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悠哉悠哉(24)

我笑答:「他還有五六個月就知道自己渺茫不渺茫了。」

她回答:「我現在就感到自己渺茫了。」

後來寒假的時候,天兒來電話,一開始就讓我選擇兩件事情,說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聽得我心想,完了,天兒已經學傻了。最後才明白,她又必須得上補習班,可心裡又很想去參加cosplay的活動。寒假教育部發布禁補令,我心想這命令太不合時宜了,我周圍的人都成什麼樣子了,不玩命補課行嗎?我告訴她,還是自己心裡掂量吧。她心裡真是太痛苦了,那些班也是她主動要求上的。

新年的時候,其他學校都在開著新年聯歡會,我班裡同學正在伏案月考。考完,小雲竟然非常主動地提出要來我家,我告訴她,她離家太遠,恐怕時間不允許,她卻也毫不在乎,帶著露露前來,有種讓人不能推辭的堅持。恰好王釗也來了,三個人一到門口,紛紛傻眼,因為中央電視台的攝像機都在對著他們。電視台要給我拍攝記錄片,所以全程跟蹤,此時這麼有意義的聚會,怎能錯過。只可惜我這三個朋友精神狀態不好,王釗除了躲閃攝像機鏡頭沒幹別的。大概因為剛考完試,他蓬頭垢面,眼神渙散。我們幾個人也沒說多少話,當時我的身體非常差,剛剛血小板達到歷史最低。我給他們看了自己小時候的錄像,倒也珍貴而有趣,他們也是邊笑邊看。最後大家一起照相,四個人里除了我不像病人,其他人全像病人。露露面色蒼白,王釗形容枯槁,小雲無精打采,時光好像回到了石器時代。我總是很會找一些關鍵的時候給朋友們群發簡訊,比如期末考試臨近的時候和考試結果公布的時候。快考試時,我給大家發了一個:同胞們,如果你們還沒考試考傻就請接受我暴風雨來臨前的祝福吧!

王釗回了一個: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之然則回信說:嘿嘿,我快考完了。她不在體制內,相對輕鬆。考完試我與她打電話,聊了許多,她滿腦子流行時尚,最近正打算染頭髮。我支持,我一想留頭髮二想染頭髮,留長頭髮是沒問題了,染髮比較危險,我暫時不敢做。打電話時我在吃西瓜,之然便講起她的同學為了保持淑女形象,吃西瓜不吐籽,我笑說,她胃裡面可不淑女。當時我正準備做一個有意義工作,採訪數十位單親家庭的孩子,做成一本書,表達我的思想———單親家庭的孩子未必不快樂,不健康。我立刻想起了愛笑的之然,就跟她提了採訪的要求。她愉快答應。沒過幾天,她一頭綠髮地來到家裡,我和她在媽媽的書房一起吃炸醬麵。那天陰天,更顯出書房裡陳設的古色古香。桌上的筆墨紙硯,靠牆的書山,屋頂的字畫,一切都好像有生命,都像在傾聽我與之然的談話。談話是生動活潑的,我用攝像機全程拍下,直到事後再看錄像,才曉得意義之重大。也只有我這個時候,才有精力干這些事情。

之然最近正在學習畫畫,我告訴她,別人沒時間當模特,我有時間。讓她畫我吧,把我的傷口畫下來。雖然是血液科的住院病人,身體允許的話,我還是會往家裡跑。但這就像吸毒,回家一次就再也沒心思呆在病房裡,每次來醫院測血都歸心似箭。一日中午,媽媽的朋友們決定在醫院門口的向陽屯吃飯聊天,據說還會帶上她們的孩子。我和媽媽正好那天要去醫院測血,結果不錯,便直奔向陽屯與眾人會合。到了那兒,進了一個事先定好的名為四好連隊的單間,才發現自己是最先到的客人。這餐館的布置實在太獨特,太懷舊了,讓人瞬間回到三十年前,我和媽媽放下包就四處參觀。

事先就聽說董迎阿姨會帶她的女兒王晶來,王晶在四中上高二,這消息讓我感嘆世界真小,上帝怎麼把那麼多四中的朋友和那麼多高二的朋友介紹給我。參觀到餐館門口,只見董迎阿姨迎面而來,後面緊跟著王晶,這突如其來的見面讓我措手不及,一時竟還沒緩過神來,連點應有的表示都沒能說,只是一個勁點頭。之後客人紛紛到齊,吃飯聊天開始。當天晚上,我寫了一篇《王晶印象》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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