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南極歸來

三天以後,司平隨著裝移動冰櫃的巨型運輸機飛到了南極。

同時跟去的,還有上百個工人和幾台吊車。要將那樣一個龐然大物裝進樓房似的移動冰櫃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了南極,申教授也不讓司平休息一下,就帶他去那個大冰洞。

司平跟著申教授爬進了那個巨大的冰洞。粗繩索吊在他們的腰間,申教授一邊爬一邊說:「司平,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這個洞從洞口到洞底,總共只有二十多米深。」

司平向下看了看,說:「這並不奇怪,看起來你的眼力沒有問題,它大概就是這麼深。」

「不!」申教授又激動起來了,「我說的不是這個!在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它幾乎就是一個無底洞!根本不知道底在哪裡!可是當我從昏迷中醒來時,它卻變得這麼淺了!」

「這是不可能的。人如果長時間在太低的溫度下,有時精神會錯亂,出現幻覺……」司平說。

「胡說!」申教授很生氣,「我的頭腦是高質量的!」

他們說著,已經到了洞底。

面對著這個龐大的動物,就像申教授第一次看到它一樣,司平也倒抽了一口冷氣,發出一聲驚嘆:「啊要要要」

只有真正了解恐龍的科學家,才會對出現在眼前的這具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屍體感到驚奇。因為在一般情況下,如果能發掘到一兩塊化石,就已經如同鳳毛麟角了。而在司平面前的,竟是一個彷彿死去不久的動物。如果申教授的推測準確的話,它已經在這裡躺了幾千萬年以上了。

「天哪,真不可思議……」司平繞著它走了一圈。

申教授得意地看著司平:「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狼蝙蝠。」

「狼蝙蝠……」司平在口裡喃喃著,他似乎又有點兒魂不守舍了。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窮光蛋,忽然掉進了一個金庫里。

狼蝙蝠靜靜地躺著,睡著了似的。好像去搖搖它,就會醒過來似的。

司平也像申教授一樣,爬到狼蝙蝠的腦袋上,將它的眼皮翻了起來。他看到了一隻多麼有神的眼睛啊,彷彿驚奇似的,看著翻起它眼皮的人。

司平渾身一哆嗦,這隻活著一般的眼睛使他害怕。

「好,我們上去開始工作吧。」申教授說。

「慢著,我有一點想不通。」司平說,「它在這樣淺的冰層下面,怎麼可能保存完好呢?」

「所以我說怪嘛,它原來是在很深的冰層下的。可是在我下來之後,這個洞就變淺了。」

「難道是……」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們兩人同時脫口而出:「空間扭曲!」

像這種在很短的時間裡,空間發生很大的變化,除了空間發生了扭曲,似乎沒有別的更好的解釋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是誰使空間扭曲的呢?」司平說。

「我也一直在想,為什麼就在我進了冰洞之後空間扭曲了,不但救了我,還讓我能得到這隻狼蝙蝠……」申教授頓了一下,忽然說,「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在幫助我!」他的眼睛裡閃射出一種銳利的光芒,好像忽然悟到了什麼……

不久後,他們攀著繩索重新回到地面。

緊張的工作開始了。申教授和司平指揮著工人們先把冰洞的洞口擴大,再吊狼蝙蝠。

幾台吊車嗚嗚地響著。很粗的鋼索,一圈圈纏在了狼蝙蝠的身上、腳上。鋼索慢慢地繃緊,狼蝙蝠慢慢地離開了地面,懸在了空中。

吊車臂慢慢移動著,將狼蝙蝠送往移動冰櫃。

「砰!」移動冰櫃的櫃門合上了。

申教授情緒激動地大聲叫著:「將冰櫃的溫度控制在零下六十攝氏度,立刻起飛,回科學總院!」

這是一個黑匣子。

我感到不安。

多少年來,我一直在我自己造就的空間里,也是一樣的黑暗,但是我很安心。

現在也是黑暗,但這不是我的空間。世界在我的周圍正在變得陌生起來。我甚至……有點兒害怕。

我覺得他們是一群奇怪的生物。我無法捉摸他們。他們的身體實在是太小了,內能也很小,但智慧程度卻又很高。

還有,這黑匣子是什麼?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嗎?好像也不是……

我有點兒懂了,他們會藉助於器械。這在我們的種族裡是辦不到的。我們從不利用任何器械,因為我們的內能使我們不會面臨太多的困難。可是……能夠利用器械,不就等於增加了內能嗎?雖然笨拙了一些。

將我放在黑匣子里,大概是想對我進行一些考驗吧?我也正好可以藉此考驗他們。

啊,溫度好像有點兒不對。好像是太冷了,又好像是太熱了。這不是自然的溫度。奇怪,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溫度。感覺很怪。

我感到不安。

這事來得快了一些。

巨型運輸機安全抵達科學總院。

「從南極運來一隻巨大的恐龍!」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引起了轟動。各種猜測、各種傳說,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播著。有擔心的,有害怕的,也有激動、興奮的。

小道消息傳得最多的就是那個牙醫。他的家裡擠滿來聽他演講的人。無論在學校還是在醫院裡,他從來都是聽人家演講,這次有那麼多人目不轉睛地聽他講關於恐龍的故事,使他無比的興奮。

「林丁,再講講,那恐龍的牙齒你看到了嗎?」科里的同事問他。

林丁,就是那個從南極回來的年輕牙醫的名字。

「這個嘛……」林丁開始胡編,「有點兒像鱷魚的牙齒,發黑,像是四環素牙……」每天不停地講話,他的牙居然不再痛了。

「我發現了一個偏方,只要不停地講話,可以治牙痛。」牙醫對科里的同事說。

於是科里的那些牙醫們,出於對牙齒的保健考慮,也開始對家人、對朋友,甚至對病人大講特講恐龍的故事。一夜之間,他們都成了恐龍的專家。牙科門診現在幾乎成了新聞發布處,一些在報紙上寫些豆腐乾文章的人,不管牙齒是否有病,也都來牙科挂號了。

關於狼蝙蝠的傳聞,就是這樣在不斷被加工著。

申教授正在他的辦公室里擬訂他的研究計畫。後面的門「呀」的一聲響,有人走了進來。

申教授立刻把桌上的材料蓋上,頭也不回地說:「出去!」

後面的聲音說:「是我。」

申教授還是不回頭:「說的正是你,出去!」

「我是陳必真。」

申教授這才回過頭:「原來是陳院長。我正在擬訂計畫,所以不希望被打擾……」

陳院長沒有在意:「怎麼?一直在這裡工作?還沒有回過家吧?」

「回什麼家呀!一天到晚聽老太婆罵,還不如在這裡……」

陳院長接著他的話說:「所以你不知道,外面關於狼蝙蝠的傳聞真是越來越離譜啦!甚至有人說狼蝙蝠的肉很補,一個公司還來找我,希望將它製成口服營養液呢……」

「什麼!」申教授很不高興,「這是誰在瞎傳?這是科學情報,怎麼可以亂傳?」

陳院長說:「所以,你一直反對將發現狼蝙蝠的事公開已經不成了。還是照我說的,開個新聞發布會吧,以正視聽。我就是為這個來找你。」

「這……好吧……」申教授只得答應了。

「好,那我走了。」陳院長說,「還是先回趟家吧,瞧你的鬍子都那麼長了。新聞發布會明天就開,你準備一下。」

「陳院長,我……我不想回家。」申教授說。

「不行。你不回家,你夫人就找我要人,該罵你的話,都落到了我的頭上。」陳院長轉身走了。

申教授只好回家去。

到了自己的家門口,他才想起來:「哎呀,我出去了一個多月,連件紀念品也沒給老婆孩子帶……」

他按響了門鈴。

「荷花,荷花,開門吧。」他在門外小心地叫他老太婆的名字。

他聽見兒子在裡面叫:「媽媽,媽媽,爸爸回來了!」

然後是荷花的聲音:「叫什麼!你的爸爸已經死了!」

門唰的一下拉開了,門口站著虎視眈眈的老太婆。申教授笑著臉,儘可能柔聲地叫她一聲:「荷花……」

「你找誰?」荷花嚴肅地問道。

「我找……這個……找……」申教授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哼,」荷花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說,「你兩天前就回來了,現在才想到回家?你把家當什麼?嗯?」

「我……我……」申教授不知說什麼才好。

有幾戶鄰居已經打開門,準備出來看熱鬧了。

荷花一把將申教授拖進了門裡,「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我才不給人家看熱鬧呢!」

「對、對……」還沒有站穩的申教授很同意這個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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