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蜀中無大將

第一節 蔣汪雙簧之謎

國民黨宣傳的歷史中,都說抗戰前後,汪精衛是主和的、是妥協的、誤國的;而蔣介石卻是主戰的、是抗日的、愛國的。其實,在許多情況下,事實正好相反。

汪精衛從一九三二年就任行政院長以來,就以「跳火坑」的心情,處理國事。其中最大的一個特色,就是他肯替蔣介石背黑鍋、受閑氣。

蔣介石自從一九二八年濟南事變、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閃躲日本人起,骨子裡本來就是真正的主和派。自此以後,一九三三年塘沽協定,出賣華北利權;同年摧殘察綏抗日活動,打擊抗日分子;一九三五年何梅協定,使華北特殊化,這些都是蔣介石的作為。然而站在幕前背黑鍋的,都是汪精衛。事實上,汪精衛本人,對日本原是主戰派,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事變、一九三二年的一二八事變、一九三五年的古北口之役,他都主張和日本人打,且為了張學良的不抵抗(事實上是蔣介石指令的),一度忍無可忍,通電邀張學良一起下野,因此出國。據陳公博《八年來的回憶》:

汪先生那時不但主持行政院,而且兼了外交部長,我當時大不以為然,在南京的同志也大不以為然。外間的批評都集中於汪先生一人,以為主和的只是汪先生,所以當日許多人都曾勸過汪先生說:上海的淞滬協定為「汪先生」所知的,而塘沽協定是事後才知道的,汪先生也應該分辯一下。汪先生說:「絕不分辯,誰叫我當行政院長?行政院長是要負一切責任的。」汪先生這一句話可以表明他當日的心境。

汪精衛身為行政院長兼外交部長,竟被蔣介石派人去主和,主了和以後,還要汪精衛追認。

陳公博的回憶,告訴了我們:蔣介石是如何在自取美名,卻要汪精衛代背惡名?選蔣介石這種性格,甚至他的把兄黃郛有時都氣不過。沈亦云《亦云回憶》中收有黃郛一九三三年五月二十七日的一封電報,其中責備把弟說:「希望今後彼此真實地遵守『共嘗艱苦』之舊約,勿專為表面激勵之詞,使後世之單閱電文者,疑愛國者為弟(指蔣介石),誤國者為兄(黃郛自稱)也。」(頁四九二)——連蔣介石的把兄黃郛都如此,又況汪精衛乎?事實上,當時汪精衛的處境,正是扮誤國的角色,為表面愛國的蔣介石,代演襯托的苦戲耳?選

據陳公博回憶:汪精衛開始有主和的傾向,始於一九三三年的長城古北口之役。這次戰事,「因為前方將領回來報告,都說官兵無法戰爭,官兵並非不願戰,實在不能戰,因為我們的火力比敵人的火力距離太遠了,我們官兵並看不見敵人,只是受到敵人炮火的威脅。汪先生聽了這些報告,以後便慢慢有主和的傾向」。到了一九三六年西安事變後,他益發認為「中國對日應該尋出一條和平之路」,否則一旦開戰,只是便宜了蘇聯。

從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汪精衛出任行政院長起,國事在形式上是由汪與蔣介石共同負責的,在強敵咄咄逼人的形勢下,兩人都沒有抵抗日本的信心與決心,引起舉國嘩然。到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一日,國民黨在南京舉行四屆六中全會,在開幕典禮拍照時,汪精衛被擊三槍。這件案子現在已經十分明朗,開槍的兇手是晨光通訊社外勤記者孫鳳鳴,通訊社的社長叫胡云卿,都是二十多歲的熱血青年,激於「九一八」以後不抵抗的恥辱,決心犧牲個人,除蔣救國。結果蔣沒有出來拍照,而槍手孫鳳鳴已服鴉片煙泡,毒性將定時發作,乃一不做二不休,退而求其次,向汪精衛開了槍。蔣雖倖免,汪卻替蔣挨了槍。(參閱蔡德金《汪精衛評傳》頁二二八至二三一)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懷疑是老蔣乾的,冤枉了蔣,然而毫無疑問的是,汪與蔣合作,不僅替蔣背了黑鍋,還挨了槍。兇手明明是要殺蔣介石的啊?選……

西安事變之後,「七七」盧溝橋事變之後,中國全面抗戰,好像和戰問題已經解決了。其實,表面上打得烽火連天,暗地裡蔣日和談不斷,甚至於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蔣介石仍不願完全切斷和談的線索。

蔣介石於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三日分別約見英國、美國、德國、法國大使,希望西方強國調停。其實早於七月十九日,英國外相艾登(Anthony Eden)為了英國在華利益,宣布已與美、法兩國聯繫,並通知南京與東京,願意斡旋。(見Friedman,British Relation with a,P.93)七月二十八日,蔣約見英國駐華大使之後,英國駐東京代辦多茲(Dodds)拜訪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廣田聲稱盧溝橋事變可由地方解決。但事實上事端更加惡化,英國輿論雖然譴責日本將損及大英利益(The Times,10 August l937),然英國政府僅能做無力的抗議。孔祥熙時任財政部長,經由駐美大使王正廷,要羅斯福總統調停。美國駐日大使格魯(Grew)遂向日本外相表示,如有必要,美國願意幫助解決中日糾紛。(參閱Department of State,Fions of the Uates:Japan,1931—1941, Vot.1.P.435)但是日方,尤其是日本的軍方,根本不歡迎英、美介入。而德國正好與蔣介石自二十年代起就有良好關係,自一九三三年希特勒崛起又與日帝建立夥伴關係,並於一九三六年十一月簽訂德日反共產國際協定,自處於調解中日的有利地位。日本既不好峻拒德國,德國顧及對華關係,不僅希望事變早日解決,而且希望日本考慮德國在華利益,以及提醒日本在華行動可能減輕對蘇壓力。(參閱Fox,Germany and Far Easterion,P.233)七月底,德國政府外交部長魏什克 (Ernst von Weizsacker)電告其駐華大使陶德曼(Oskar Trautmann):「我們已清楚地使日本人知道,他們不能以反共產國際協定來對付中國,因該協定絕無在第三國攻打布爾什維克主義之目的。」(美國務院編Dots on German Fn Policy, 1918—1945,1:P,742,743,參閱P.748)同時德國繼續向中國提供軍火,亦未立即撤除軍事顧問團。德國人最顧慮的還是:由於日本的侵略行動,將使中國投向蘇俄的懷抱。(見陶德曼報告,載German Dots on Fn Policy,1:P.741,748)此為德國願意介入的背景,雖然一時仍持謹慎態度。

日本侵華,軍方最力,文人政府並不希望戰爭擴大。廣田外相曾於八月初遣使到上海議和,導致八月八日,日本大使與中國外交部東亞司長高宗武在上海談判。日方提出:一、沿白河建立不設防區,中日軍隊各自撤退;二、不侵佔領土;三、不賠款。高氏代表中國政府表示,基於以上條件和平有望。(參閱《東京戰犯審判紀錄》,Exh.3260)然而八月九日卻發生「大山事件」,最後引發「八一三」淞滬之戰,談判自然流產。

淞滬之戰打得血肉橫飛,但蔣介石暗中繼續試探和平,曾向德國表示是否可以「德日反共協議」來影響日本,德方回答是否定的。(見陶德曼與德外相來往文件,載Dots on German Fn Policy,1:P.741,742)接著於八月二十一日,中蘇正式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並於九月九日向國聯提出申訴,國聯遂於十月初召集會議,但廣田於十月二十一日聲明拒絕參加會議,惟表示願與中國直接談判,並示意德國或義大利可為說客。(見德國駐日大使Derksen致德國外交部,載Dots on German Fn Poticy,1:P.769—770)一周之後,日本正式向德國駐日大使狄克遜(Herbert von Derksen)提出:「日本政府歡迎德國促使中國與日和談。」(同書,頁七七三)陶德曼遂於十月三十日會見中國外交部次長陳介,表示願意作為溝通的橋樑。不久,於十一月三日,廣田開出和議七條件,由德國轉達。七條件重點是:一、內蒙自治;二、華北設非武裝區,委派親日首長,並圓滿解決日本開發礦產事;三、上海非武裝區要擴大,由國際警察管制;四、停止排日,修改教科書;五、共同防共;六、減低日本貨進口稅;七、尊重外國人在華權利。德國駐日大使狄克遜向柏林報告,他相信日本在上開七條件基礎上,有和平誠意,故認為值得勸南京接受。柏林對陶德曼的訓示也認為這些條件可作為和談的基礎。十一月五日,徐謨陪陶大使自漢口乘車至南京晉見時,蔣介石因猶冀望於尚在開會中的九國公約會議,故推說中國如同意日本的這些要求,國民政府將會被輿論的浪潮衝倒。蔣介石又說:中國不能正式承認收到日本的要求,因為中國現在正是布魯塞爾的九國公約會議各國關切的對象,各國是有意要在九國公約的基礎上覓取和平的。陶德曼說:「我現在採取的步驟僅僅是機密地通知中國政府:日本向我們駐日大使表示的對於和平的意見。」

可是,日本拒絕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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