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佐藤,是被人稱作工蟻的日本人,雖然每天過著埋首於工作里的日子,但我想不至於被逼迫到認為『除此之外哪裡都好』地想要逃跑的地步。忙碌的部分,我覺得也有其價值。是真的喔!」
沙塵浪襲卷前的劇烈疼痛感似乎令我昏迷了兩個小時,我想那陣沙塵大概是流星群刨挖大地後的餘波。
時間顯示在常態主選單上,簡樸卻方便。
我打算撐起一半埋沒在土裡的身體而使儘力氣。
奇怪?起不來……
類似冬天早晨,從床上爬不起身的感受。手想動,卻疲倦得連動個指頭都要花上很久的時間。
鏗鏘——
混濁的意識在那金屬響聲傳入耳里之後便清醒了。
「不會吧。」
我一邊如此囁嚅,內心則堅信,是剛才射出第一箭的傢伙。
猶如要證實這般猜測,雷達的紅色光點映入眼帘。
始終開展著的地圖上映照出的敵人身影已只剩下這一個,沒料到吃下那三發威力無窮的流星雨竟然還有倖存下來的手。
因為距離太近,所以攻擊無效化了嗎?
「是我輸了哪!」
雖然覺得稍有不甘,但是身體的沉重感扯了我後腿,如此消極的想法佔據心頭。
鏗鏘——
猶如在對戰遊戲中敗北時的心情——於現身崖上的傢伙進入我視線的一瞬間,遂煙消雲散了。
那傢伙全身都在流血,讓撐到最後沒解體的破爛藍色鎧甲染上了鮮紅色。他把叼著的長槍吐在崖上,行動遲緩地爬了上來。
這段期間,那傢伙的視線緊盯著我不放。我的四肢不爭氣地顫抖著。雖然常作想要逃跑卻動不了的夢,如此膽顫心驚的夢境卻是第一次。
那傢伙把長槍當作拐杖使用,拖曳著折斷的腳往這裡靠近,簡直滿身瘡痍。
如果剛才乘機出奇不意地衝撞上去,也許將他推落懸崖後我就贏了。
……但是,已經太遲了。
他狼狽至此,雙眼卻充斥戰意。那絕對是想殺我的眼神。
那傢伙將插在腰上的劍從劍鞘拔出,便往我的腳邊丟擲過來,從剛才開始就搖搖晃晃的鎧甲的一部分,跟不上突然間的動作,匡啷一聲掉落在地。
接近至此,我即聞到嗆鼻的血腥味。
而把那樣具現實感的樣貌給澆了一桶冷水的,是那傢伙的頭頂左上角所顯示的體力計表。
計量表下方有「蜥蜴人,等級:五十」的標記顯示在空中,如同智慧型手機APP會有的AR 顯示一樣。
「原來是遊戲啊!」
我為了掩飾身體的顫抖喃喃自語著,不知為何覺得身體稍微變輕了。
「●●●●! ●●●!」
雖然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但我理解他想表達的意圖。
「『拿起這把劍戰鬥!』的意思嗎?」
我鞭策自己移動僅回覆稍許的身體,把手伸向了劍。也許在夢裡顯得很愚蠢可笑,但這份恐懼感是真實的。
我以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把劍抓住。
不知怎麼回事,此刻的我沒有想到乞求饒命的選項。
「●●●●!」
我拔出了劍,備好戰鬥姿態。
至今為止的人生中,我沒有學過劍道或劍術,就連揮舞重物的經驗,也唯獨小時候在爺爺的農場里揮揮鋤頭、過年搗搗年糕的程度而已。
所以我的劍宛如漫畫或動畫里看過,是有點不切實際的戰鬥態勢。
我握緊發顫的手,死命地踩穩腳步。
「●●●●!」
那傢伙露出一抹嘲笑,拿起長槍對著我,和我亂七八糟的握劍姿勢不同,著實是威風凜凜的架勢。
那傢伙從方才開始不斷重複的句子,是像「摸克呱」還是「馬盔烏嘎」這樣難以構成語言的單字。當然,我不懂意思。
「●●●●!」
在他叫喊的同時伸出了散發紅光的長槍,刺進了我的肩膀——好痛,超痛。雖然常聽說被刺到的傷口比起痛覺更感到熾熱,但就只是痛,痛得要命。思考已然陷入「好痛」的迴圈,無法做出行動。
那傢伙把長槍收回,彷佛要折磨我似的這次往腳刺來,長槍刺進大腿,我得到嶄新的痛覺,狼狽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廢柴如我,即使因為恐懼和疼痛而昏厥過去也不奇怪。但不知怎麼回事,疼痛感漸漸不見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連恐懼感也薄弱了起來。
過度的恐懼使我超越極限了嗎?
四肢的顫抖也緩解了,我的思考總算能往前邁進。
從方才開始就能看見那傢伙的體力計量表即將歸零,但我仍不認為能夠戰勝。即使用劍砍了上去,也會被輕而易舉地避開並反擊,當我喉嚨被刺中後就一命嗚呼了吧。
慶幸的是,那傢伙在移動時也很難受的樣子。
不如趁那傢伙折磨我而感到喜孜孜之際,製造機會逃跑吧。
我站起身時抓了一把乾燥土壤。雖然攻擊眼睛很卑鄙,但此刻我已經無路可退了。
我仔細觀察那傢伙的動作,在絕佳的時機將他刺出的長槍用劍擋下,不知是否使出了比預料還大的力道,那傢伙一個不穩。
好機會!
我把乾燥的土壤砸到那傢伙的臉上。
雖然土壤在中途散開,仍然完美無缺地朝臉部飛去。不過,很遺憾地,對方比我略勝一籌。
他居然用手臂擋住了土壤。
可惡啊,明明渾身都是傷。
不過,還好防禦砂土的手遮蓋住他的視野,我以揮劍的勁道瞄準那傢伙的腳,就這樣把劍投擲過去。投的時候不知是否用力過度,劍偏離軌道往上半身而去。
本來打算在丟出去的當下逃走,眼前的光景卻制止了我。
「欸?」
丟出的劍以異常的速度飛去,並上下切斷蜥蜴人的身體,分成兩半的軀幹噴出了鮮血。
嗚哇,我很不能忍受血腥畫面的啊!
不過,倒是沒有讓我看見更加殘酷的影像。
「在消失……」
簡直像是在遊戲中被打倒的敵人,蜥蜴人的屍體消失了。但是,那傢伙曾待過的地方所留下的血跡,證明了方才的戰鬥並非幻覺。
我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仰望天空,終於能夠喘口氣。
呼,好累的夢。
既然要作夢,我倒想指定在南國沙灘上和比基尼巨乳美女卿卿我我的夢呢。
為了治療傷口,我脫掉了上衣。感覺有一點涼意,但不至於到會罹患感冒的程度。
我把脫掉的破爛襯衫收到儲倉,再用T恤擦拭身上的血漬。
很不可思議地,血止住了,速度快得令人不認為被長槍刺過。
我用手指搓揉凝固的血跡,血塊便紛紛剝落,下面別說是結痂,出現的是沒有任何一處傷口的無瑕肌膚。
說起來,不曉得什麼時候疼痛就消失了。若是因為任務過關,狀態就全部回覆的話,徹徹底底是遊戲取向。
為做確認而開啟的角色狀態畫面上,體力值已回覆到了最大值。而且,體力最大值增加了,不單是體力,等級也從一提升到了三一〇。
擊敗剛才的蜥蜴人的異常投擲速度,應該就是這個等級所致。包含力量在內,所有的能力值都提升到最大值,封頂了。
想必是因為流星雨大量擊倒敵人的關係,使等級上升了不會錯。
我打算看看流星雨的結果,從懸崖往下一望,這光景可謂是駭人至極。
荒野被尚未散去的塵煙覆蓋住,從縫隙中可以窺見難以計數的隕石坑。
蜥蜴人軍團出現的周邊一帶也出現了隕石坑。
看過之後,我想是方才交手的蜥蜴人離開了隊伍,所以才逃過隕石的直接攻擊,然而光是遭受餘波就瀕臨死亡邊緣,似乎具有相當的威力。
遠處能見到猶如龜裂的龍之谷,出現大範圍的坍塌。
與其說是使用遊戲的攻擊魔法後留下的痕迹,不如說像是月球表面凹洞般的坑坑巴巴。
算了,被將近一百顆隕石連擊三次,自然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很像電影情景的緣故嗎?我始終產生不了現實感。
啊,對了,這是夢吧。
當成是夢則太過真實,但想成是現實又太突兀;不如說是被捲入遊戲當中似乎更能接受。
遊戲就要像個遊戲,希望在殲滅全部敵人之後發生個事件。
為了取得情報,我查詢了記錄畫面。
紀錄中出現了「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雖然是意味深長的內容,但FFL的遊戲開始訊息就是這個文案,所以我草草瀏覽過去。
圖標的使用紀錄和蜥蜴人的擊殺紀錄後面,接續記載著似乎是龍之谷原先支配者的龍群的擊殺紀錄,在那之中混雜排列了升級與獲得稱號的紀錄,延續到打倒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