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後山女屍

第二天一早,蘇鐵就匆匆朝局裡走去,想去找方局長彙報一下情況。剛進機關大門,才低頭揚腕看錶,一看居然還不到7點,思忖著今天是星期日,應該讓老局長多休息一會,便改道朝食堂走去。誰知轉過辦公大樓,就在鍋爐房的門口遇上了方局長。

「這麼早來局裡?」方局長笑著問:「看樣子又遇上硬骨頭,徹底失眠嘍?」

「失眠?!我還真睡不夠呢。」蘇鐵也笑答道:「你以為還早?都7點嘍。昨天,我約了醫院人事保衛科的一位同志待會兒來局裡找我。」

「幹什麼?非要將人家約到局裡來?」方局長若有所思地問。

「跟我們小車去車站接一位女客人。」蘇鐵含糊作答。

「哦。」方局長似不介意地點點頭,又問:「昨晚究竟有什麼情況要急著告訴我?」可不等蘇鐵回答,這位深知老部下個性的局長又胸有成竹的笑著說道:「我知道,真要有什麼緊急情況的話,你早就不坐辦公室啦。」

蘇鐵未作回答,只朝局長笑了笑,二人便並肩往食堂走去,匆匆買好早餐。快分手時,蘇鐵才對方局長說道:「您先送早餐回家給大嫂吃了去上班,我們倆再到辦公室邊吃邊聊,這樣可以節約點時間。」蘇鐵用徵詢的目光望著方局長,又接著說:「我去跟傳達室打個招呼,叫醫院來的那位喻幹事就到……」他略略思忖片刻,自作主張地說:「就到您辦公室隔壁的小客廳來找我們好了。」說畢,他望著方局長,露出一絲狡黯的微笑。

方局長對眼前這位被人們背地裡稱為「化學腦袋」的刑偵大隊長端詳了片刻,笑著答應了。

「我先去。」蘇鐵朝方局長伸出一隻大手,「門鑰匙——」

5分鐘後,方局長就進了辦公樓。他剛邁進客廳,迎面看見蘇鐵正與一位中年女客在談話。他用職業的眼光打量著來客,只見她個子纖細小巧,烏黑的短髮襯著張白凈的橢圓臉,渾身穿著淡雅樸素而不失風度。方局長乍一見,頓覺有幾分面熟,但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位客人。

蘇鐵忙指著喻楚芳,向局長做了個禮節性的介紹。

方局長大步趨近喻楚芳,熱情地說:「謝謝你們的支持!」

「客氣什麼哩。」喻楚芳矜持而不失禮地說:「我們是出事單位,還得向你們表示感謝呢。」

「叫了小車嗎?」方局長關切地問。

蘇鐵答道:「車就在樓下等著,啊,」他看了看錶,「喻幹事,該上車啦,時間差不多嘍。」

「好!」喻楚芳向方局長伸出一隻纖纖小手,「再見!」

「歡迎你常來作客!」蘇鐵幽默地插言。

「謝謝大隊長的盛情!」喻楚芳笑著回敬蘇鐵,「沒事的話,我才不來你們這公安機關作客呢。一進門,還真有點不自在呢!」

3人在說笑聲中分手後,方局長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到桌前落座,驟見自己桌上的玻璃板上居然壓著一張女人的小照。不,確切地說,是柳華瑛的小照。當初,柳華瑛來南湖執行任務,就是當年擔任政保股長的自己接待的。何況在追悼會上,掛的就是這張小照的放大相。所以,方局長不用細看,就一眼認出了照片上的柳華瑛。突然間,方局長明白了「化學腦袋」的蘇鐵有意識讓自己與喻楚芳見面的真實意圖了。

原來,這兩個女人長得太像了!方才那位喻楚芳比起當年的柳華瑛來,只是年齡的遞進而已。

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一竄出來,方局長對於昨晚蘇鐵急於要向自己彙報的內容也明白了一部分。想到此處,他索性掀開玻璃板,將柳華瑛的照片取出,準備戴上老花鏡,再仔細看看。

照片下,擺著一張留言條:「今晚,請在辦公室等我。」紙條上,是蘇鐵那一絲不苟的筆跡。

方局長若有所思地點燃了香煙。

當年搞整頓,那種9點鐘去報到上班的人畢竟少了許多。這時,正是上班的高潮時刻,大街上幾乎塞滿了一支由各種車輛和人流組成的隊伍。司機一路按著喇叭,方才越過那些汽車和自行車,將小車匆匆開進了新落成的火車站內。

從省城來的火車剛到。喻楚芳和蘇鐵還不等小車停穩,便迅速跳下車,一道朝站台奔去。

乘客蜂擁著下車了。

他們睜眼看看每一個下車的女客。

人走光了,還沒見到上官玉蓉的影子。「又沒回來……」喻楚芳將一雙擔憂的目光投向蘇鐵。

「去醫院——」蘇鐵毫無表情地揮了揮手。

「不會出事吧?」車上,喻楚芳擔心地問蘇鐵。

刑偵隊長目光凝視著遠處,半晌沒有作答。此刻,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隱隱向他襲來。他決定回局,讓老楊速去省城。

小車經過公安局,蘇鐵讓喻楚芳在車內等著,自己迅速跑進局內,找老楊匆匆交代了任務。不到10分種,他就回到了車內。

小車載著他和喻楚芳,又急促地朝南湖醫院駛去。

翌曰下午,蘇鐵收到一份老楊從省城發來的加急電報。電報上只有「未抵省城」這簡短4字。蘇鐵一見,叫了聲:「糟糕!」就將電報紙摔在桌上,飛跑著下樓,騎上一輛帶斗的摩托,往醫院火速奔去。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靳如冰暗算日程,上官玉蓉離院去省城已經一周有餘。按照日程算來,她早該給自己來信了。

「該不會出啥意外吧?」靳如冰柔腸百結,憂思如焚。終於,一個意外的消息使他不安地進了人保科。

這時,蘇鐵、徐飛和喻楚芳都在辦公室內,另外還有幾位他不認識的刑警。見他入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唰唰地射了過來。知識分子畢竟敏感得很,靳如冰憑直感覺得,似乎他們方才說著一件與自己有關的事情。

「靳醫生!」蘇鐵劈面就問:「上官玉蓉離開醫院後,給你來過信嗎?」他直截了當,免去了往常的客套。

靳如冰滿臉陰雲地搖了搖頭,說:「沒有。離院前那晚,我還囑咐過她,叫她一到省城就給我來信,她答應了。正常情況下,她絕不會失信的——我知道她的脾氣。」

靳如冰的這一席話,使所有人的眉心全皺起來。只有蘇鐵不動聲色地望著這位憂急交加的年輕人,聲音平緩地問道:「你知道她家的地址嗎?」

「我知道。」當人保幹部的喻楚芳搶著告訴蘇鐵:「她父親『文革』前在建築設計院工作,打成黑幫後癱瘓在家,聽說境況糟得很呢。」

聽喻楚芳這麼一說,蘇鐵心裡不由「格登」一動,腦海中立即又浮現了一個新的聯想。他正欲啟齒問下去,忽聽靳如冰搶先接過話茬,說起了他的來意:「我正是為這事來找你們的。昨天,我瞥見信袋上有一封她家給她的來信。後來吃晚飯時,又聽見幾個人在偷偷議論,說她家那、那一位……」靳如冰囁嚅片刻,艱難地將「丈夫」兩字略去了說:「給她來了封信,是從什麼賓館寄來的。那幾個人偷偷議論說:這個上官玉蓉,不知請探親假去了什麼地方?肯定沒去省城!我聽後動了心,她難道真沒去省城?後來,我去看了信袋,奇怪的是,根本沒她的信件。我去問嚴敏,她說根本沒替玉蓉收過任何來信。我知道,玉蓉性格孤僻,在院內很少與人交往,還會有誰替她收信呢?越想心裡越納悶,不安……」靳如冰神色獃滯地望著大家,沒再往下說。

然而,對事情的嚴重性,房內所有的人都比靳如冰更明白一些。只聽喻楚芳「哦」了一聲,不解地發問:「她家就住在市內,不會不知道她去了省城,為啥還給她來信呢?」「也許,她沒將去省城的事告訴家裡。」徐飛說。

「不會,」靳如冰憂心忡忡地說:「她跟我說過,第二天一早去市內,先回家看看她父母,再去趕8點的火車。」

蘇鐵問徐飛和喻楚芳:「結婚後,她那位丈夫對她究竟怎樣?」

「不好也不壞。」徐飛斟字酌句地答道:「調省城之後,一年也沒見他回來過幾次。聽說在外面姘上了女人。可就是不同意跟上官離婚。」

「上官父親被整得這麼慘,難道他這位半邊兒子沒出面保他?」

「沒保他,但也沒再給那位老泰山加碼。」徐飛實事求是地回答蘇鐵:「不過,詳情也不太清楚。上官玉蓉平時很少跟人談過自己的家事。她的家庭地址和父親工作單位,只怕還是檔案里的記載吧?是不是?喻幹事——」他掉頭問喻楚芳。

喻楚芳無聲地點了點頭。

建築工程師,複姓上官……蘇鐵在心底里暗暗埋怨自己忽視了這個重要的鈾節。是啊,這聯想來得太遲了,當初觀看老秦帶回的醫院建築設計圖上工程師的簽名時,為啥沒想到那位姓上官的工程師有可能是上官玉蓉的父親呢?想到這些,蘇鐵不再作過多考慮了,他立即吩咐小王:「你趕快回局,立即掛電話給市郊所有派出所,組織力量查找上官玉蓉的下落。」當著靳如冰,他不便說出事態的嚴重性,然而在場的小王和司馬光一聽,便知道要尋找的將是什麼樣的上官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