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故

一場猛烈的暴風雨又突然襲擊了南湖地區。

局長辦公室內亮著日光燈,蘇鐵正在向方局長彙報著案情。這時,一個人披件雨衣,水淋淋地進了辦公室。蘇鐵和方局長朝來人一看,同時驚喜地說:「是你啊?總算回來啦。」

原來是出差的老秦回來了。

「這個鬼天氣!」老秦將雨衣掛在衣帽勾上,「砰」地關上房門,掏出一條又臟又黑的大方格手絹,使勁抹著頭上的水珠兒。

「來,先喝口熱茶歇會兒!」方局長連忙起身,沏了一杯熱茶給老秦,順便也替自己和蘇鐵各沏了一杯。

「有收穫嗎?」蘇鐵有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急切心情,還不等老秦落座,他就忙著發問。

老秦笑了笑,對兩位上司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現在,他很理解蘇鐵這種少見的急躁情緒。他不慌不忙地解開外衣的鈕扣,小心地從貼身的衣袋內取出一個筆記本,遞給蘇鐵:「情況都在上面,你自己去看吧!等會兒我再詳細彙報!」

蘇鐵欠身接過材料,急促地翻看著。趁他陷進材料中的這點空隙,方局長用手梳理著稀疏的頭髮,獨自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很快,他寫了張小紙條悄悄地遞給了老秦。

老秦將紙條不動聲色地儘快看過後,便撕碎丟進了身旁的廢紙簍內。然後,他向方局長投去一絲會意的目光,默默點了點頭。

「那兒的情況怎麼樣?」方局長關切地向老秦打聽著他去出差的那個省份的局勢。

「大同小異,跟我們這兒差不多。」老秦嘆口氣,略有情緒地答道:「衝擊公檢法的時候,機密檔案被燒毀了不少。柳華瑛是一般幹部,檔案在人事局,倒還保存著。」老秦偷瞥了蘇鐵一眼,壓低聲音說:「這次,我還找到柳華瑛家的鄰居了解過情況。」

「唉,機密檔案……」方局長感觸頗深地連連搖頭。聽老秦這麼一說,他知道,要從機密檔案中找到某種線索的希望破滅了。

「若有機密檔案,也許我們還能找到一些新的線索。」老秦補充著說。

「喂!老蘇——」方局長瞧了瞧老秦,立即儘快將話題從某種情緒中扭了回來。他突然掉轉目光問蘇鐵:「你方才說的昨晚突然槍響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正在全神貫注看材料的蘇鐵怔了一下,忙放下筆記本,將思緒拉回到眼前的談話中來。他定定神,接著先前被老秦回來打斷的話題說:「猛聽見槍聲,我和徐科長趕忙跑下辦公樓,順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找了十來分鐘,才找到槍響處。您猜是什麼原因?」說到這兒,蘇鐵霍地一下起身,直視著方局長,像某種積蓄的不滿情緒,驟然間找到了發泄的決口似的。他正想說什麼,卻又猛地坐下來,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換了個平靜的語氣告訴方局長:「原來是民兵的槍走火,弄得大家一場虛驚。」他長噓一口氣。

方局長和老秦也跟著他長噓了一口氣。

蘇鐵又接著往下說道:「不過,昨晚的事態還是鬧得很大,也很嚴重……」

方局長切斷蘇鐵的話說:「基本情況我都知道了。昨晚你委託的那位曹醫生當即打電話跟我說了。我也跟市委領導作了緊急彙報。後來聽你來電話說事態已經平息,我才沒去現場。」

「我沒想到他真去打了電話。」蘇鐵又苦笑著將昨晚「解救」一對報案人的經過向方局長作了一遍彙報後又說:「現在看情況,他們是蓄意報復和警告報案人,同時也好乾擾我們的破案工作。」

「目前這個特殊的社會環境和政治氣候,給我們的工作的確增加了很大的難度。」老秦小心翼翼地看看緊閉的房門,不滿地低聲發了句牢騷。

「可我們的工作職能卻絕不能因任何環境和氣候而改變!」方局長語氣堅定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又提醒刑偵大隊的正、副兩位隊長道:「這個派性干擾的尖銳問題,恐怕隨時還有可能再度出現,而且還會變著花樣出現。對這一點,你們一定得有充分的思想準備。絕不能打無準備之仗,讓自己陷入被動!」

蘇鐵一邊頻頻點頭,一邊又深感困惑地說:「現在,還有個情況令人深思……」

「嗯,什麼情況?」方局長問。

「像劉方那種人,真知道文物古玩的價值嗎?」

「也許,」方局長道:「有些人對派性鬥爭、對運動產生了厭倦情緒,而將興趣又轉移到別的方面,比如金錢、物質?」

「金錢、物質和文物古玩畢竟不能等同而言。」蘇鐵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像劉方這種人,也可能有興趣轉移,但要他轉移到這方面來,似乎還不可能。」他想想,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準確,又強調地說:「不!劉方不是這種人。在目前狀況下,要他對古墓產生興趣,幾乎是不可能的!」

「你是說……」方局長想了想,問道:「關於第二個盜墓者?」

「對!假定有第二個盜墓者!」

「考古專家們的意見呢?」

「女屍肯定被人動過。撬掉的門牙就是很好的證據。還有那些指紋……」

方局長沉吟不語,在仔細推敲蘇鐵話中的含義。

「儘管目前還不知道從女屍口中竊去的是什麼,但是一條可以肯定,就是此人深知文物、古玩的價值!」

方局長抬眼看看蘇鐵,從目光中流露出贊同的神情。

「我看……」蘇鐵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盜墓者絕非一個,說不定,這次還會釣上一條大鯊魚來呢!」

方局長心有所動,正欲說什麼,門開了。法醫進來朝蘇鐵遞上一張鑒定書。「隊長,公安部的結果來了,棺內死屍頜下的指紋既不是尤仲民的,也不是劉方的。」

「啊……」結果有點出人意外,3人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驚訝。

「幹嗎送公安部鑒定?」老秦不解地問。

「我們的技術力量還差點勁,將來還得送幾個年輕人出去進修,提高一下。」蘇鐵嘆口氣告訴老秦:「指紋很模糊,技術室怕鑒定不準確,所以我讓他們送公安部去進一步鑒定。」

結果在意料之中,卻更在意料之外。

一個嚴峻的事實,一個要將案件引向縱深的結論!

屋裡陷入了沉默。

蘇鐵將雙手屈抱胸前,神情專註地依窗站著。他將這種神態維持了10分鐘之久。然後又回到沙發上坐下,開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方局長用手支起下巴,在房內踱開了方步。只有老秦依舊坐在沙發上,他將雙手交叉在一起,「噼叭、噼叭」地屈著手指的關節,發出一種令人心煩的響聲。

法醫悄悄退出了辦公室。

驀地,方局長停止踱步,用商議的口吻對蘇鐵說:「將老秦從你這個案子里抽出來,算我暫借你一員大將。」

蘇鐵怦然心動:「幹嗎在這節骨眼上將老秦借走?」迎著局長那徵詢的目光,蘇鐵若有所思地故意發問。他想試探一下,局長的思緒是否已與自己在同一截軌道上齊頭並進。

方局長卻不動聲色地說:「久分必合,這是必然規律。到結案時,他還是你的副手嘛,有啥捨不得的?」

「好!」蘇鐵乾脆地揮了揮手,「悉聽尊便!」

方局長和老秦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目光,又問蘇鐵:「嚴敏恢複知覺了嗎?」

「昨晚就醒過來了,我們去找她了解情況,她推說頭疼,喪失了記憶力,硬是不肯開口多說。」蘇鐵忿忿地說。

「是否真有這個可能性呢。」方局長夾著雙濃眉問。

「哼!鬼才信她。頭昏是可能的,但絕不會是整個地喪失記憶力。我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蘇鐵很有把握地告訴方局長和老秦。

「嗯……她的經治醫生的意見呢?」方局長續問。

「態度很暖昧。」蘇鐵惱火地答道:「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弄得我們很被動。」

「可以考慮換一個人嘛……」方局長不緊不慢地說。

「啊……對!」蘇鐵被提醒了,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幾分懊悔地說:「真是的!我還是過分相信了醫德!其實,我提醒過老徐,讓他在選派醫護人員時,注意一下這個派性干擾……」

「哼!醫德?」一直沉默的老秦不等蘇鐵說完就插言道:「鬼迷心竅時,還真會有人缺德呢!」

蘇鐵看看錶,立即起身說:「我馬上去醫院,從新布置治療力量!」

方局長沒有挽留蘇鐵,只朝窗外傾盆般的大雨掃了眼,又目光犀利地轉向蘇鐵,意味深長地囑咐他:「風雲變化太快,要加緊破案啊!」

蘇鐵理解地點點頭,大踏步出了局長辦公室。

老秦根據局長紙條上的囑咐,悄悄地留了下來。

方局長目送著蘇鐵那充滿自信而有力的背影,他放心地吁了口氣。看來,刑偵隊長的思緒和自己一致,完全在同一截軌道上行駛著。在這個複雜的盜墓、竊金、殺人案中,蘇鐵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沒有被宛若亡妻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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