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聲音之謎

「喂——楊團長嗎?」余海對著話筒大聲大氣地高叫著。在他身邊的兩部分機旁,還坐著一位特地請來的電訊專家和局技術室的技術員鄭璜。

他要解開那深夜打往404房的電話之謎,只要找到了這個打電話的男人,他自信找到了破案中的一把關鍵性的鑰匙。

此刻,楊明華在那端用普通話彬彬有禮地問了聲:「哪位?」

余海故意打趣:「是我——余海。我說楊團長呀,你明明是南湖人嘛,幹嗎說普通話?!在京劇團說普通話,你那口改不掉的南湖腔不怕被演員們笑掉大牙?!」

一聽是刑偵大隊長,楊明華在那端也嘿嘿地笑了,馬上改用本地話說:「你不知道,咱這是京劇團,這裡歷來有個不成文的行規,為了業務需要,演員們從來不準講地方方言。以前的老藝人是這樣,後從戲校分來的,更是從小兒一口京腔。久而久之,也就大概形成了風氣,全團人講話,都沒有用地方語言的,我要夾在裡面說南湖話,反而憋得難受。沒辦法,也就習慣講這口夾生的普通話啰。」

「知道嗎?有人又在製造緊張空氣,撒播謠言呢——」余海放出誘餌,故意將聲音壓低到耳語般的程度說。「說童曉燕會遇上意想不到的災禍和危險!」

果然,楊明華立即在那端重複著反問道:「什麼?!說她有危險?」

余海又將聲音略略提高了一點,再將有關童曉燕的這話重複了一遍。

這回,楊明華似聽清了,依舊反問道:「說她會遇上意想不到的災禍和危險?」

余海朝分機旁的兩位監聽人員瞥了一眼,見他們都在平心靜氣地聽著,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為了讓他們再聽一遍,他心一動,立即又故意反問楊明華道:「喂、喂!你剛才聽成了什麼?」

楊明華在那端又重複著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有人造謠,講童曉燕會遇上意想不到的災禍和危險嗎?究竟怎麼回事?」

「我正在調查,你得保密,別亂傳!」余海說著便「啪」地放下了話筒。

他將錄音磁帶倒回,按下開關,讓方才自己與楊明華的通話聲又在這小小的辦公室內回蕩開來……

「怎麼樣?」余海問,「再對比聽聽吧——」他將404房間的電話錄音又連著放了數遍……

望著兩位專業技術人員,他耐心地等著答覆。

那位電訊專家搖著頭說:「絕對不是同一個人!這位聲音尖細,吐字比較清晰。而那位姓楊的團長卻是一張粗喉嚨大嗓門,吐字較快,還帶有一點點京腔當中的捲舌音。」

「是否經過了偽裝?」余海不放心地問,「假定是他打的電話,我的問話必定會引起他的警覺。」

「音質和音色區別都很大,」局技術員鄭大姐也忙說,「即使是經過偽裝的聲音,差別也不會這麼懸殊。我也認為絕不是同一個人。」

「好哇,再試下一個吧?」余海毫不氣餒地又拿起了話筒。

待他用各種借口和理由跟幾位在本案中有關聯的所有男性——除下落不明的呂清君外,一一打過一遍電話之後,從專家口中得到的,依然是對他無情的否決答案。

他茫然了。

難道真是呂清君?!

從感情上說,他最有這個可能!

而從理智和他的個性來分析,又幾乎是最不可能。

呂清君,向來孤傲清高的知識分子,他竟會玩這種「小兒科」把戲?!

分析中,一個新的想法又驀地躍上腦海:「你們再仔細聽聽404房的那個電話錄音——請注意一下那地方口音!」余海邊說邊將那段錄音連放了三遍……

局技術科的鄭瑛死盯著那小錄放機認真傾聽著,她原是刑偵大隊唯一的女刑警,結婚後便被局裡送進了專科大學,專攻刑偵技術專業。畢業一回局,自然便被分到了局技術科。因她是富有實際經驗的刑警出身,再加上經過專業學府的深造,很快便成了本科的業務骨幹力量。平時連余海這位刑偵大隊長也很尊重她的意見。這時,鄭瑛經余海一語提醒,又仔細認真地將那方言口音仔細聽了一遍。「對了!」她略有點興奮地揚起頭,告訴余海:「這是地地道道的南湖市民口音,怎麼解釋這地道呢……」她想了想說,「不知你們注意過沒有?假若一群人都說的是南湖話,儘管同樣都是本地口音,但還是因身份的各異,說話時還有著細微的區別。平時,咱們機關幹部、知識分子,包括方才劇團的那些人員,說起本地話時,和一般地道的老居民或者一般市民似乎總有點什麼區別。至於具體區別是什麼,我也細說不清,只能說在感覺上不一樣……」

「說個不太準確的比方吧,」那位電訊專家也悟出了這當中的區別,立即從旁概括了一句,「一種叫官話,一種算土話吧。市民階層的本地口音重一些。方才那段電話錄音我看就本地口音特重。」

電話特徵終於找到了,帶給余海的卻是更加沉重的壓力。隨著這位陌生打電話者的出現,他的偵察範圍將會更大、更遠。

夕陽又染紅了那片楓林。

童曉燕獃獃地看著它,那楓林在陽光下竟紅得如此耀眼,如此地刺目!

夕陽似血,片片紅楓更似血!

方才她意外地得到林衛紅的死訊,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對呂清君的深深的擔心和不安……

電話鈴響了,還不等她急步走近,先她一步的童焱已拿起了話筒。

「什麼?!」只見父親大吃一驚地偷瞥了她一眼,又忙壓低聲音輕說,「沒見來過,好,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們。」

童焱似乎不敢多說話,立即放了話筒。

童曉燕敏感地急問:「爸,他們是不是在找呂清君?」童焱沉思片刻,才皺眉輕說:「他幾天沒去單位上班,也沒住家裡,公安那邊要找他了解一些情況。」

找他了解情況?是因為媽媽的案件、還是因為林衛紅的死?

一想到林衛紅的血案,她的心又本能地一沉……

「爸,我出去一下!」童曉燕拔腿就走。

「你去找他?」童焱臉色驟變,用一雙凌厲的目光瞪著女兒。

「不……」童曉燕吱唔著撒謊,「在家裡悶得慌,我,我到那邊小坡上去散散步。」她指了指那片楓林。小時候,父親常帶她去那邊楓林,父女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童焱用一種透視般的目光看著他,似乎在用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止女兒的行動。童曉燕沒有理會父親的眼光,徑自開門下了樓。

路過院門傳達室時,只見一個年青小夥子,捧著一堆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在向守傳達的老張頭推銷什麼。

「呃,曉燕!這裡有些戒指、珠寶什麼的,價格很便宜,你要不要買一點?」老張很熱切地高問了一聲。

童曉燕無心駐足,只匆匆搖了搖頭。

那小販竟熱心地追了出來:「小姐,很不錯的真貨,直接從廠家弄過來的,要不要看一下?」

童曉燕瞪小販一眼,依然急走。

小販竟追著兜售「要不要看看——」

張老頭似突然醒悟一般,忙追出傳達室沖小販說道:「人家沒心思,別去纏她!」

童曉燕不再理睬後面的場景,只急忙低頭疾走,很快就上了公路。前邊就是四路車站。那站既是起點,亦是終點車站,用來停靠,專走那條環行本市的西路車。

這趟單向行駛的四路交通車將會經過那個僅僅屬於她和呂清君的秘密地點。

這時,下班的高峰期已過,在那候車的人不多。童曉燕剛—站定,就發現那小販不知何時已跟了上來,此刻正在向一群等車的年輕少女兜售那堆花花綠綠的玩意兒。

童曉燕上了車。這趟單向行駛的環城車跟北京的地鐵一樣:上車不管走多遠,哪怕從起點繞城一周再回到原地,都是一個價。童曉燕買好票後,便揀了個最末排的位置坐下了。

那小販居然也跟上車,在距她不遠不近的前面座位落了坐。

車,很快啟動,路邊的景色在車窗外飛速地駛過。幾個車站很快過去,上上下下地換了許多乘客。唯獨童曉燕與小販全穩穩噹噹地坐著。下一站,就該是童曉燕此行的目的地了,突然間,她有點警覺地擔心起來。

這個一閃念提醒了她!

「他們正在找他,這奇怪的小販會不會是在跟蹤?」童曉燕緊張而不安地思索著,「他肯定是去了那裡。那地方只有自己和他知道,自己一去,豈不是將他的藏身之處徹底暴露?!」一想到此處,童曉燕突覺全身冷汗涔涔,她不能因自己的不慎而將心上人送入牢房。

快到前邊的站了,那小販依然紋絲未動,讓人感覺到,他的目光死盯著車門,在暗中注視著上、下的乘客。

在童曉燕下與不下之間的猶疑之中,車已到站,一看那小販的身影,童曉燕終於改變初衷,放棄了去尋找心上人的意圖。車,很快又再啟動,這下童曉燕乾脆閉目養神,任車在沿線停停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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