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北國風雲起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弓馬無敵VS鐵騎衝鋒(十四)金主來也

「鍾宣帥,前頭就是安陽口鋪!」

傳騎飛也似的來到了鍾傅的馬前。他現在正將著四個將,一路向北。他們從定州出發,先收復了被遼人洗劫一空的北平縣城和北平寨,再折向西北,一路尾隨撤退的遼軍抵達了安陽口鋪附近。

不過一百七十里的路程,走了足足七日!平均一日行軍還不到25里,真的是蝸牛一樣的速度。而且他們還一路修建堡壘營寨,把一干兵士、民夫都累得夠嗆。如果不是鍾傅真有點鐵血手腕,部隊指不定都嘩變了。

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舒服的日子。大軍在北平縣城和北平寨駐紮的兩天還是挺舒服的。早早的安歇,還能住在老百姓的空房子裡面。離開的時候,鍾傅還在兩座城池各擺了一個部——北平寨和北平縣正對著保州,保州的遼軍可還沒散呢!鍾傅也要放著自己的側翼突然被人攻擊啊。

在留下了兩個部之後,餘下的將近18000人(包括正兵、輔兵、民夫),則繼續龜速向北,尾隨著數量不明的遼軍前進。

因為現在是北上追敵,不是趕著去「重圍之中」的定州送死。所以士氣也高漲了起來,特別是一路上居然沒有交戰,只是慢慢在追,還美其名曰「按官家陣圖行事」,大傢伙漸漸也不覺得累死累活修營寨有多苦了——不這樣,難到想日夜兼程去趕著和遼軍決一死戰?所以現在越接近定北三口,大家的士氣就越高,嘈號之聲,接地連天般的響動著。

「新來的這位宣帥果是個會辦差的!」

「是啊,一場軍功少不了啦,再次也能得點賞賜,轉上一個官吧?」

「只要別和遼兵決戰就行!遼兵都跟凶神惡煞似的,怎麼打得過?」

「聽說遼兵在界河商市吃了虧,送了幾百個甲首,還有不少俘虜……」

「一定是殺良冒功的……界河那幫奸商能打仗,俺的王姓倒過來寫!」

「王字倒著念什麼啊?」

「俺咋知道?俺又不會寫……」

聽著身邊的將士說著笑話,騎馬行軍的鐘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現在心情也是很好的,安陽口鋪就在眼前了!

他笑著問那名傳騎:「安陽口鋪有多少敵軍把守?」

傳騎只是在馬上行禮回稟:「回宣帥,安陽口鋪已經被遼人放棄,並無一兵把守。」

鍾傅一笑揮手讓傳騎下去領賞了,轉頭吩咐下令:「調真定路第一將、第二將的騎兵出擊,先將安陽口鋪拿下,然後仔細布防,等候大軍。若是安陽口鋪拿下了,今日不必再修築營壘,多走一程,到安陽口鋪下寨休息吧。」

旁邊的將領都笑了起來,天天走龜速,還有花兩三個時辰修營壘的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等安陽口鋪拿下,接下去還有兩個口子,都拿下來後,就萬事大吉了!

大傢伙正想說幾句花團錦簇的好話兒,忽然又有急促的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音傳來,不是從前面,而是從後面傳來的。

鍾傅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看見幾個穿著皮甲的騎士飛奔而來。鍾傅的親衛們一擁而上,攔住了那幾個披甲的騎士,詢問了幾句,其中一個親隨就領著一個披甲的騎士到了鍾傅跟前。

「宣帥,小底是定州路第四將第一部的部將……」

鍾傅不大認識定州路的將官,聽那人一報名,才記了起來,這人不就是自己幾日派去守北平寨的部將嗎?他怎麼不好好守著,一個人跑來見自己了?而且還披著甲,看著像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

「報,稟報宣帥!北,北平寨丟了!我的兄弟們死的死,逃的逃……」

這名部將先是噗通跪下,接著就哭哭啼啼報告了一個差點讓鍾傅從馬背上跌下去的消息。

「什麼!?你說什麼?」

「北平寨丟了!是遼主親自帶兵而來,至少有數萬大兵,漫山遍野啊!末將只有七八百人……」

「數,數萬大軍!?」鍾傅眼珠子一瞪,「胡說!若是有數萬北虜,你怎能脫逃至此?」

「回稟宣帥,是北虜故意放開了北平寨北門不圍,所以末將才能逃出……」

怎麼越聽越像是真的!?

「來人吶。」鍾傅大叫了一聲,「把他押起來!派最好的斥候硬探去北平寨、北平縣城一帶!另外,全軍加快前行,兩個時辰內務必趕到安陽口鋪下寨!」

面對危機,鍾傅首先想到的還是保存自己麾下的這一萬八千兵馬。所以就催動全軍,急速奔向了有險可守的安陽口鋪。預備在那裡結下硬寨,和耶律延禧親率的遼兵決一死戰。

不得不說,鍾傅的戰場反應還是很迅速的,第一時間就做出了看起來最正確的選擇。不過耶律延禧今天的目標並不是他的一萬八千人馬,而是僅僅有兩千多戰兵和數千團輔兵練民兵守衛的定州州城!

……

遼國大軍逼近定州州城的消息,第一時間也傳到了梁子美這裡。

在鍾傅帶著主力離開定州城後,梁子美就有那麼點坐卧不寧了。他之前有整整四個將護在身邊也都提心弔膽的。現在只有一個將,兩千多戰兵,怎麼點人馬,能不害怕嗎?所以在鍾傅帶兵離開後,他也立馬派出了斥候硬探,在定州城的東北、西北兩面仔細探查。

所以也就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遼國大軍逼近的消息!

「大學士,大學士!北平縣城被遼兵大隊攻破!遼兵大隊,正在向定州城襲來!」

噩耗是定州路都鈐轄馬勇親自給梁子美帶來的。

「遼兵大隊?怎麼會有遼兵大隊?有多少人?鍾傅呢?他不是帶著兩萬人馬嗎?為何不去廝殺?」

梁子美頓時就有點方寸大亂了。現在他手中可沒多少戰力了,真要守城,也就是勉強站滿定州城牆罷了。

「大學士,下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北平縣城被遼兵襲破是千真萬確的!遼兵大隊正向定州襲來,也是千真萬確的!」

「那,那可如何是好?」梁子美問。

「大學士,城內兵力不足!」馬勇急急地說,「若要堅守,就必須動員百姓,每家每戶都得出人上城!」

「讓百姓上城?」梁子美沒好氣的瞥了眼馬勇,「有兵器嗎?安撫使司的庫房裡面有多少張弓,多少支箭,多少桿槍,多少把刀你不知道?」

「這個……」

還真沒有多少兵器!定州路這邊百年安逸,武備早就鬆弛的不像話了。雖然武好古當了河北宣撫後不知道下了多少命令讓各處整備軍力,儲備軍資。但是誰聽啊?武好古的河北宣撫使又不管轄定州路安撫使,誰會聽他的?

而且就算有兵器也沒幾個人會用!倒不是河北沒有能挽弓操刀的壯士,而是現在聚集在定州城內的大多是定州路各處的士紳和士紳的家眷。如果要考發解試做文章,倒是有一大堆好手,要打仗……那是想多了。

「快快,快派人去叫百姓逃難,都往真定府逃吧!」梁子美道,「唐河上的浮橋也要趕緊燒掉,這樣多少可以阻擋遼人一陣子!」

「好好,下官這就去安排……」馬勇扭頭就走,才到門口,忽又轉回,問梁子美道,「大學士您什麼時候走啊?」

「我?再看看,再看看……等遼人到了唐河對岸再說吧。」

唐河是定州城外的最後一道險要,河上的木橋早就燒了,不過鍾傅出兵的時候又搭了座浮橋。現在得趕緊燒了,這樣至少能為定州城內的百姓爭取到一點逃難的時間。

另外,定州城南還有一條長量川,長量川水面上也有浮橋。只要城內的百姓和守軍過了長量川,有兩條河流阻擋,耶律延禧的大軍沒有兩天時間是過不來的。有了這兩天,大傢伙就能逃過沙河,走快點還能過了木刀河和滋水。這樣就離真定府城不遠了……

……

「樞密,樞密!至少有五萬大軍啊!是去撲擊析津府的!咱們得趕緊回援,要不然大勢可就去了……」

在大宋定州路全面告急的時候,留在武清縣和武好古周旋的蕭保先也遇上了一場特大的危機。

五萬宋軍在昨天晚上繞過了和武清縣城只有一河之隔的蕭家堡,然後沿著桑乾河一路北上,去打析津府城了!

析津府城當然是堅固的,但是現在城內只有5000契丹兵是靠得住的,還有二十多萬漢人天知道他們是站在哪頭的?誰不知道燕地數得上號的豪強,都在界河商市有投資啊!

耶律延禧是他們的君主不假,但是武好古是他們的金主啊!

對武好古而言,就是花上幾千萬緡買了析津府城,也是大大划算的……如果蕭保先不是世受皇恩的契丹後族(奚人此時和契丹人基本融合了),他都想把析津府城賣給武好古了。

「快快,集結人馬。」蕭保先臉色鐵青,聲音顫抖地下令,「咱們趕緊回援析津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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