存者』也和平原上一樣呀。」

「你是說那種四肢退化、長出蝙蝠一樣翼手的狼嗎?還有那種飄浮在半空中的植物?分不出它們哪兒是樹根、哪兒是樹枝,還會捕食動物……」

「那些都是為了適應環境變化而產生的變異。我想昆崙山的生物本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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