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日早上,歐布里恩警探來電,請妮薇聽電話。

「找她做什麼?」麥爾斯尖聲問。

「我們想要找清潔女工談談,上星期她去過蘭姆司頓的公寓。令千金有沒有這位小姐的電話?」

「哦。」麥爾斯不懂自己為何立即感到鬆口氣。「這簡單。我幫你問妮薇。」

過了十分鐘,彩彩打電話來。「妮薇,我成了證人。」彩彩的口氣聽起來很興奮。「可是我能不能跟警方約一點半在你們家見?我以前從來沒被警方問過話。我想要有你和你爸在我身邊。」彩彩壓低嗓門。「妮薇,警方不會以為我殺了她吧?」

妮薇對著話筒笑。「當然不會,彩彩。沒問題。十二點老爸和我要去聖保羅教堂望彌撒。一點半沒問題。」

「我該告訴警方,那個諂媚奉承的侄子把錢拿走,又放回去,還有艾瑟威脅要取消他的繼承權這檔事嗎?」

妮薇感到震驚。「彩彩,你說艾瑟生他的氣。你並沒有說艾瑟威脅要取消他的繼承權。你當然要把這件事告訴警方。」

妮薇掛上電話,麥爾斯在等著,挑著眉毛。「這是怎麼回事啊?」

妮薇轉述給他聽。麥爾斯吹了一聲無聲的口哨。

彩彩到了,頭髮梳成一個端莊的小圓髻。除了假睫毛以外,她的妝化得淡淡的並不惹眼。她穿一件老奶奶式樣的洋裝和一雙平底鞋。「這是我的戲服,我扮演毒殺僱主而受審的管家就穿這個。」她透露。

過幾分鐘,管理員就通報歐布里恩警探與勾梅茲警探來了。麥爾斯招呼他們的時候,妮薇心想,你絕對猜不出來他已經不是坐鎮總局最上面那個頭頭。兩位警探簡直是卑躬屈膝跪下來膜拜他。

但是介紹彩彩的時候,歐布里恩看起來一臉困惑。「道格拉斯·布朗告訴我們,清潔婦是個瑞典人。」

彩彩認真地解釋,她會依照目前她在外外百老匯演出的角色,用不同的面目出現,聽得歐布里恩的眼睛都凸起來。「當時我正在扮演瑞典女傭的角色,」彩彩說,「昨晚我以個人的名義邀請約瑟夫·帕波來觀賞演出。昨晚是閉幕夜。星相師說,土星進入摩羯宮,所以我的事業宮很強。我有預感他會出現。」彩彩又傷心地搖搖頭。「他沒來。事實上,沒人來看。」

勾梅茲用力咳了一下。歐布里恩咽下笑容。「很遺憾。好了,彩彩,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他開始詢問彩彩。

妮薇解釋自己為何跟著彩彩去艾瑟的公寓,為何回去檢查艾瑟衣櫥里的外套,仔細看過艾瑟的日程表,這時候詢問變成對話。彩彩則說起一個月前艾瑟氣沖沖打電話給她的侄子,還有上個星期放回去的那筆錢。

兩點半,歐布里恩啪的一聲合上他的筆記本。「你們兩位當了很大的忙。彩彩,你可以陪柯尼小姐過去蘭姆司頓的公寓嗎?你很熟悉那個地方。我想要借重你的印象,找出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可以的話,大約一個鐘頭後再過來。我還想跟道格拉斯·布朗聊一下。」

麥爾斯一直深陷在那張皮椅上,蹙著額頭。「就這樣,現在扯進來一個貪心的侄子。」他說。

妮薇挖苦地笑笑,「你認為他留下什麼名片,局長?」

三點半,麥爾斯、妮薇、傑克·坎貝爾和彩彩一行進入艾瑟的公寓。道格拉斯·布朗坐在長沙發上,雙手在膝上絞啊絞的。他抬起頭來,表情並不友善。那張英俊的臉,鬱鬱寡歡,汗水淋淋。歐布里恩警探與勾梅茲警探就坐在他對面,筆記本是攤開的。桌子和書桌的桌面上似乎灰濛濛的,不太乾淨。

彩彩小聲對妮薇抱怨:「我離開的時候,這裡一塵不染。」

妮薇低聲解釋,污跡是兇殺案調查組來撒粉找指印造成的,接著輕聲對道格拉斯·布朗說:「發生在你姑姑身上的事,令我到非常遺憾。我很喜歡她。」

「那麼,你是少數人中的一個。」布朗厲聲搶白,說著站了起來。「聽著,認識艾瑟的人都可以起誓保證,她這個人是多麼令人惱火,多麼苛求。所以她常常請我吃飯。有很多個晚上,因為她需要伴,我就放棄跟朋友相處。所以她就塞幾張放在這屋裡的百元大鈔給我。接著她忘記其餘的錢藏在哪裡,就說是我偷走的。接著她又找到了,就向我道歉。這就是全部的事實。」他瞪著彩彩。「你那身穿戴到底在搞什麼鬼,清算舊帳嗎?你想幫上忙的話,何不拿出吸塵器來,把這個地方打掃乾淨?」

「我是替蘭姆司頓小姐做事的,」彩彩很有尊嚴地說,「而蘭姆司頓小姐死了。」她看著歐布里恩警探。「你要我做什麼?」

「我想要柯尼小姐詳細列出不在衣櫥里的衣物,我要你四處大致看看,看是否發現什麼東西不見了。」

麥爾斯小聲對傑克說:「你何不跟妮薇進去?也許可以替她做筆記。」他挑了張靠近書桌的直靠背椅坐下。從那個座位上可以將那面貼滿艾瑟照片的牆看得一清二楚。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研究那些照片,看到一張張照片的拼貼,顯示在上一次的共和黨大會上,艾瑟在講台上與總統的家人合影;艾瑟在桂西園的市長官邸擁抱市長;艾瑟接受美國記者與作者協會頒發年度最佳雜誌專欄獎,勉強覺得訝異。顯然這個女人比我所了解還要多面,麥爾斯忖道,我當她是個輕浮而饒舌的女人。

艾瑟提議要寫的那本書。有很多犯罪集團透過服裝業洗錢。難道說艾瑟偶然發現這檔事嗎?

麥爾斯決定問問赫伯·史瓦茲,警方在暗中進行的大型調查案有沒有跟服裝業有關的。

雖然床鋪得很整齊,房裡沒什麼凌亂之處,但是這間卧室和公寓里其他地方一樣看起來臟髒的。連衣櫥看起來都不一樣。顯然每件衣服和飾品都被拉出來檢查過,又隨意放回去,「太棒了,」妮薇對傑克說,「這樣一來會困難多了。」

傑克身穿一件白色的愛爾蘭手織粗針針織毛衣,一條藏青色的燈芯絨長褲。他去到史瓦柏大廈,麥爾斯替他開門的時候,挑起眉毛說:「你們兩個看起來會像一對兄弟檔。」他站到一旁讓傑克進屋,傑克看到妮薇也穿一件白色的愛爾蘭粗針針織毛衣與藏青色的燈芯絨長褲。他們倆齊聲笑了,妮薇很快換上藏青色與白色相間的開襟毛衣。

由於這起巧合,減輕了妮薇對於要處理艾瑟的私人衣物所產生的恐懼。這時候,見到艾瑟的寶貝衣櫥遭到人家如此粗心大意的對待,妮薇的恐懼被沮喪取代。

「難是難,不是不可能,」傑克沉住氣說,「告訴我最好的處理方法。」

妮薇將裝著艾瑟帳單副本的檔案交給傑克。「我們就從最近買的東西開始吧。」

她抽出那些全新的、艾瑟從未穿過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後往前找,滔滔不絕地對傑克報出仍在衣櫥里的衣服與外套。不久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不見了的衣服只適合在冷天里穿。「這麼一來,就排除她可能打算跑到加勒比海之類的地方去,故意一件外套都不帶就走了。」妮薇既是對傑克說,也是告訴自己。「但是麥爾斯可能是對的。她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穿著那套套裝,用來搭配那件外套的白色上衣不在這裡。說不定真是在乾洗店裡——等一等!」

她猛然住嘴,伸手到衣櫥最裡面,拉出一個衣架,這個衣架被塞在兩件毛衣之間。衣架上是一件白色的絲質上衣,領口有花邊,袖口有蕾絲裝飾。「這就是我在找的,」妮薇得意揚揚告訴傑克,「艾瑟為什麼不穿這件?假如她決定穿原來配的那件上衣,為什麼不連這件也打包呢?」他們一塊坐在躺椅上,妮薇從傑克所做的筆記那裡,謄出一份清單,列出艾瑟衣櫥里不見了的衣服。傑克一邊默默地等,一邊環顧整個房間。臟髒的,可能是警方搜索過的緣故。高級的傢具。昂貴的床單,裝飾性的枕頭。但是欠缺個性。沒有個人風格,沒有裱了框的快照,沒有小擺飾。零零落落掛在牆上的幾幅畫毫無想像力可言,彷佛只是挑來填補牆面的空白。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房間,空蕩蕩的,沒有舒適怡人的氣氛。傑克意識到自己開始大大同情起艾瑟來。在他腦海里的艾瑟是一粒自動發射的網球,發了狂地從球場的這一頭跳到那一頭,動個不停。住在這個房間里的女人使人聯想到可憐的孤獨人。

他們回到客廳,剛好看到彩彩檢查放在艾瑟書桌上的那疊郵件。「不在這裡。」彩彩說。

「什麼東西不見了?」歐布里恩警探急急問道。

「艾瑟有一把古董匕首被她當拆信刀用,印第安製品,刀柄是花俏的金紅兩色。」

妮薇覺得,歐布里恩警探突然出現獵犬聞到氣味的表情。

「你記得最後一次看到那把匕首是什麼時候嗎,彩彩?」他問。

「記得。這個星期我來這裡打掃過兩次,兩次都在。星期二和星期四。」

歐布里恩看著道格拉斯·布朗。「昨天我們來撒粉印指紋的時候,那把當拆信刀的匕首不在這裡。有沒有想到哪裡可以找到呢?」

道格拉斯咽了口氣。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副沉思的模樣。星期五早上拆信刀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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