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獄之霸

地獄街雖然大部分是木造簡陋的房屋,然而在這骯葬複雜的地區中,卻也有精緻的現代建築物存在其間。從津守街到底,向左轉就是福元釘。此地建築物就比較整齊;有時候可以看到紅磚砌成的短牆圍繞著二層樓的混凝土房屋。

時間已到深夜。福元釘就有那麼一棟樓房仍然從窗戶內射出明亮燈光。紅磚砌成的短牆中央,有一道低低的矮門。這道矮門敞開著,一個頭戴著鴨舌帽,嘴角邊叼著香煙的男人,正斜靠在門框上,似乎有所等待。

果然,不久之後,混凝土的路面上傳來了「拖拖」的高木屐聲音。接著一個碩大的人影來到了這棟二層樓房的門口,原來這個人就是在津守街一帶包娼,包賭的地頭蛇小野。

他一來到這棟洋房的小矮門前面時,連忙向那個嘴刀香煙,顯然在等他的男人點了點頭,很客氣地說:「五郎,是你們老闆叫我?」

「嗯!」那個名叫五郎的男人好像很神氣,對這個地獄街的地頭蛇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兩隻手臂環抱在胸前,上上下下地向他一打量,然後才慢吞吞地說:「怎麼到現在才來?」

「五郎哥,我剛剛才知道。」

「哼!」五郎冷笑了一聲。「你最近好像混得有點名氣,不把我們的老闆看在眼裡了,是不是?」

小野連忙分辯說:「五郎哥,這是什麼話!?實不相瞞,剛才我一個人躲到一邊賭錢去了,我手下的小兄弟接到了貴組傳來的命令以後,找了好半天找到我。我一聽說是你們老闆叫我,連忙放下了手裡的大和紙牌,就往這裡跑。」

「呸」的一聲,五郎吐出了嘴角邊的煙蒂,將頭往門裡一擺,冷冷地說:「跟我來吧!」

進入那道矮門,引路的五郎將門關好,穿過一間沒有燈光的客廳,登上樓梯,來到二樓。

二樓倒很寬敞,也很潔淨。穿過一條舖設著榻榻米的走廊,五郎來到一間很雅緻的靜室門口。他用手指在紙門上彈了兩下,輕喊了一聲。

「飯田老闆。」

「咳!」裡面傳來了一聲輕咳,那彷彿是一個回聲。

五郎語氣很恭敬也很輕俏地說:「老闆!津守街的小野來了。」

「叫他進來!」

五郎伸手開了紙門,往旁一站,向小野擺了擺頭,輕聲說:「請進吧!」

小野在津守街算得上是一個有字型大小的人物,然而當他面對著地獄街的霸王「飯田組」的老闆飯田清朋時,他顯然就矮了一大截。因此,神色也就顯得很拘謹,面上自然也帶著敬畏之色,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衣襟,挺起胸膛,走進了那間靜室。他身後的紙門,則由站在房外的五郎,為他拉上。

這間靜室,不但靜,而且雅。榻榻米一塵不染,矮几上一盆插花鮮艷可人,四壁上還掛滿了中國的名畫和書法。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與這間靜室頗不相稱,原來兩眼射出炯炯光芒,顯得瘦骨嶙峋的飯田清朋,懷裡正摟著兩個渾身是肉的半裸女郎。一面在喝酒,一面在飽餐美色。

小野就在門邊雙膝併著跪了下去,兩手按在榻榻米上,行了一個標淮的日式室內禮,然後恭敬地叫道:「飯田老闆,您好!」

「嘿嘿!」飯田清朋人雖然顯得很瘦,可是聲音卻異常洪亮。他兩手將懷中的兩團肉體向旁邊推開,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身子直立起來,一擺手說:「小野!過來喝兩杯。今天可不是你有事找我,是我請你來的,你是我客人。」

小野抬起頭來,臉上略有驚訝之色。論輩份,論在地獄街的份量,他說什麼也不能跟這位「飯田組」的大老闆同起同坐。因此,心頭就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跪坐進門的地方,並沒有動。

飯田清朋又揮了揮手說:「過來呀!有酒,有女人,你陪我聊聊天也絕不會感到寂寞。過來!過來!」

小野這才站起來,過去飯田清朋的對面坐下。

在飯田清朋的暗示下,早有一個陪酒的女郎走到了小野的身邊,為他斟上了一杯「撒該」,並將一雙用紙包著的竹箸拆開了紙封,放在他的面前,輕輕說了一聲:「請用!」

小野在津守街以包娼為業,手底下賣笑的暗娼至少有一百人以上。雖然大部份都是下流而自甘墮落的女人,然而在群雌之中也不乏年輕美麗者。因此,眼前這兩個豐滿而又暴露的女人,對他自然不會產生太大的誘惑。於是,他很鎮靜地將眼光凝注在飯田清朋的臉上,很虔敬地問道:「飯田老闆,你召見我必然是有啥要事,還是請快點明示吧!」

「小野。」飯田清朋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然而他的語氣卻不見得怎樣輕鬆。「這幾年來你在津守街一帶混得不錯,手底下經常保持百把個小鈕,連拿帶混,一個月的淨賺不少啊!」

小野心頭暗暗地一愣,別看他是一個動刀使棍,靠玩命賺錢的流氓,可是他每月仍然要按規矩向「飯田組」繳納一筆規費。聽飯田清朋的口氣,難道是要他將每月規費的數目提高?因此,他苦笑了一聲說:「飯田老闆,從表面上看,的確不錯。可是意外的開銷也很多。像那些特警部的警官們,有的固然是鐵面無私,不肯賣帳,可是有的經常也跟你借個三萬,五萬,咱們可不能打回票啊!」

「哈哈!」飯田清朋爆出一陣響亮的笑聲,才接著說:「小野!別向我訴苦。今天我叫你到這裡來,不是跟你談錢的事,你別緊張。」

「嘿!飯田老闆,話可不是這麼說。咱們在地獄街誰不靠你飯田老闆吃飯?只要是應該孝敬的,那還有什麼話說呢?」

「你別說得那麼好聽。」飯田清朋說到這裡,突然臉色一沉,將頭伸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說:「小野,聽說這兩天你又新收了一個從北海道跑到這兒來謀事的漂亮小鈕,可有這回事?」

「噯!有的。飯田老闆如果有意……。」

飯田清朋揮手說:「我喜歡玩女人,卻不想碰那種貨,就算她是今天晚上剛來到,誰能保證她以前沒幹過這行?我找你來並不是這件事。」

「那……」

飯田清朋很快地介面說:「聽說她昨天晚上遇到了一個豪客,一出手就是十萬元包她十天,可有這回事?」

「噯!有的。」

「你知道那個人是什麼來路嗎?」

小野很快地回答說:「聽說那人姓金,是韓國人。」

「嗯!多大年紀?」

「二十多歲。」

「面上可有什麼特殊記號?」

小野翻了翻眼皮,想了一會,才疾聲回答說:「我想起來了。他臉上好像有一道疤痕,在左眼的下面,看上去好像是刀傷。」

飯田清朋臉上流露出一股異樣的神采,突然端起面前酒杯,高高地一舉,笑著說:「小野,來!乾一杯。」

小野心中真是莫名其妙,飯田清朋竟然會和他併坐舉杯,這已經使他感到驚異,而且對方的問話,也是那樣閃爍。當問到最緊要的關頭時,竟又突然轉過了話鋒。所以在心中暗暗納悶,想不出個中道理。

默想一陣,他腦海中突然閃出一絲警號,於是連忙問道:「飯田老闆,你說那個姓金的韓國人可能是混到地獄街來……。」

「怎麼?」飯田清朋很快地接過口說:「你以為他是大坂警視廳的警官嗎?」

「我倒看不出那個傢伙有那一點像警官,可是飯田老闆方才這樣一問,突然使我動起此念。」

飯田清朋將臉上的笑容一收,冷冷地說:「小野,從現在開始關於那個接待姓金的小鈕,你最好少過問她的閑事,而且,她賺的辛苦錢,你也不能亂動。」

小野心中暗驚,但他表面上仍連連地點頭說:「是!是!我一定遵照飯田老闆的意思去辦,可是……」

飯田清朋很快地介面說:「小野!你可別以為我跟那個女人有什麼特殊關係,所以要出面打招呼照顧她。」

「當然,當然!像飯田老闆怎麼會認識那種女人呢?」

「不過,我卻很可能認識那個姓金的。」

「噢!?你和他是朋友?」

「老朋友!不過是從來沒見過面。」

「有這種事?」小野心中的驚異更大了。

飯田清朋點了點頭說:「他跟我最少也有五年的交情了。小野!你回去之後,千萬不能將我們方才談話對任何人透露,也不能在美雪那個小鈕面前表露出什麼神色。」

「我知道。」

「那麼,你請回吧!」

小野連忙站了起來,鞠躬告退。

當他走到門邊時,飯田清朋又叫住了他:「小野,回來一下。」

小野又連忙回到矮几之前,併腿跪在榻榻米上,恭敬地問道:「飯田老闆!還有什麼吩咐?」

「我也許會派人去跟那個姓金的打交道,為了不使你誤會起見,所以我先跟你打個招呼。不管美雪那個鈕兒及那個姓金的客人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交待你們的小兄弟一聲,都不要過問就行了。」

「是!是!」小野雖然心中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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