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畜生的兒子當然是畜生

樊疏桐跟蔻海還沒出軍區大院呢,就收到了細毛的傳呼,那時候已經有中文傳呼了,但不是自己在傳呼機上發,而是打電話給聲訊台,把你想說的話,想傳給誰告訴接線小姐,由聲訊台給你發出去。

「糟糕,細毛他媽又發威了。」蔻海把傳呼機給樊疏桐看,上面顯示只出一句話:我媽要殺了我,快來救我!!!

在軍區大院,誰都知道細毛他媽羅麗娟是出了名的潑婦,別的不說,就說細毛他爸朴遠琨同志,好歹也是個上將,經常被羅麗娟摳得臉上挂彩。每次臉上掛了彩,開會的時候朴遠琨同志就會耷拉著頭,蔻振洲瞧見了就打趣地問,家裡的母老虎又咬人了?朴遠琨就會用一口的四川話罵,媽拉個巴子,要不是看在她是孩子他娘的分上,我早把她剿滅了!樊世榮也難得開玩笑,擠兌老朴同志:「八年抗戰你都挺過來了,怎麼就收拾不了一個婆娘呢?要想打敗老虎,就得拿出獅子的威風,丟不丟人你。」

而事實是,每次老朴同志還沒來得及擺出獅子的威風,羅麗娟的鍋鏟就飛過來了,要不就是杯子煙灰缸什麼的滿屋飛,奇怪的是,老朴同志戰場上躲得過敵人的炮火和子彈,卻躲不過老婆的鍋鏟,獅子沒成獅子,最後成了貓。而貓的兒子朴赫兄弟呢,只能當耗子,因為他媽通常在收拾完老朴同志後,餘興未盡,會順帶收拾下朴赫,熟悉朴赫的人都知道,他的左耳比右耳長,那就是他媽的功勞。

而這次撩起朴赫他媽虎威的原因是,朴赫在外面談了個姑娘,本來是玩玩的意思,結果一不留神把對方姑娘的肚子給搞大了,用蔻海的話說,這叫「把關不嚴,出了安全事故」。這樣的事情朴赫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他愛玩僅次於樊疏桐,還沒從部隊轉業的時候就開始搞對象,到了地方上,又恰巧分在財政局上班,大把的姑娘自願或半情願地上他的床,意外事故當然是避免不了的,但每次朴赫都是用錢打發了事,要不就是幫對方安排個好點的工作,因為他媽剛好就是組織部的幹部,安排個工作或者提個幹什麼的,一句話的事。應該說朴赫對處理此類「安全事故」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只是走多了夜路沒有不碰到鬼的,這次朴赫陰溝里翻了船,沒碰到鬼碰到個比他媽還厲害的母老虎。

被他搞大肚子的對象叫丁小芹,是財政局的臨時工,管收發報紙的,長得很清秀,沒事喜歡在辦公室嗑瓜子,看上去挺溫順的一個姑娘。可有句話怎麼說,千萬不要以貌取人!朴赫就是因為丁小芹看上去很溫順的模樣對她放鬆了戒備,沒有費多大工夫就追上床了,一回二回的就出了事,開始朴赫還很不以為然,甩了兩萬塊給丁小芹自己處理,結果丁小芹把那兩萬塊又甩回去了,不要錢,要跟他結婚。開玩笑吧?他朴赫還有大把的荒唐時光沒有揮霍,就收場奔禮堂?不屑說,朴赫自然是使出殺手鐧,許諾給丁小芹轉正,只要她肯就此罷手。結果這招還是不管用,丁小芹死活不依,就要跟他結婚,公然在單位上跟朴赫吵架,讓朴赫丟盡了臉。

朴赫煩了,乾脆指使人事部門解僱了丁小芹,對她避而不見,還交代傳達室不準放丁小芹進財政局大院。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丁小芹發飆了,找到朴赫住的軍區大院,托熟人混了進去,一上朴赫家就又哭又鬧,把朴赫搞大她肚子又不負責的事給大聲宣揚了出來。朴赫他媽氣得發昏,出動警衛才拉走丁小芹,朴赫見狀想溜都不成了,他媽直接從廚房摸了把菜刀要砍死他。

樊疏桐和蔻海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朴赫家的院子外圍了很多鄰居,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而羅麗娟同志則揮舞著菜刀站在院子里跳起腳來罵,朴赫卻不見人影。蔻海正四處搜索呢,隔壁鄰居家的二樓窗戶裡面揮舞著一雙激動的胳膊,不停地給他們揮手示意,那正是可憐的細毛朴赫!原來是躲鄰居家去了。

「怎麼辦?」蔻海問樊疏桐。

樊疏桐仰著頭,查看了地形以及「敵情」,指示蔻海:「你掩護,去引開他媽的視線,我去解救我們的細毛兄弟。」

蔻海一看羅麗娟那架勢,就哆嗦:「首長,還是你去掩護吧,我怕被她媽劈死。」

樊疏桐瞥他一眼:「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你去引開他媽比我勝算大,誰讓你名聲比我好呢,我去肯定會被他媽說是我帶壞了細毛。」

沒辦法,蔻海只能冒死去做羅麗娟的工作。樊疏桐的判斷很準確,蔻海的形象在整個大院里是出了名的好,工作勤奮,對待長輩有禮貌,也沒有鬧過作風問題,用樊疏桐的話說,人見人愛狗見狗親。蔻海果然成功地轉移了羅麗娟的視線,並把她拉進了屋,樊疏桐立即行動,把處於水深火熱中的細毛兄弟從鄰居家救了出來,駕車逃出了軍區大院,並給蔻海發了個傳呼:見好就收,喀秋莎會合。

喀秋莎比從前更氣派了,因為換了老闆,重新裝修過。而且還新設了豪華包間,供重要客人使用。包間很大,被一面華麗的鏤花屏風一分為二,一邊擺放著客人聊天喝茶的沙發,一邊是就餐的大圓桌,鋪著格子桌布,擦得雪亮的銀質餐具早已擺放整齊,餐桌中央的玫瑰花叢更是讓整個包間芬芳四溢。

樊疏桐在沙發上落座,又忍不住數落細毛起來,來的路上就數落了一通,說他拉屎不揩乾屁股,結果招來了瘋狗。細毛唉聲嘆氣,平日人民公僕的威風沒了蹤影,耷拉著腦袋矮了半截。「我怎麼知道那丫頭這麼難對付呢,要知道她是這樣,就是拿槍逼著我……我也不會跟她搞……」細毛說起這事就懊惱得不行。

樊疏桐又好氣又好笑,「還拿槍逼著你搞呢,你當你是大明星啊,我呸!你頂多是只蒼蠅,甭管什麼蛋,見縫就叮!這回好了吧,叮上炸彈了……」

「我說老大,現在兄弟落難,你就別往我傷口上撒鹽了,還是給我想個完全之策救兄弟一把吧。」細毛求救地望著樊疏桐。

「自己拉的屎自己揩!」樊疏桐才難得理會。

「老大,你比我有經驗,你……你不能見死不救。」

「像你這樣的敗類,死了是為民除害!」

「老大……」

當時兩人已經在喀秋莎的包間里喝上茶了,一邊鬥嘴一邊等著蔻海會合。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蔻海來,細毛著急了:「會不會光榮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樊疏桐忙不迭給蔻海發傳呼。正發著,門開了,賊兮兮地閃進一個人……樊疏桐和細毛愣了半晌,這,這人是誰?

只見那廝腋下夾了個公文包,戴了頂鴨舌帽,穿著件皮夾克,要命的是下面還穿著條洋不洋土不土的格子西褲,鼻樑上還架了副墨鏡。這……這不是黑皮嗎?樊疏桐和細毛只覺得要抽風,這小子前陣子還在賣搖擺機,怎麼眨眼工夫就換行頭了?果然是黑皮,當他的招牌笑容在他猴樣的腮幫子上扯開的時候,樊疏桐和細毛這才還了魂:「你丫的抽風啊,整得跟個嫖客似的。」自己都要抽風的細毛還說黑皮抽風。

黑皮大搖大擺地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落座:「我像什麼嫖客,你才是正宗的嫖客,我剛去了你家,聽說你把別人姑娘的肚子嫖大了,出息了啊……」

「有沒有搞錯,我這算什麼嫖,我沒嫖她,搞……搞對象怎麼是嫖呢?」細毛還為自己辯解。

「可你名字就叫『嫖客』。」

「是……是朴赫。」

「我聽著就像是嫖客。」

「你丫的找抽是吧,不去賣你的搖擺機上這來幹什麼?」

「我現在不搖擺了,不搖擺了。」黑皮揭下鴨舌帽,撓了撓有些禿頂的頭,那樣子像極了李東寶,那時候有部很火的電視劇叫《編輯部的故事》,裡面的男主角就叫李東寶,葛優演的,那時候葛優沒現在有名,黑皮尖嘴猴腮的樣子跟葛優還真是形似又神似,尤其是現在年紀輕輕就禿頭,簡直成了葛優的翻版,偏偏這廝還就喜歡撓他的禿頭,一邊撓一邊說:「真不搖擺了,再搖擺我就要把自己賣了,我今兒來呀,是向士林道謝的……」說著起身對著一直微笑不語的樊疏桐深鞠一躬,再鞠躬。

「停停停,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我的追悼會,你給我鞠什麼躬!」樊疏桐不容他鞠第三躬,一掌把他劈回到沙發上。

可是黑皮又一把彈起來,抓住樊疏桐的手:「兄弟啊,是你救了我,我不謝你謝誰啊,從前我錯怪了你,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可是兄弟就是兄弟,我落難至此,要不是你出手搭救,我只怕現在已經流落街頭要飯了……」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士林啊,連我爹媽都不管我了,你要我怎麼報答你才好,這輩子報答不完,來世做牛做馬我都要報答你啊……」

細毛一頭霧水:「你丫這是唱的哪出呢,賣搖擺機賣瘋了?」

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禍害無窮的傳銷被有關部門界定為非法營銷,大批的傳銷窩點被端掉,黑皮未能倖免,被收容進了看守所。因為欠了下線大筆集資款無法歸還,公安機關勒令他必須償還集資款,否則將以詐騙罪移交檢查機關,蔻海的妹妹常英剛好就在派出所上班,知道了這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