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劫匪玩轉地球 第三章 壞蛋們聊著電影院的話題,犯下暴行

「孩子不打不成器」

【弱肉強食】弱者被當作強者的犧牲品。為了維護其正當性,另準備了一種修辭叫「勝者為王」。

成瀨將林家的電話放在耳邊,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響野?」而三個小時前,當事人響野還在自家店裡,與久遠隔著櫃檯面對面。

久遠抿了一口咖啡。「響野哥,你最近沒做咖啡了吧?祥子姐的咖啡味道更好。或者說,響野哥的咖啡不好喝。」他滿臉嚴肅,「或者說,真難喝。」

「我來教你一個好東西。」響野立刻豎起一根手指。

「什麼?」

「沒有必要將心裡所想一一說出口。如果大家都只在心裡默默地想,這世界就和平了。」

久遠將咖啡杯遞過來,說了句「那你自己喝喝看吧」。響野便喝了一口。「這是咖啡嗎?」他也板起臉自問。

「我點了咖啡,結果端上來不知是什麼的難喝的東西。我要投訴。果斷要求裁決。」久遠誇張地喋喋不休,「祥子姐今天休息嗎?」

「是啊。說是出去玩。」

「真稀奇啊。」

祥子一個人出門並不少見,但是放下咖啡店的工作出門卻不常有。問她要去做什麼,祥子卻賣關子問「你就那麼想知道嗎」,弄得響野一肚子氣,便不再追問,就那麼讓她出門了。

電話響了,響野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他首先想到的是剛才出去的客人會不會因為咖啡的味道不好打電話投訴。

打來電話的是慎一。

「響野叔,你能來一下嗎?」電話那一頭,慎一的聲音從未有過地認真。

響野很意外。被欺負——他的腦海里浮現出這一字眼。他問了位置,慎一說在附近的購物中心。

「為什麼不到店裡來?」

「因為我可能被跟蹤了。」

「你說什麼?」

「媽媽曾經說過輕易不要靠近響野叔的店。」

「我的店?」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從剛才開始,我總覺得有人在後面追我。」

這跟初中生欺負人是否有關係呢?不管怎樣,響野先說了一句「你在那兒別動」,就掛上了電話。

響野利索地收拾好店面。將餐具全部收回來,簡單地沖洗好,店裡的電源也全部切斷。

看到咖啡店旁的停車場里停著自家的車,響野十分意外,他一直以為祥子一定會把車開走。

「祥子姐並不是開車出門的。」

「奇怪,出門之前還說駕照找不到什麼的,鬧了一通,結果竟然沒開車。」

「或許因為鬧得累了,改坐電車了吧。」

雖然覺得不對勁,但已經沒時間多想了。為防萬一,響野換上放在店裡的假車牌,隨後發動了車。

響野把車停到購物中心的停車場,通過扶梯走到入口處,慎一就站在那裡。還是初中生的慎一絲毫未掩飾自己此刻緊張和迫切的心情,將一切都寫在臉上。

「響野叔,人道主義是什麼東西啊?」慎一像要撲過來咬人似的。

「人道主義?」響野呆住了。他誤以為這可能是年輕人之間新流行的打招呼的方式。

管不了那麼多,他先讓慎一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怎麼了?是之前說的被欺負的事嗎?」

「薰,他被人帶走了。」

「薰?」久遠反問。

「是我的同班同學。個子很高但很瘦,天生腿腳不好,好像是股關節有問題,走路都要拄拐杖。」

「那,這個薰為什麼被帶走了?」響野繼續問。

「因為他很自大。」

「這個拄著拐杖的人很自大?」

「薰很聰明,只是嘴巴不饒人。但他沒有惡意,大家明明都知道的。」

「原來是想帶出去教訓一下啊。」

「說是要帶到國道旁邊已經倒閉了的彈子房去。」

慎一低下頭,似乎是悔恨、屈辱以及覺得自己沒用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竟要哭出來。

響野明白了慎一的處境。

估計慎一從一開始就想制止針對薰的欺凌吧。他設法阻止大家欺負同班的薰,但是他明白,只要他表示反對,那麼自己也就會成為攻擊的對象。就連那些大國的總統都堂而皇之說著「包庇敵人的人也是敵人」這樣的話,初中生會這麼想也不稀奇。

慎一肯定覺得站出來也不是,逃避也不好,於是就束手無策了。

「估計要被欺負」這樣的推測,是他在想像自己站出來反對的後果。他也說過「必須要被欺負」之類的話,那可能是他自覺即使被欺負也要保護朋友這樣的內心糾葛。

「我說欺負薰是沒有意義的,結果他們說什麼『傻子才相信什麼人道主義』。」

「這個人道主義的用法根本就是錯的。」響野的臉色很不好看。

「是指人性嗎,人道主義的意思?」久遠問道。

「他們說動物是弱肉強食的。說什麼因為腿腳不好的動物很快就會死掉,所以弱者被欺負是理所當然的。」

響野差點要笑出聲來,但是又覺得對一臉嚴肅的慎一很不禮貌,於是強忍住。「那些傢伙錯了。」他說,「他們誤解了。獅子會欺負並殺掉弱小的獅子嗎?沒這回事。弱小的獅子或許最終會死,但那是因為自然規律。同伴之間不會自相殘殺。」

「接下來你要說很長嗎?」久遠調侃般插嘴。

「我說話長過嗎?」

「光是解釋這點也會很長吧,響野哥。」

響野哼了一聲,不理會久遠,繼續說道:「強,或者弱,是靠什麼來決定的?草原上的互相撕咬,空中戰鬥,還是學歷或遺傳基因的排列?你那些叫囂著弱肉強食的同學甘願被比自己強的人殺死嗎?如果是靠身體強壯或者腿腳靈便來決定,慎一,你現在開著四輪驅動車去把他們都軋死就好了。你可以告訴他們,『被帕傑羅蹂躪的弱者死去是理所當然的』。」

「簡直驢唇不對馬嘴啊。」久遠很不屑。

「為什麼獅子要吃羚羊?因為它們不吃就會死。弱肉強食是食物鏈的參與者才會說的台詞。自己死了也不會成為他人食物的初中生,是沒有權力對就算吃了也不好吃的初中生說什麼『弱肉強食』的。」

久遠插嘴:「說得好像自己吃過好吃的初中生似的。」

「對你來說,可愛的山羊被吃掉才更殘酷吧?」

「確實。」久遠表示同意。

「跟、跟我一起去吧。」慎一好像很為難,但最終還是這樣說道。結結巴巴地懇求讓人心生愛憐。

不過說實話,響野並不想摻和。身為銀行劫匪卻跟孩子們的問題扯到一起,這隻能讓人聯想到三流的喜劇電影。不管是多無聊的電影,參與演出的劫匪們肯定會得到報酬,而現實卻並非如此。

似乎是看出了響野的退縮,久遠斬釘截鐵地說:「響野哥,如果我們不幫慎一,誰來幫啊!」

「說什麼幫不幫,慎一這不是好好的嘛。」響野苦著臉,「大叔不應該多管閑事。年輕一代的文化里不需要大叔。」

久遠瞪著響野。「如果放著不管,慎一就要一個人去反抗了。他不得不去啊。是吧?」

「嗯,嗯。」慎一點頭。

「彈子房啊。」響野低聲念叨,「等等,那裡不是離得很遠嗎?你的同學們怎麼去的?」

「有學長在,是個高中生。那人有車,說要帶大家一起去。」

「跟已經畢業的人有什麼關係?」久遠問。

慎一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又繼續說:「那個人初中時就很出名,畢業之後也常常把我們聚到一起。」

「打著學長幌子的不良少年!」久遠歡快地說,「不良少年原本是想對抗秩序才成為不良少年,結果還是要被捲入另一種秩序,真奇妙啊。這就跟要人排隊去聽的朋克搖滾一樣,多矛盾啊!排著隊的朋克!論資排輩的不良少年!」

「嘰嘰歪歪說什麼呢。」響野笑道。

慎一忽然說:「這個學長一直說想殺個人試試。」

「啊?」久遠皺起眉頭。響野也因這突兀的話呆住了。

過了一會兒,久遠誇張地扭曲著臉,作出嘔吐狀。「太噁心了。」

「唉,孩子們的『我要殺了你』是口頭禪啊。」響野勉強露出笑容。

「真的會殺的,肯定。」慎一的臉上浮現出近乎幼稚的不安,「他說了,十幾歲的時候,就算殺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久遠冷淡地發出一聲「哼」。

「他說別人也看不出來到底是因為被欺負還是事故。還說要是真殺了人,就足夠拿出來炫耀了。」

「真棒。」久遠故作嬌滴滴地說,「真是的,想殺人的話,志願當兵去戰場就好了嘛。我啊,有三個絕對不能原諒的東西。這世上最壞的三樣。」

「喔。」響野轉過來看著他,「三樣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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