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資本主義的幽靈 第四百零七章 界河商市(二)

嘩啦啦的馬蹄踏過溪水,當先一騎駿馬已經渡過了不知名的小溪踏足北岸。馬上的人物,綠色的武官常服,黑色的襆頭,二十二三歲的年紀,英氣蓬勃,正是武好古。

道路兩旁,是大片大片的草場,正是鬱鬱蔥蔥的時候,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白雲也似的羊群,在草地上面流動。整個天地間,就彷彿是一幅塞外草原的風光圖。

「官人,這裡真的是滄州么?奴怎麼覺得彷彿到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

和武好古說話的是白飛飛。也不知道是和武好古相處久了產生了感情,還是因為武好古現在的大宋官家的心腹了。她這次居然丟下擷芳樓的事情不管,主動要陪武好古走一遭界河。而且一路細心照顧,讓武好古過得非常舒服。

更讓武好古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行首女妓一點兒不嬌氣,還會自己騎馬趕路。馬術雖然不能和西門青比,也比不上潘巧蓮,不過總算不會跌下去。比起武好古第一次離開開封府時,可是強了不少。

而武好古這兩年也沒虛耗,除了賺錢拍馬屁和領悟儒家思想之外,也在努力鍛煉身體。身體是傳播儒家大道的本錢啊!要是沒有這副好身板兒,在過了大名府以後這一路好趕,恐怕就該病倒了。

一路兼程之下,武好古的行程極快,不過數日,就從大名府趕到了滄州北部。而一行人進入滄州之後,就明顯感覺到了荒涼的氣息。

越向北,就越荒蕪!到了滄州北部,乾脆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原,連農田村莊都成了稀罕的存在,更不用說城市了。

武好古和他的隨行人員立馬在溪邊,等著杜文玉乘坐的馬車慢悠悠趕來。看著周圍一片蒼茫,武好古笑著對白飛飛說:「過了清池縣城向北,幾乎半個滄州就都是這般的草原。連個縣城都沒有了,這一片都是清池縣的地盤。要到界河岸邊,才會有一些屯田的軍寨,到那裡就能看見村莊了。飛飛,你還能騎馬趕路嗎?我們再趕一趕,爭取天黑前到界河商市,要不然就得在野外露宿了。」

大宋有恐遼症啊!清池縣城以北直到界河都是大平原,又因為《澶淵之盟》不能構築城池。所以乾脆就不發展,統統當草原放羊得了。

武好古上次從遼國回來的時候就走過滄州北部,知道這裡的情況。

「嗯。」白飛飛點點頭,「官人放心吧,奴還能趕路的。」

這時杜文玉乘坐的馬車和另外三輛裝運行李的馬車,已經出現在了小溪對岸,正準備涉渡了。

小溪並不深,涉渡起來並不困難。看見馬車搖搖晃晃過了河,武好古就牽動馬頭轉了個方向,然後呼哨一聲,撒開馬韁就直奔出去,後面二三十騎,也都轟轟隆隆的跟著他向北捲動。

界河商市,本大儒來啦!

……

在界河之畔,名叫泥沽寨和雙港寨之間,一片狹長的河灘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大工地彷彿。

可供上萬勞工居住的營盤,已經在平整建設。從滄州、清州雇來的小工們,正聚得一團一團的,狼吞虎咽的嚼著炊餅夾肉——正宗的開封菜啊!從開封來的工頭兒還在當間叫著:「快些吃,吃完了還有活兒,今天怎麼都得把地整平了,明天就開始蓋房子了!」

除了營盤,界河邊上的堤壩和碼頭,也已經初具規模。有不少小工已經吃完了晚飯,正在打夯土打壘。一個小小的臨時碼頭旁,正停著一條從遼國開來的運木頭的大船,一根根圓木正被小工從船上扛下來,堆積在空曠的地方。

在靠近碼頭的一片已經平整好的空地上,四座磚木結構的小院子已經佇立起來了,雖然樸素,卻也能遮風擋雨。小院子前面豎起了旗杆,上面掛著認旗,分別書寫著「警巡所」、「營造所」、「政所」和「馬舍」。在掛著「警巡所」旗幟的小院子裡面,還有一座木結構的瞭望塔,此時正有個穿著紅色戰襖的兵士在站崗放哨。

在這四座一字排開的小院子對面,則是連片的帳篷,應該都是勞工們的臨時住處。這會兒空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在。

武好古一行的大隊車馬一到,瞭望塔上的兵士就大聲通報了下面。正準備吃晚飯的林萬成和黃植生還有張熙載等人,就連忙放下飯碗迎了出去。張熙載眼尖,很遠就認出了領頭的是武好古,連忙興高采烈地大喊道:「是武東門,是武東門來了!」

武好古這個時候也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策馬飛奔向前去了。他已經看到了這裡熱火朝天的景象,看到質樸而又充滿活力的勞動者,看到了一座正在蓬勃興起的自由城市!

這是開創了歷史的資產階級自由市啊!

雖然剛剛開始,但卻是一張可以繪製出最美好畫卷的白紙。

武好古騎馬穿過人群和工地,在四座小院子前面突然勒住了韁繩,他胯下的烏雲騅一聲嘶鳴,前蹄揚起,用兩隻有力的後腿站立起來。不過武好古去依舊穩穩的用雙腿夾住馬鞍,直到兩隻前蹄猛地落了下來。

「東門好俊的馬術啊。」

先武好古一步到達的林萬成看著坐在馬背上的武好古,也忍不住贊了一句。看來用不了多久,武好古就能在跑起來的烏雲騅上射箭了。

武好古笑吟吟的跳下馬來,笑著對林萬成道:「老林教頭,這可都是你教得好啊。」

接著他又轉頭看著黃植生,笑道:「四哥,你這個都料黃四郎真是名不虛傳啊!這才多少日子,界河商市就已經有模有樣了!」

黃植生笑著想行禮,卻被武好古一把扶住肩膀。黃植生笑道:「沒有大家幫忙,在下這個都料能成甚底事情?這次幫忙最多的就是遼國那邊的馬副使了,建房的磚木都是他幫著從燕地運來的……沒有馬家幫忙,怎麼也置不現在這個家當啊。」

「你見過馬二哥了?」武好古笑著問,「他說了甚時候會來界河么?」

「馬副市就在界河啊。」張熙載替黃植生答道。

「他在界河?」武好古四下看了看,「在哪兒呢?」

「在對岸啊。」

對了,界河商市不僅有宋朝部分,還一部分在遼國的土地上呢!

而且遼國南京道的商市榷場都是南京道警巡院在管著,馬植現在是南京道警巡副使,界河商市的差事,多半就落在他身上了。

說話的時候,白飛飛和另外的二十幾騎,還有四輛馬車都已經感到了。武好古笑著對馬上的白飛飛道:「飛飛,此處簡陋,可要苦了你了。」

白飛飛從馬背上翻下來,「奴就知道這裡簡陋,才一定要跟了來照顧官人啊。」

「哈哈哈。」武好古大笑了起來,能讓這樣的女人一路跟著伺候自己,界河之行還真是挺愉快的。

「今天累了。」他又扭頭對張熙載、黃植生、林萬成道,「你們誰帶我去住處安歇,明日再談公務吧。」

林萬成年紀最大,資格也最老,所以武好古不在的時候就以他為首,當下便自告奮勇,領著武好古、白飛飛,還有坐了一路馬車,有些暈暈乎乎的杜文玉往掛著政所認旗的院子走去。

……

「還真是有點簡陋啊,文玉,飛飛,委屈你們了。」

林萬成走後,武好古就領著自己的兩個女人在政所後院的宅邸裡面走了一圈。說是宅邸,其實就是一個三合院,一排正屋,兩排廂房,都只有一層樓,看上去有點低矮。

武好古住的是坐北朝南的正屋,有一間卧室,一間書房,一間擺放雜物的庫房和一間吃飯會客用的廳堂。

白飛飛住在朝東的廂房裡面,只有一間卧室,沒有配書房,而是配了間廚房——廚房裡面比較寬敞,也可以在裡面吃飯。

杜文玉住的是朝西的廂房,有一間卧室,一間書房和一間僕人住的房間。除了杜文玉之外,還有一個白飛飛帶來的廚娘和僕婦住在那間僕人房間裡面。

白飛飛柔聲笑道:「官人,這裡就很好啊,只要能和官人在一起,奴就心滿意足了。」

杜文玉則是撅著小嘴兒,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怎麼會不委屈呢?本來以為接下去的幾個月,武大郎就是她一個人的了。誰知道憑空冒出一個白飛飛,把武大郎整個迷住了。

「老師。」杜文玉說,「奴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好好。」武好古點點頭,「簡單吃些,然後就洗洗睡吧。」然後又對白飛飛說,「飛飛,你去把西廂房(朝東的)收拾則個,今晚我就在那裡睡。」

為了趕路,武好古這幾天都沒和白飛飛牽手,今天到了地方,他可是一點兒都不覺乏力,甚至有點兒精神煥發的意思,正好讓白飛飛來伺候。

白飛飛應了一聲,笑道:「奴去燒點洗澡水,待會兒吃了晚飯,就和官人共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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