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馬薩諸塞州自然史

江山 譯

馬薩諸塞州自然史報告涉及該州境內魚類、爬行類動物、鳥類、草本類植物、四足動物、對菜蔬有害的昆蟲、無脊椎動物,由該州動植物監測局專家們欣然地作為馬薩諸塞州立法會法律條例公佈於眾。

對我來說,冬季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閱讀自然史類書籍。每當冰封大地,白雪皚皚,奧杜邦 的書給我帶來令人悸動的驚喜。奧杜邦筆下出現了木蘭樹和佛羅里達群島,島上海風溫柔和煦;出現了那處柵欄、木棉樹,還有遷徙途中的食米鳥;拉布拉多 冬天的冰凌悄然化去,密蘇里河邊枝杈上的壅雪逐漸消融,生命勃發的活力緣於眷念大自然的無限豐饒。

周而復始的勞役艱辛,

靚麗蔚藍猝不及防地闖來,

紫羅蘭、銀蓮花不再明媚,

春天將遲暮美人撒在,

那道蜿蜒折轉的小溪。

慰藉心靈的至理名言,

恍惚失去了真切。

依稀記得,

冬天呼嘯而至,寒霜清癯,

我的木屋高處,夜的凜冽,

清澈疏朗,月光寧靜,

樹杈柵欄或凸狀物峭立比肩,

拉長每一道晶瑩的冰霜,

針尖麥芒,以迎接初升的旭日。

往日夏季的正午陽光,

未曾記載的那縷光束,如何竟

斜斜穿過,高原牧場上的金竹桃。

我蒼翠欲滴的心田,彷彿飛過

蟄伏良久的蜜蜂,

它們嗡嗡穿梭於藍鳶尾的花海,

盤旋在草尖或喧騰溪水邊,

忙碌奔波後,緘默佇足,

如此矗起點點的碑叢——

然後沿著山脊,飛掠山脊草原,旋風般嬉戲,

青春的聲音,在窪地小溪

遲緩的旋渦中,戛然消失;

彷彿看見,後面的田鶇飛臨

新近耕翻的田壟;

莽莽原野千里冰封,

銀裝素裹,生命悄然。

藉上帝舉手之勞而充裕,

再度繼續我的冬日辛勞。

冬季時光里,每當聽說野莓、美洲商陸 或杜松類 野果我總會出乎尋常地神情振奮,這些隨手可擷的夏季貢奉莫不是天堂里的美好?提及拉布拉多或伊斯特梅恩 這些詞語,你甚至可以嗅到那股妙不可言的味道,任何頹敗信念亦無法理解的生命勃發,不知該勝過聯邦政府多少!正是緣於季節更迭的盛衰枯榮,我們才斷然不會倦怠落寞,自然的煞費苦心遠非政府機構可以理解。柿子樹、七葉樹或者北美條紋鷹如何記述日記?夏季到冬季的漫長季節里,南北卡羅來納州、大松林以及莫霍克山谷 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就單純的政治來看,這片土地不曾有過令人喝彩的記憶;一旦有人被認為融入某一政治集團,他的信譽亦隨即打上低俗標籤,這樣看來,所有土地無不呈現頹敗的跡象。我曾遊覽過邦克山 、新新監獄 、哥倫比亞特區 以及沙利文島 等處地方,大多僅有幾條街道縱橫毗連,並無值得稱道之處,唯有東邊或南邊不時捲起的疾風,掠過境內奪路而去。

你在社會裡無法找到健康活力,置身大自然里卻能如願以償,除非立足天地之間,否則我們將盡顯自身的蒼白羸弱。社會總是病怏怏的,最好的社會機體亦最易充滿病入膏肓的頹唐,因為它的機體里沒有促進人們身心健康的因子,比如蒼翠松林里濃郁芬芳的氣味,高原牧場上延年益壽的滋補,凡此種種,哪一樣不具有心曠神怡的穿透力!

我總是隨身攜帶幾本自然史書籍,作為治病的靈丹妙藥,通過閱讀,嘗試皈依到生命的質樸本源。的確,對心智不正常者來說,自然呈現一種病態,然而,對正常人來說,自然乃萬物蓬勃之源。沉湎於大自然的秉性美中,人既不會獲得傷害,更不會備感失望。安寧祥和的自然絕不會傳授甚至讓世人接受絕望的信條、精神的奴役以及政治獨裁的觀念。

當然,只要我們仍然受到野蠻人的雙側攻擊,英勇的戰旗就不會在大西洋邊界上空飄揚,無論任何情況下,哪怕自然之聲為一個人的勇氣歡呼雀躍,便亦足夠,況且,雲杉、鐵杉或松樹不會讓人喪失信心或陷入絕望。依我看,教區小教堂里的若干教義確實忽略了大奴湖 沿岸那些身著獸皮、以狩獵為生的印第安人,還有狗拉雪橇的愛斯基摩人,以及北美夜晚黯淡的星光下,並未放棄冰上獵逐海豹海象的獵人,那些教徒思維混亂,沉湎自己的譫妄想像——他們將很快鳴響世界的喪鐘。他們那樣固執己見,難道就不能做些比張羅裹屍布,忙乎撰寫活人墓志銘更靠譜一點的事情?就世人的實用信仰而言,傳教士的慰藉難免不是一張空頭支票。

當與他人交流對話時,假若我無法從中察覺到類似蟋蟀嘶鳴般的踏實快樂,這種交流又有何用?自然天空襯托下的森林精彩觸目,如果沒有水花四濺的急流不時送來致意,讓人陡然振奮,與那些無聊同類的對話真會讓我厭倦心煩。沒說的,快樂在於生活境遇,想一想河流湖泊里不時魚躍的歡快精靈,無數昆蟲在夏季夜晚鋪就一襲壯觀,無以休止的呱叫雨蛙融入春天森林的合唱,蝴蝶效應的美麗翼翅不經意幻變出萬千斑斕,溪水裡的鰷魚堅忍不拔地溯流而上,耗盡體力的魚群在岸邊忽閃出鱗光片片。

我們能否想像,那些喋喋不休的宗教、文學以及哲學喧囂憑藉繁雜多樣的講壇、報告廳、會客廳在宇宙天地間回蕩,類似教誦經般發出地軸似的嘎吱聲響;如果熟睡中的人聽到,準會渾然不覺地從日升酣睡到日落,那種聲響猶如壁櫃里三英寸長的鐘擺晃蕩不停,猶如龐大的自然脈搏顫動,甚至貫透全身的須臾分秒震撼,一旦我們睜開眼瞼聆聽,那聲響好像鐵軌上咔噠作響的機車聲,隨即煙消雲散。

每當察覺到自然幽遠中無處不在的美,沉思冥想美麗安謐的存在和那道離群索居的精神之光,不禁讓我想起生命不可言傳的私密——靜寂祥和、毫無功利心的本質所在。通常認為,自然界苔蘚的美麗來自最為神聖靜穆之處;對更為活躍的生命衝突來說,科學的歷練令人嘆為觀止!確實,這些研究表明,這種無以抗衡的勇氣遠比吶喊震天的勇猛武士更讓人景仰。泰勒斯 夜晚的靈感四溢並非偶而為之,他的天文學發現證實了這一點,這讓人滿心歡喜。林奈 當年動身前往拉普蘭地區 ,臨行前檢查了他的「梳子」、「備用襯衫」、「皮製馬褲」以及「防蟲帽」一干裝備,以防蠓蟲叮咬,然後不免自鳴得意,和那位排出火炮陣與俄作戰的拿破崙·波羅巴相比,林奈不事張揚的勇敢更值稱道,唯有魚類、花朵、鳥類、四足或兩足動物才能入得他的法眼。科學始終貴在勇猛探索,其目的在於追求真善美,唯此,疑慮或畏懼才會拋擲身後。膽怯之徒匆促中忽略的恰是勇猛鬥士冷靜縝密的審視,林奈像先驅者那樣披荊斬棘,為自己系統研究分門別類地收集資料。

膽怯懦弱與科學相悖,因為無知愚昧的科學並不存在,探求冒險在於崇尚進取,反之畏縮退卻卻鮮少操作得手,假若運用得當,亦不妨稱為審時度勢地有序前進。

還是關注我們設定的話題吧。昆蟲學在生命本質極限內拓展了新的研究方向,所以我在更為廣袤的自由空間意義里走進自然,不僅如此,昆蟲學還印證了宇宙本身並非粗製濫造,昆蟲學的每一細節恰恰充滿了精美絕倫。自然勢必可以承受人類最近距離的審視,她祈求我們將眼光低垂到最為細微的樹葉,以昆蟲的視覺察看葉片上的平原。大自然不存在任何隙縫,每一隙縫無不充滿生命,我饒有興趣地探索充斥於夏季正午的無窮聲音的來處,正是這些細渺微粒構建了永恆。誰不曾記住秋蟬的銳利嘶鳴?久遠的古希臘人細心聆聽這些聲音,如同阿那克里翁 頌詩中所吟:

我們說,你是快樂的,秋蟬,

你立在高高樹端,

啜飲少許甘露,

你的歌聲,猶如王者威嚴,

你的嘶鳴,擁有一切,

田野莊稼,森林果實,

你看見的,就是你的一切。

你不愧農夫摯友,

心地仁慈柔軟,

贏得了人們的欽佩景仰。

你是甜蜜的夏天預言,

繆斯女神 熱愛你,

福玻斯 對你鍾愛有加,它們給了你亮麗歌喉,

歲月並未摧毀,來自土地的你,

你唱功嫻熟,鍾情歌唱,

無須苦難,或嘔心瀝血,

猶如天神的藝術家。

秋天午間時分,整個田野到處可以聽見蟋蟀鳴唱,它的銳利歌聲亦可徹響在夏季日落,它不曾停歇的嘶鳴將一天的時光引入傍晚時分。困擾世間的凡塵虛榮絲毫無法改變夜晚選定的旋律,伴隨蟋蟀啾鳴與牆隙嚙蟲的細吟,生命脈搏的每次律動都與之相契,倘若樂意的話,你不妨與之唱和盡興。

大約280種鳥類或永久落腳在馬薩諸塞州,或只在夏季短暫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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