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闖大禍

回到隊里後,薛隊指揮大家趕緊辦理韓勇的案件。一屋子人夾著紙和筆作鳥獸散,臨出門前老薛叫住李出陽,說有些事問他。孫小聖前腳邁出門,後腳卻定在原地。只有薛隊長和李出陽的辦公室變成了軍機重地,孫小聖需要密切關注。小聖怕是薛隊要交給李出陽什麼神秘任務,便假裝在門口要點煙,趁大家走乾淨趕緊趴在門口偷聽。

果不其然,他聽見薛隊跟李出陽說:「傷害柳勛的嫌疑人抓到了。」

孫小聖一驚,臉上的肉都擠進了門縫。李出陽也很意外:「是誰?」

薛隊說:「這人名叫盧宣臣,外號盧蝙蝠,戶口在本市,但是近年來不在本地,好像是從雲南那邊過來的。一隊將其鎖定後,這個人跨省逃往了碧嶺,後來一隊在網上給他掛了逃犯,現在碧嶺警方已經將他控制,只等我們過去接人。」

李出陽撕開桌上的一袋餅乾,邊嚼邊說:「您是讓我過去接人?」

薛隊說:「是的,一隊現在一半的人上了一個交辦案件,還有一半人繼續進行取證工作,其中沒有適合出這趟差的,只能跟咱們借人,我想的是讓你和黑咪去一趟。由你牽頭,我也放心。」

李出陽還沒表態,孫小聖騰地就衝進屋來大呼小叫:「讓我去吧!薛隊,讓我去,柳勛是我的老師,我是一定要去的!」

孫小聖這麼胡來不是一回兩回了。他開會接下茬、抓人跑丟鞋、筆錄寫病句、上勤去錯崗,形成了一整套的搗亂體系。但這次事關重大,老薛有些忍無可忍:「誰讓你進來的?你怎麼跟秦昭一樣,還學會聽牆根兒了?什麼臭毛病這是!」

孫小聖也格外重視,指著李出陽看著薛隊:「為什麼讓他去不讓我去?」

老薛說:「這是組織安排!」

「安排也應該科學合理吧?柳老大是我的老師,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接個逃犯,和了不了解柳勛有什麼關係?亂彈琴!」

「那為什麼讓他去不讓我去?」

老薛瞪著牛眼,倆鼻孔都要往外噴氣:「我說了,這是安排,是命令!你要是再跟我這兒胡攪蠻纏,我就讓老謝把你從我這兒調走!」

老薛把孫小聖推出門外。小聖又氣又急,抓耳撓腮無計可施,只能一邊踢牆一邊往前走。沮喪和委屈混合成一種苦感,從肚裡一直苦到他舌頭尖。小聖之所以委屈,是因為這回真的不是跟李出陽爭風吃醋,而是確實想為他的柳老大做點兒什麼。柳老大挺了他四年,畢業之後他卻連頓飯都沒請人家吃過。幾次打電話不是請教問題就是過節拜年,草草了事,各種敷衍。現在柳老大遭遇不測,自己完全有能力幫他報仇,卻被領導橫在門外。可恨的是李出陽倒被委此重任,自己真是沒臉活下去了。——當然,也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柳勛了,死也是沒臉死了!

活不成死不了,孫小聖人不人鬼不鬼地在樓道里晃悠,碰見剛從辦案區出來的黑咪。黑咪喊他:「你幹嗎呢?找你做筆錄找半天了,趕緊的!」

小聖腦子活,看見黑咪又有了主意。他跟黑咪說了此事,問他能不能跟薛隊說說把機會讓給自己。黑咪家裡有孩子,當然不想出差,但是對於孫小聖的求助也愛莫能助:「不是我說你,我要是老薛我也不讓你去。你和李出陽見面兒就掐,讓你倆一塊兒去執行這任務,不是等著出事兒嗎?要我說,這事我去跟他說也不會有啥結果。」

小聖一聽也是,怪只怪平常李出陽太賤,把倆人的矛盾全公開化了。就像一對狗男女一樣,誰都關注著又誰都忌諱著。他一邊摳牆皮一邊嘆氣。

黑咪想了想,說:「我倒有一個辦法,既然老薛讓李出陽帶隊,你可以去求求他,讓他跟老薛說說,帶你去。只要他那關過得去,我覺得老薛心裡就有數了。」

孫小聖佩服他的邏輯:「你讓我去求他?」

黑咪見他一臉被非禮的表情,揮揮手說:「也是,就算你能拉下臉求他,他也不見得答應。不,是肯定不答應。」

小聖出門去買煙,心裡還盤算著怎麼能夠鑽個空子出這趟差。正想著,忽然聽傳達室保安叫他,說有快遞。小聖前兩天脖子落枕,買了幾塊膏藥。正在拿快遞之際,發現傳達室的桌上還躺著一封信,字跡娟秀,散發香氣,落款是北京,一看就是女孩兒寫的,收件人是刑偵支隊李出陽。小聖左顧右盼確定沒人注意,做賊似的拿起來看了半天,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燈泡。他趁沒人,悄悄把那香噴噴的信塞進自己屁股兜,回了辦公室。

屁股後貼個女孩兒的信,他好像被一隻小香手推著走,都發飄了。辦公室空無一人,小聖上躥下跳地找地方藏信。抽屜里不行,李出陽一找一個準兒;飲水機下面不行,回頭濕了李出陽再跟他玩兒命;柜子里也不行,亂七八糟的全是紙,回頭塞到哪兒沒準兒自己都忘了。小聖權衡半天,最終把信藏在屋頂空調口裡。一會兒工夫,李出陽回了屋,見小聖也沒說話,到書架子前找一本法律書。

出陽邊找,小聖邊往旁邊湊。出陽不理他,兀自找書,掀起的塵土颳了小聖一頭一臉。小聖也不惱,笑嘻嘻地說:「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

李出陽繼續翻著書,書又多又亂,哪本沒用哪本往外冒。

小聖繼續說:「這個夢呀,好奇怪呢。夢見一個姑娘,在北京一幢小小的房子里,孤獨……落寞……形單影隻……心事重重。北京的街頭車水馬龍,而她自己呢,卻是孤身一人……」小聖陶醉地說著,伸出胳膊在空中比畫,像背誦一篇酸得沒人看的情感散文。

李出陽說:「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小聖現在脾氣奇好,仍是笑模笑樣:「她那麼孤獨,怎麼辦?於是她提起筆,給遠在他鄉的情人寫信。要說也奇了怪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她這個情人,也叫李出陽。」

李出陽聽出味兒來了,打量他渾身上下:「你怎麼知道的?」

小聖像得勝將軍一樣有快感,唰地坐到出陽寫字檯上,拿起他的半包餅乾往嘴裡塞。李出陽飛快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他兜:「你是不是拿我信了?」

小聖鼓著嘴邊嚼邊往一邊躲:「你幹什麼你?別動手動腳的。男男授受不親。」

「把信給我!」

「我都說了這是我的一個夢!不過夢裡的女孩兒挺漂亮呀,長得吧,有點兒像劉詩詩那種感覺,眉清目秀的……」

「孫小聖!」出陽一把把孫小聖從寫字檯上拽下來,三下五除二翻遍他身上所有的口袋,卻什麼都沒發現。李出陽沒耐心了,「孫小聖,趕緊把信給我,小心我抽你!」

「你又想動手?你那一箱碳素筆還沒賠呢!」

李出陽指著他鼻子:「行,你有種,你給我等著。」說著便在屋裡翻箱倒櫃找信。他料想孫小聖不會藏得太遠,但是找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孫小聖就站在旁邊笑吟吟地吃餅乾,心裡那個得意呀,好像蹭票的在看大戲。

李出陽滿頭大汗地看著他,然後猛地抓住他脖領子:「你有病吧!私藏人信犯法,你知道嗎?」

「誰告訴你我拿你信了?我只不過說了一個夢而已,瞧給你急的!」

李出陽鬆開他,狠狠地點了下頭:「行,我不要了。」說著就往外走。這可在小聖計畫之外,他硬著頭皮追過去:「哎哎哎,你聽我把話說完。」

「滾蛋!」

「說不定我再做一個夢,就知道那個北京妞兒給你寫的信在哪兒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李出陽扭過頭,一臉兇狠。

機會來了。孫小聖弄出一身談判架勢:「我就是想,如果你能……」

「不能!」出陽斬釘截鐵。

「你還沒聽我說完呢!」

「我說了,不行!想跟我出差,沒門兒!看見你,我噁心,我不想吐一路!」

孫小聖舉手立誓:「我保證,這次行動李出陽是總指揮,我一切行動都聽從李出陽同志指揮,唯李出陽同志馬首是瞻。俯首甘為孺子牛,肝腦塗地無所謂!」

「滾蛋!」

說著李出陽推門就往外走。小聖趕緊把門關上,一張一合間門板砰砰直響。孫小聖亮出最後撒手鐧:「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只能去醫院找柳老大,讓他勸你了!我就說,李出陽是你學生,我也是你學生,他見不得你受難,我也一樣!我也要為你報仇,不報仇誓不為人!我就不信他不理解,不給我這機會!」

李出陽定住身子看著他,看了半晌,把孫小聖五官都看陌生了。孫小聖平常瘋瘋癲癲的,關鍵時刻更是瘋子。瘋子就是這麼不管不顧,沒個綱常。對付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瘋子,把他當槍使,讓他有效地發瘋。他想了想,奪過小聖手裡的餅乾,向屋裡走去。

「你同意了?」

李出陽瞪著他:「你先把信給我。」

小聖說:「你同意了我再……」

出陽轉身就往外走。小聖趕緊拉住,指著頭頂:「在上面……」

李出陽踩著桌子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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