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龐大的沉睡者

冷冷的太陽,看起來有點發白,無力地照射在白茫茫的冰川上。

這裡是南極。

一支神秘的探險隊正在南極的冰川間慢慢移動著。

這是國家科學總院派出的特別探險隊,帶隊的是大名鼎鼎的科學總院的自由院士申其教授。

自由院士是科學:里享有特權的最高級的院士,是科學總院里的特權人物。一般的院士如果要做一項研究,就得提出詳細的課題報告,再經過:里的科學委員會審批之後,才能批給研究經費。而自由院士的研究課題的確定,卻不需要經過認定和論證。他們不但不用提出報告就可以開展研究,甚至研究結果也有權保密而不公布。而他們的研究經費和人力、物力,總是能得到保證。不管自由院士別出心裁也好,精心策劃也好,他想研究什麼就可以研究什麼,國家保證滿足他所需的一切條件。科學總院是國家的最高科學研究機構,要獲得自由院士頭銜,必須是對國家做出過三項以上極重大貢獻的科學家。擁有這殊榮的科學家在科學總院只有三位:一位是院長,另一位是副院長,還有一位就是申教授了。

申教授性格比較孤僻,脾氣又很暴躁,非常熱愛工作。他有一個外號叫「科學狂人」。他工作起來,投入程度完全像一個瘋子。目光炯炯,像一頭狼似的不知疲倦。和他共事過的人,都會叫苦連天。唯一例外的,就是他現在的助手司平教授。

不過,司平教授這次沒有來,因為當申教授以最快的速度組成南極探險隊的時候,司平教授正在外國講學呢。

今年三十八歲的司平教授,是科學總院里最年輕的教授,雖然他也是教授,在研究中生代恐龍方面有出色的成就。但是在申教授這個科學巨人面前,他也只能當助手。不過這是司平教授十分樂意的。他就是申教授親自教出來的學生。

這支探險隊連申教授在內,一共十二個人。組建起來還不到一個月。他們中間十一個人都是年輕小夥子,只有一個年紀大的,那就是申教授。他已經五十六歲了。因此隊里特地配備了三個醫生,一個外科醫生,一個內科醫生,還有一個牙科醫生,都是專為申教授服務的。申教授的牙不太好,出發前剛拔了一顆大牙,正痛著呢,就到南極來了。沒想到,到了南極,一投入忘我的工作,申教授的牙痛奇蹟般地好了。倒是那個牙醫自己患上了牙痛,卻又不能給自己拔牙,十分痛苦。

「真是見鬼,科里有那麼多高水平的牙醫,偏偏選上了我!」年輕的牙醫一路在冰上跌跌撞撞地走,不停地罵罵咧咧,滿肚子的牢騷。

「得了!得了!」申教授不耐煩地揮一下手,「你們科里的牙醫,有的跟我去過非洲研究獅子,有的跟我去過沼澤地研究鱷魚,還有的跟我去過海底洞穴尋找電鰻,你,還算是輕鬆的。」

牙醫瞪大了眼睛,心裡想:怪不得我們科里的醫生談到申教授,不像是在談一個病人,而像是在談論一隻可怕的怪獸。

「那……我們到南極來幹什麼?」牙醫大聲地喊叫。

年輕的牙醫到底年輕,不懂行規,說出了犯忌的話。要知道,跟申教授出來工作,他是最討厭人家問他目的的。照他的話說,他的一切研究都是絕密的。因為他是有特權的自由院士,誰敢問他?

申教授向牙醫瞪起了眼睛,想發火。

「是呀,幹什麼來了?」

「真是的……」

「唉……我前世作孽,攤了這一趟差……」

此時,其他十個人也都小聲地附和著,不同程度地表示著不滿。他們實在是被南極之行害苦了。

申教授朝大家看看。一張張臉都是黑紫黑紫的,那是被強烈的紫外線照射的結果。有的臉上還粘著風吹來的一粒粒小石子,因為石子和臉的溫差太大,就粘在了臉上掉不下來了。要是硬抹的話,就會扯下一層皮來。他們短短的胡楂上,結滿了層層的冰霜……

申教授想:是呀,到南極來,辛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為了科學,這些小夥子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呀……

申教授動了惻隱之心。

「好吧!」他習慣地揮了一下手說,「我的工作原則是,在研究結果沒有明確之前,是絕對不宣布我的研究項目的。可是大家跟我到南極來,已經辛苦了半個多月了,我就破一次例吧,告訴你們來南極幹什麼。」

申教授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來。十二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冰地上。他們覺得興奮和好奇。

申教授點上一支煙,慢悠悠地講起來:「這要從我的牙講起。在出發前,我拔了一顆牙,正痛得厲害……」

「這個我們都知道,診斷書上都寫著。後來呢?」牙醫著急地打斷了申教授。

「我就開始懷念我的那顆牙要要要它拔下來之後,被丟到哪裡去了呢?由此,我又想到了,如果那顆牙齒有感情,它會有什麼感想呢?當它離開了賴以生存的牙床被拋棄之後,會不會懷著孤寂的心情,懷念著曾經生活過的牙床,等待著回歸……」

有幾個隊員開始感到反胃了。牙醫的牙此時更痛了。

申教授繼續說:「你們不要皺眉。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它關係到人和大自然的重大意義!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不平凡的夢!」

他忽然變得深沉起來。

「在夢裡,我看見了一隻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動物,它的身體非常龐大,如同中生代的恐龍。但它不是恐龍,它長著一個巨大的、像狼一樣的頭,它的四肢既結實又顯得十分靈巧,在四肢和尾部之間長著皮膜,看起來就像是蝙蝠,不過它有非常巨大的身體。它像是一種生活在中生代的侏羅紀和白堊紀的動物。但是,它絕對不是恐龍,是一種從來沒有記載的動物,也從來沒有被發現過化石的動物。我給它命名為狼蝙蝠。它,就在南極!」

聽的人個個面面相覷。好半天,他們才回過神兒來。

「這麼說,我們是來尋找這種動物的?」有人小心地問道。

「對,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它了!」申教授顯得很興奮。

「什麼?我們千辛萬苦地來到南極,就因為你的一個夢?來找一個你夢中見到的動物?」

大家的神態上明明白白寫著驚異和氣憤:這不是拿我們開玩笑嗎?

申教授從興奮變得有點兒失望:「我知道,我還是不說的好……」

「可是,畢竟只是一個夢……」牙醫說。

「不!」申教授猛然抬起頭來,「不純粹是一個夢。我做過無數的夢,可我從來是不相信的。我是一個科學家!可這次的不同。雖然我說不上來到底什麼不同,但是我強烈地感受到那個動物的存在!它在呼喚我!我有一種使命,就是要找到它!」

申教授近乎喊叫地辯白著,好像想驅走自己心中的猶豫。他似乎怕自己會受到大家的影響而動搖。

大家看著申教授,沉默了一會兒。

「我曾經夢見過自己撿到了一箱錢,可是醒來……」一個隊員小聲咕噥著。

申教授像是受到了污辱,臉都變白了,手也在微微發抖。

忽然,他把手很重地一揮:「好啦,不談這個了!我們繼續往前走!」說完,他舉起鐵杖,一個人噔噔噔地向前走去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搖搖頭,也只好收拾起東西,向申教授追去。不過,他們忽然感到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申教授已經走出去老遠了。

從後面看去,他顯得蒼老而疲憊。

我叫艾莫。

我在這裡已經躺了多少年了?

七千萬年?或者還不到,或者已經超出了?

這裡永遠是那麼黑,那麼冷,這使我的等待更漫長了。啊,沒有比無休止的等待再乏味的了。

已經等了那麼久了呀……

活著,是幸福的;死了,也是幸福的。可是,我卻不是活著,也不是死了,而是休眠。

我們的種族怎麼會有這樣一種生存狀態?既不是活,又不是死。肌體完全停止一切生命活動,而思維,既附著在肌體上,又遊離出肌體而存在著,讓我會想,會盼,會等,會喜,會悲……

沒有生命作為載體,思想卻存在。這就是我們種族區別於其他或低級或高級生命的最大特點。但是,我需要自己的身體成為我心靈的載體。

上億年來,世界一定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它現在是什麼樣子?真想看到,可是我不能。因為我還在等待,將我的生命作為抵押,在這裡等待。

永遠是寂靜。

那些曾經和我們朝夕相處的恐龍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會有倖存的嗎?真想念它們。它們真笨,但它們單純。可惜,它們的生命形式太低級了。

在我前幾天的意念里,曾經出現過一個動物。它的身體很小很小,但是我看到它也是高級的生命。我應該稱它為他。他有思維,雖然他身體的可供調動的內能很有限,但他的思維卻是很有價值的。我曾用意念向他靠近,這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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