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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進入七月後,良多又被工作弄得手忙腳亂。受挫的項目雖然重建了,結果他又發現結構上存在重大失誤,為了處理失誤又是一番焦頭爛額。自然而然,周六和周日他都是從早忙到晚。

理所當然,良多也就完全沒工夫插手交換留宿的事。一回到家,他發現睡在床上的不是慶多,而是琉晴,有時候還被嚇一跳。

交換留宿的最後一個周六,良多也不得不去上班。出門前他跟綠說晚上會早些回來,結果回到家時已經過了晚上八點了。不過,工作總算有點要穩定下來的苗頭了。

良多打開鎖,靜靜地推開門。他的內心隱隱期待著,儘管時間還早,但最好兩人都已經睡了。隨著「交換」的日子日漸逼近,綠越發冷淡了。

客廳的燈已經關了,剛想著他們是不是都睡了,良多卻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黑漆漆的房間里,綠正獨自開心地說著話。

那一瞬間,良多懷疑綠的精神是不是不正常了。

然而,她只不過是用手機在跟誰聊天罷了。

良多打開了起居室的燈。

「我回來了。」

綠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手裡拿著一根編織棒,大概是一邊織毛線一邊打電話吧。

「啊,他回來了。幫了大忙了。嗯,謝謝啦。」

綠掛了電話,跟良多說了句「歡迎回家」,但並沒想要站起身。

「琉晴呢?」

「在洗澡。」

看了看掛鐘,綠自言自語著:「啊,已經這個時間了。」但她依舊坐在地毯上沒有動身。

良多在心中暗道,把孩子丟進浴缸就自顧自打電話,萬一發生事故可怎麼辦。不過他也明白,一旦指責,定會惹得綠髮怒。「對不住了。什麼都交給你,明天已經想辦法把時間空出來了。」

良多本想討好一下綠,卻被打斷了。

「沒什麼,反正一直都是這樣,沒關係的。」

語氣輕鬆,卻是綠迄今為止從不會說出口的挖苦。

「在跟誰說話?」

良多一問,綠回答是「由佳里」,然後笑了起來。

「她說,雄大先生說過了五十歲想去開個衝浪用具店,但其實他根本就不會衝浪。」

綠說著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稍微保持點距離比較好吧?」

良多的話讓綠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冰冷的雙眼緊盯著良多。

「女人之間有各種信息必須交流。不過你是不會明白的。」

拿「女人之間」做盾牌來堵良多的嘴,綠在含沙射影。她之前從來沒這麼干過。

不僅如此,綠還一邊死死盯著良多的眼睛,一邊拿著編織棒戳向地毯,不只戳一下,而是,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反反覆復。

「你……」

良多掩飾不住內心的慌亂,他接著說:

「今天,鈴本打來電話,聽說那個護士被人寄了好幾封騷擾信,不會是你吧?」

綠沉默著,把編織棒戳向地毯。

「喂。」

「受這點罪也是她應得的吧。」

「就算做這些事……」

綠把編織棒扔在沙發上,站起身來。

「好吧,該準備晚餐了。」

她用出奇輕快的聲音說著,朝廚房走去。

有什麼東西開始瘋狂了,良多隻覺得渾身戰慄。

第二天午後,良多開車朝群馬駛去。中途,他下了首都高速公路,繞了個道。

良多想要消除昨晚感受到的戰慄。他一夜無眠,想到的就是這棟建築。

這是前年良多經手的一個項目,面朝海濱,彙集了電影院、音樂廳和天文館,是一座複合型娛樂設施。作為娛樂設施的娛樂核心,在那座十五層的巨型大樓上有一個瞭望室。這瞭望室成了一個象徵意義的存在,看起來像是獅子的頭。

「這是叔叔建的大樓。」

下了車,良多朝琉晴炫耀道。良多想到要給琉晴看這座大樓的時候,腦子裡閃現的是雄大修好的那個機器人玩具。

良多心想,若是琉晴能開心起來,綠或許能變得更積極一些吧。他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哦——」

琉晴看著大樓並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良多看了看車裡。綠根本沒想下車,瞧都沒想瞧大樓一眼。

「那個瞭望室看起來像不像獅子的臉?」

良多沒再管綠,向琉晴問道。

「沒有,不像。」

「那,你覺得那個建築物要多少錢才能建起來?」

「不知道。」

「四千億日元。」

「我不懂啦。」

琉晴完全不上道。

「那個,可是叔叔建的呢。」

良多又重複了同一句話。

「一個人?」

「不是,很多人。」

「哦——」

琉晴一臉無聊,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算了,走吧。」

良多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回到車裡,一看後視鏡,就撞上了綠那冰冷的眼神,他慌忙移開視線。

最後一個交換留宿在沒有眼淚的淡然中結束了。大人們都在控制著自己的感情,不想在孩子們面前展露醜態。

隨後,慶多開始了作為野野宮家孩子最後一周的生活。

周一是個節假日。良多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可以從清早開始休息一整天。這天是慶多的鋼琴發表會。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發表會了吧。齋木家雖然也說會讓慶多學彈鋼琴,不過良多覺得不可能實現。

會場設在能容納一百餘人的小型公營音樂廳,佔據賓客席位的全是些西裝革履的夫婦。綠跟好幾個熟人打了招呼,良多卻並沒見一個認識的面孔。

慶多是當天第二個表演的孩子。

然而慶多的演奏實在慘不忍睹,開頭就卡住了,之後就一直是磕磕巴巴的。他有好幾次彈錯,指尖動作停頓,開始就備受挫折。但他並沒就此停下,而是一次一次地重新演奏,可惜每次重彈還是彈錯,就算是練習的時候也沒這麼糟糕過。

和父母一起聽著演奏的幾個孩子開始輕聲地笑出來,為此挨了父母的訓斥。

好不容易彈完最後一小節,會場被掌聲充斥。這掌聲就好像在表達好不容易從艱苦的修行中解脫出來的感激。

慶多結束演奏後回到了座位。良多本想笑臉相迎,但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臉上有多僵硬,甚至都沒法勉強自己和慶多搭話。

「你很棒哦。」

一旁,綠緊緊地抱著慶多。

慶多偷偷觀察著良多的神色。良多想擠出笑容來,卻只是生硬地動了動臉上的肌肉。

三人坐在座位上聽其他孩子的演奏。

良多被五歲的吉田亞香里演奏的《妖精之舞》震驚了。儘管是非常複雜的曲子,可這個身著紅色裙子的亞香里卻擺動著身子,全身合著旋律演奏著鋼琴,有著動人心魄的感染力,叫人無法想像這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在演奏。

演奏一結束,場內掌聲雷動,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彈得真好啊。」

慶多佩服不已,一邊拍手一邊跟綠說。

「還真是呢。」

綠也一邊拍著手一邊回應。

「慶多,你就不覺得不甘心嗎?」

良多的表情是僵硬的,明顯的滿臉不快。

「你若不想彈得更好,那繼續彈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被良多一訓斥,慶多不再拍手,神情悲傷,緊繃著身子一動不動。

見此情形,綠的憤怒到達了頂點。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頻繁地交換留宿,慶多練習鋼琴的時間極度縮減。不僅如此,他還被老師批評說練習的時候無法集中精力。

理由是顯而易見的。什麼都不知道地被送到不認識的人家留宿,慶多又背負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呢?而某人對此竟毫無察覺,光看了一場發表會就自以為是的只會對孩子橫加指責!

綠很想把心裡所有的想法都一吐為快,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委婉的措辭。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樣努力的。」

綠用低沉而銳利的聲音說著,眼裡含著悲痛。

「你這說得好像努力是錯的似的。」

良多的聲音也變得挑釁起來。

「我的意思是總有些人就算再想努力,也努力不了。」

綠一字一頓地擠出一句。這不單單是指慶多這件事,也是綠一直深深壓抑的對良多的憤懣。

良多確實對自己十分嚴格。他也要求其他人如此。要求別人跟他一樣,就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不管其中有什麼緣由,都不允許有任何鬆懈。否則前方等待的將不僅僅是訓斥、責備,還有輕蔑。

對這些都視而不見地活下去才是幸福吧。然而,如今這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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