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六是第十二次交換留宿。如此頻繁、不間斷的每周末見面,讓孩子們徹底成了好朋友。於是他們稍微修改了之前的方式,改成周日各自早些從家裡出發,在前橋和埼玉的購物中心或公園等地會合。如此兩家人就有時間一起玩耍了。
這樣一來,父母們的心情就輕鬆多了。良多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光是周六往返前橋接送孩子已經是他的極限,所以他基本沒有時間參加周日的活動。
不過良多本就對兩家人加深交流這件事持懷疑態度,壓根也沒想過要積极參与。
自然而然,就變成綠帶著孩子坐電車和公交車前往目的地。不過對綠來說,這樣反倒輕鬆,如此甚好。
醫院那邊的織間律師建議在上小學之前交換孩子,不過綠和由佳里都覺得這樣有些操之過急了。哪怕需要花上好幾年時間,他們也不願意這般急著交換。
綠知道雄大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想法,只有良多似乎一直在迴避表態。這在綠看來,良多是想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如此想著,綠的內心開始對良多有所期待,期待著他那句「交給我吧」。良多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為此他將付出一切努力。
可她也有擔心之處,那便是良多一直以來所實現的事,幾乎都是與工作相關。
第十二次交換留宿因為琉晴的入學典禮而延期。
而在這天的前一日,也就是周五——四月五日則是慶多的入學典禮。
進入三月後,連日都是暖和的日子,櫻花到三月末已然盛放。良多公寓附近有一條在市內也名列前茅的沿河櫻花步道,每年都熱鬧非凡。不過現在大勢已去,勉強殘留了些許櫻花。
綠的母親里子坐始發電車到東京,所以一大早家裡就開始熱鬧起來。
「媽媽,今天在這裡住下吧?」
綠一邊在卧室給慶多穿小學的西裝制服,一邊問跟良多一起待在客廳的母親。
「啊,明天編織教室有課,我要回去呢。而且,你這兒就跟酒店似的,睡不踏實。」
良多就坐在跟前,里子毫不顧忌地說道。
綠嘆了口氣。但願良多別生氣。
做好了出門準備,良多穿好西服與里子並排站著,一起欣賞著窗外的美景。綠的操心是多餘的。良多聽了里子的話笑了笑。「就跟酒店似的,睡不踏實」,在良多聽來簡直是一句褒獎的話。他想要的便是這樣的房間。
不過,客廳里多了酒店裡沒有的東西——學習桌。為了不破壞房間的氛圍,他特意沒有選擇有童趣的桌子,而是選了原木材質、簡約、昂貴的桌椅。
在網上找尋和下單都是良多一手操辦。
「在戰爭時期,這種事多得很。」
里子想要勸勸良多。
良多一邊眺望著窗外的風景,一邊沉默地聽著。
「有些年代裡,寄養孩子、領養孩子都是平常的事情。不是都說『生兒不如養兒親』嘛。」
里子是反對「交換」的。
「還沒決定要交換呢。」
良多聲音沉著地說。
「可是,因為……因為,你不是一直在跟那家人見面嗎?見面不就意味著是打算往那個方向發展嗎?」
里子喋喋不休道。
「這種事吧……」
良多拔高了聲調。
「嗯。」
良多把身子轉向里子,繼續說道:
「我們夫妻倆會好好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良多的話里有種令人不敢再多言的強硬姿態。
「哎呀,對不起,我這老婆子真是……我是不是多事了呀?」
里子嘴裡說出來的話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獨特的幽默,聽著並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哪裡哪裡,我會把這當成您寶貴的意見。謝謝您了。」
良多也半開玩笑地行了一禮。
「那就謝謝了。」
里子也恭敬地低下頭去。
「好啦。」
綠從卧室里走出來。她的身後站著一位身著制服的小小紳士。「鏘——鏘——」
綠說著把慶多推到前頭。
慶多雖然有些難為情,但還是開心地笑著。
「哎呀,這是哪裡來的小王子啊,來拍張照片。」
里子拿出最近剛買的數碼相機,卻怎麼也拍不好。良多剛想幫忙,對講電話響了。
綠拿起話筒,顯示屏里出現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我來啦。」
顯示屏中的雄大不好意思地說。
「早上好。」
綠跟雄大打完招呼,便告訴良多。
「是齋木先生。」
良多驚訝得措手不及。對方並沒有提前聯繫說要過來。
今天的雄大穿著西服。不過,可能是因為平常並沒有穿習慣,總給人一種西裝是被雄大強行穿上身的違和感。
「不好意思,醫院說會報銷新幹線的路費的。」
雄大一邊走進玄關,一邊向迎上來的良多解釋自己為何會突然造訪。
良多依舊保持著詫異的神情,並未打招呼。
「啊,這個。」
雄大把土特產遞給綠,是一種叫「旅鴉」的群馬特產的招牌點心。就是第一次在東京跟醫院方會面時,醫院那邊帶過來的那種點心。
「讓您費心了。」
綠接過點心,給雄大拿了拖鞋。
雄大穿上拖鞋,走進客廳,發出感嘆:
「呀,就是這兒啊。琉晴提到過,還真的跟酒店似的呀,真好啊。」
雄大看到穿著制服的慶多,立即蹲在他面前。
「哦哦哦,真是帥氣的男子漢啊。咦,這是哪國的小王子啊?」
綠不由地笑了。雄大跟里子說了一樣的話。
「初次見面,我是慶多的……」
里子跟雄大打招呼,雄大立即站起來回了一禮。
「啊,您就是外婆吧,住在前橋的。初次見面。您可真年輕啊。」
「哎呀,你恭維我可撈不到什麼好處哦。」
「什麼呀,早知道我就不誇您啦。」
兩人互相開著玩笑,開懷大笑起來。似乎兩人之間根本不存在隔閡。
「聽說你經營一家電器店?」
「對,就是個只能賣些電燈泡之類的小店而已。」
「哎呀,我一個人生活,年紀也大了,就有各種顧慮啦。我還想著不用煤氣了,都改用電器呢。」
「啊,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過去幫忙啊。您住前橋的哪裡?」
兩人簡直就像多年老友般無拘無束地閑聊起來。
綠看著雄大和母親,他倆一樣,都是性格豁達開朗的人。
通往學校的道路兩旁並列栽著櫻花樹,可惜大部分都已經凋落,花朵已是寥寥無幾。
雄大似乎是有意迴避,在後面一邊跟著,一邊用攝像機拍著夾在良多和綠中間的慶多。
里子有些過意不去,便過去搭話。
「雖然我沒多大把握吧,不過這個按著按鈕就能拍,是吧?我來拍,你要不要也一起過去?」
「不用了,沒事的。」
雄大果斷拒絕了。既然到這兒來了,他也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不過,他內心早已決定,絕不會摻與到良多和綠中間去。
看到慶多蹲下來在地面上撿起來什麼東西,雄大立即舉起攝相機追尋著慶多的身影。
「啊,是花瓣呢。」
綠說道。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雄大一邊說著,一邊靠過去從正面拍慶多。
「花瓣。」
慶多說著,把掌心中的櫻花花瓣攤開。
雄大給那片花瓣拍了張特寫,之後將慶多的臉放大了。
「還是我來拍吧,你也一起去比較好。」
里子還是過意不去,對雄大說道。雄大卻慌忙擺擺手。
「不用啦,沒關係。我就這樣拍拍自己就可以。」
雄大伸長手,把自己的臉自拍給里子看。
「這樣能拍進去嗎?」
「能啊,沒事了,可以的。」
良多也明白雄大是在刻意迴避,這讓他感到厭煩。良多十分不快地瞧著雄大。
雄大感嘆著慶多所上小學的校園如何狹窄,里子也深表贊同。不過,良多一告訴他們這附近的地價,兩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良多很想讓雄大知道,慶多進這所學校時他交納的所有錢的數目,估計這就足以讓雄大膽戰心驚了吧,對將來把交涉朝有利的方向推進應該是很有幫助的。
但良多選擇了閉口不言,畢竟這些話沒必要非在今天說。
「野野宮慶多。」
教室里年輕的班主任老師叫著慶多的名字。
「到!」
慶多大聲回答,並舉起了手。
畢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