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人會衝進連天使都害怕的地方」
【重來】重新開始。再做一遍。
「這麼一次又一次往我這裡跑的成瀨可真少見啊。」看到成瀨來了,田中面無表情地說。這八疊大的房間依舊像要塞里的指揮室一般,牆上貼滿了報紙和列印出來的資料,還有標註了記號的地圖。地上擺了好幾台電腦,電源線和其他各種線路排列得錯綜複雜。時鐘此時正指向五點。
「有麻煩的時候也只能來找你。」成瀨很坦白。
田中則很受用似的垂下雙眼,小鼻子膨脹。但這也只是一瞬間,他立刻又恢複到無表情的狀態。「嗯,成瀨倒是無所謂,那個煩人的大叔和年輕人我受不了。」
「煩人的大叔我也受不了,不過久遠還不錯。」
「年輕人都不行。年輕人都死光了才好呢。」田中看著手上的書,扭扭捏捏地說。從十幾歲開始,田中就一直被同年級的學生欺負,對此的憤怒和恐懼導致他討厭年輕人。
「我來是為了上次你賣給我的追蹤器。」成瀨切入主題。
「應該有用吧?」
「有用。」
「是吧。嗯,那是當然的。」
「前兩天我們去查了追蹤器所在的位置。」
「那棟樓?」
「是的,我想要你配一把那個房間的鑰匙。」
「上次就跟我說多好。我不是總說嘛,買東西或找人辦事的時候,事先確認好有沒有什麼遺漏,就不用再跑第二次。應該先寫在紙上。」
「之前沒想到會到需要鑰匙這一步,只想當然地認為去了就會有辦法。」
「成瀨也會想當然?」
「是啊,少有地想當然了。」
「那,情況有變?」
「其實今天白天,久遠被抓住關在那個房間里了。」成瀨毫無隱瞞。
田中只微微笑了笑,隨即又皺起眉頭。「那個年輕人竟然那麼容易就被抓了,很意外啊。他看上去很靈活,也不像是會犯傻的樣子。」
「嗯,是啊。」成瀨表示贊同。幾個小時前從響野那兒聽說「房間是找到了,但是久遠被抓住了」的時候,他也不敢相信。
「如果真要抓,響野,還不如把你抓去。」
成瀨這樣說,響野也平淡地答道:「我也這麼覺得。」接著他又說,「久遠說不定是故意被抓的。」
「那個年輕人自己逃出來不就好了嗎?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田中冷冰冰地毫無掩飾地說。
「確實是這樣,可是……」成瀨也表示同意。久遠一個人肯定能逃出來。「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質在那裡。」
「人質?」
「是老闆千金。已被綁架的可能性很大。」
「哪裡的老闆千金?」
「筒井藥房你知道嗎?」
「啊。」田中早有耳聞似的點點頭,「那個老闆。」
「你果然知道。」
「因為那個老闆挺招人恨嘛。女兒被綁架啦?是啊,肯定是自作自受。」
「是嗎。」
「就因為那個筒井藥房不停地開分店,很多有些年頭的私人小店都被擠垮了。最過分的時候,好像是新潟那邊,他去跟一家由一對老夫婦和他們的兒子開的小店競爭,弄得那個兒子竟然求他說:『就算在這裡開了店也賺不到什麼錢,你就饒過我們吧。』」
「對他說『饒過我們』恐怕是找錯人了,但心情可以理解。」
「是啊。」
「那,筒井藥房沒有理會他們的哀求,還是在那裡開分店了嗎?」成瀨覺得這話可以聊下去,「而且他們的小店最終也被擠垮了吧?」
「唉,沒錯,可更誇張的還在後頭呢。半年時間沒到,筒井藥房的分店也關門了。理由雖然不清楚,但應該是因為沒什麼錢賺吧。可是,表面上看……」
「表面上看就像專門為擠垮那家小店而來的。」成瀨點點頭。筒井藥房到底想幹什麼呢?他歪頭思考。
「所以說他是個招人恨的老闆。甚至有人說,把小店擠垮、讓別人流落街頭就是他的愛好。」
「怎麼可能!」
「也不是沒可能,那個老闆看上去就是這樣。」
「那大久保也麻煩啦。」成瀨脫口而出。
「誰?」
「那個老闆的女兒是我同事的未婚妻。」
「人家是釣金龜婿,他正好反過來。哎,成瀨,你還挺體貼嘛。」
「體貼?」
「你不是為了自己的下屬準備去救人嗎?」
「也不是那個原因。」成瀨誠實地回答道,「只是一時興起,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你別看我這樣,我活得可是很隨性。」成瀨說著,將放在對面架子上的小地球儀拿到手中,下意識地像玩籃球一樣轉了起來。他還擔心田中會讓他別碰,可事實正好相反,田中根本沒放在心上,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就算轉得動地球,也轉不出結果。」
成瀨將地球儀放回原來的位置。
「但如果是那個年輕人,應該可以帶著那個老闆千金立刻逃走吧?」
「沒想到你還挺看得起久遠。」
「搞不好他是故意被抓的。不是有句話叫『不殺大馬焉得虎子』嘛。」
「是『不入虎穴』。」
「對,就是那個。不過,那個筒井藥房的老闆也是個很有手段的人,成瀨你們還是小心點好。」
「我剛才已經聽到他的不少手段了。」
「不是那個意思,他好像跟一些來路不明的傢伙有關聯。」
「什麼意思?」
「曾經不是有個姓神崎的傢伙嗎·跟成瀨你們鬧得很兇。」
成瀨此時也板起了臉。這是個曾在一年前的春天與之較量過的名字。「是有那種人。」
「那種人還有好多呢。嗯,是的,也許比那個還囂張。」
「還有更囂張的傢伙?」
「有啊,成瀨。囂張的傢伙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而且那傢伙如果發現有人盯上自己的小命,那就更醜惡了。」
「疑心重重,又專橫跋扈的傢伙嗎?確實醜惡。」
「他說他跟警察和政治家關係不錯,現在平安無事,但差不多該逃到國外放鬆一陣子了。也不知道他這算優雅還是短視。」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啊。你的意思是這個傢伙跟筒井的關係不錯嗎?」
「嗯,對。所以啊,筒井的女兒如果被綁架了,他可能不去找警察,而是去找那傢伙。說不定已經找過了。」
「想讓他們替自己搶回女兒嗎?」
「嗯,對。」
「你整天窩在這房間里,從哪裡聽來那麼多傳聞?」
「消息會自己坐著電波到我這裡來啊。」這似乎是田中的一個玩笑,他剛說完,就立刻拍手大笑起來。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成瀨還是擠出笑容。這笑話的質量明明不怎麼樣,卻讓田中心情大好。
「成瀨你是個好人,所以我會給你點優惠。」田中悠然地伸出右手,從雜誌堆旁邊拿起一個小圓盤形狀的盒子交給成瀨。
「這看上去好像是殺蟑螂時用來點煙的東西。」
「你眼光很敏銳啊。很接近了,嗯,嗯,它是會冒煙,也會散發出燒焦的氣味,還會發熱。」
「用來放火的啊。」
「正是如此。但只是看上去像火災而已,只是模擬火災的狀況。」田中得意得鼻孔大張,「從前,有個男人曾準備用這東西威脅俄羅斯總統。」
「俄羅斯總統?一年前好像來過日本吧。」
「他自稱是總統的司機,想用這東西假裝火災嚇唬總統。他說總統小的時候家裡好像失過火,所以一看到火肯定嚇得夠嗆。」
「真是怪癖。去年你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提起那輛叫格露莘卡的車的時候。」
「啊,對,就是同一個人。」
「我還真想見見這個俄羅斯司機。」成瀨接過發煙裝置。
他問田中鑰匙能不能加急,田中露出了一絲不願意的表情,可還是展示了他要強的一面。「明天就可以交給你。」
成瀨坐上了從綾瀨出發的千代田線上行列車。車駛入地下,他剛在角落坐下,便發現手機上有電話打進來。打開一看,發現是前妻家的號碼。這時正好到了下一站,成瀨毫不猶豫地下了車。他走到樓梯旁邊相對安靜的地方,將電話放到耳邊。
「正志嗎?」他叫著兒子的名字。
「×月×日城崎中央銀行橫濱分行發生了搶劫案。」電話那一頭的正志說。
「是嗎。」成瀨強忍住笑說。正志讀課文般說出口的,正是前兩天成瀨等人犯下的案子。正志就好像在說「爸爸的所作所為我全都一清二楚」,這讓成瀨只能苦笑。
患有自閉症的兒子受腦功能障礙的影響,很難把握詞語和詞語之間的關聯以及對話時曖昧的語氣差別,但是在機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