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幅畫 十字架

殉神之骨結成十字,下一個被釘上十字架的人將是誰?

昨天還是晴空萬里,但今天一早醒來時窗外卻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陰霾的天空讓林雪瑩覺得有一絲不安和沉重……

「你們好了沒啊?我肚子都快餓扁啦!」孟清瑤在門口大喊道。

「來了來了!」林雪瑩匆忙間看到桌上的文件袋才想起黎夜星的囑託來。

清晨的天空灰濛濛的,空氣像被雨水洗禮過一樣清爽,但林雪瑩卻還能聞到空氣中那猶未散去的夜的氣息,昨夜如夢。

徐玉兒撐開傘向她笑了笑,林雪瑩默契地躲進了傘里。傘的邊緣無數的雨水滑落下來,在空中打個轉又悄悄地落到地面。

林雪瑩抬頭看著那片滿是雲雨的天空,還有那接天連地的雨絲。

「如果……我是那雨滴……那麼……我能像把不曾交匯的天空和大地連接起來那樣……把某人的心串聯起來嗎?」看著那些雨絲林雪瑩忽然說。

「喲,我們的林大小姐思春咯!」孟清瑤湊到林雪瑩面前壞壞地笑著問,「說,到底你這顆小雨滴想要串聯起哪個帥哥的心啊!」

「胡說什麼呀,討打啊?」林雪瑩舉起手假裝要打孟清瑤。孟清瑤嬉笑著閃到了沈逸的背後。

幾滴冷雨被風吹得凌亂,不經意打在了林雪瑩的臉龐。

一種刺骨的冰冷,灰濛濛的天空里林雪瑩彷彿能夠感覺到一些悲傷和寂寞……

旋轉的白色泡沫如幻如影……

第一節課是營養學,上課的老頭獨自一人講得不亦樂乎。

林雪瑩讀的是護理系,清一色的女生。

孟清瑤彷彿是沒睡夠,這時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副天不管地不怕的樣子。

徐玉兒的臉色有些蒼白,昨夜的那一幕深深地定格在林雪瑩記憶的某處。當她看到蹲在地上哭得瑟瑟發抖的徐玉兒和那堆被燒成灰燼的冥錢時她已經隱約知道了些什麼——那個故事……是真實的!那麼那隻眼睛呢?——虛朦怪異、空洞可怖的眼睛!

林雪瑩的右前方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長發染成了酒紅色,發尾微微地翹起,帶著些性感和嫵媚卻又不嬌柔。

這個美女就是韓女生寢室的第六個人。

韓愈是校花,追她的人有帥哥、富二代、成功人士、企業家。她每天都被鮮花和恭維包圍,不過林雪瑩卻覺得韓愈根本看不上這些人,她似乎是個超現實的理想主義者。

「喂,瑩瑩,妍妍到現在都沒有來!」不知何時醒來的孟清瑤突然回頭小聲道。

上面的老頭聽到了孟清瑤的說話聲,突然停下他的長篇大論瞪了她一眼,孟清瑤吐了吐舌頭識趣地扭過頭去假裝很陶醉地看著密密麻麻的黑板。

而林雪瑩的心卻被孟清瑤的一句話給揪了起來,許依妍直到現在都還沒來,也沒一個電話和簡訊。

林雪瑩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許依妍再也來不了了……

窗外的天空還是灰濛濛的,見不到一絲陽光。

像眼淚般的雨絲連接起了不曾交匯的天空和大地,而那些哭泣的烏雲間林雪瑩似乎看到了一顆星辰的影子,微弱的光孤獨而堅定地在遙遠的天空盡頭閃耀著……

林雪瑩想再仔細去看清那顆星辰,但云的中間除了眼淚……還是無盡的眼淚……

徐玉兒從錢包里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比她高一頭的大男孩,帥氣的臉上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而依偎在他身邊的徐玉兒也是笑得那麼甜。

徐玉兒幾乎忘記自己有多久沒笑得這麼甜了,是不是自從哥哥走後……

照片上的那個男孩正是她的哥哥——徐子峰。

徐玉兒的父親是個科研工作者,因為某些她所不知道的原因,父親在她十三歲時就去了美國,而當她的哥哥升到高二時她的父親就把他接到了國外,父親還承諾等徐玉兒讀高中時就把全家都接到美國去。不料兩個月後母親卻意外地接到了父親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從此之後她和哥哥只能一年見個一兩次了。

雖然遙遠的國度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但割不斷的是血脈親情,徐玉兒從未斷過對哥哥的思念。

徐玉兒痴痴地看著照片上的徐子峰,哥哥的微笑在她眼裡慢慢地模糊朦朧起來。

那種苦澀的液體慢慢地混淆了她的視線,照片上徐子峰的臉也漸漸不清晰起來,帶著微笑的嘴開始變大擴散,她盯著那張變大的嘴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張嘴依舊漸漸變大也漸漸變模糊,直到漲大成一個黑色的洞穴般的圓環覆蓋住了徐子峰的臉。

那個洞穴深邃得像個不見底的黑洞,裡面似乎還有一股暗流在迴旋涌動著。突然那個黑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像是一扇黑門被打開了,裡面的黑色暗流中一樣東西洶湧地浮現了出來。

徐玉兒的心猛得抖了一下。

從暗流中浮現的——是一雙眼睛。

青灰色的眼白暗淡無光,但那對瞳孔卻透著血紅色的異芒正死死地盯著她,那雙眼中彷彿是瀉不盡的恨意!

那種能夠刺痛徐玉兒心靈的目光給她一種相似相識的感覺……兩年前她生日的那天,她在哥哥的陪伴下盡情歡樂時也有過那中如坐針氈的感覺!

這雙血紅色的眼睛讓她不寒而慄。

「啪」!一滴清澈的淚水滴落在了照片上,重重地砸在了黑洞之上。

就像水中的花月被石子所激起的漣漪打散了般,那雙眼睛又沉入了那涌動的暗流之中,那扇黑門轟然關起,而那個深邃無比的黑洞也灰飛煙滅了。

那滴清澈的眼淚漸漸又凝聚成了徐子峰的臉,徐子峰正微笑著看著徐玉兒。

「哥哥!」徐玉兒對著照片輕聲的呼喚道,但已經長眠在另一個世界的哥哥又是否能聽見呢?

眼淚的溫度還殘留在照片上,徐玉兒的指間分辨不出這是不是哥哥留下的溫度,還是一切只如幻夢?

徐玉兒的眼角又濕潤了,模糊的視野中似乎能看到哥哥向她走來的身影,燦爛的笑容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徐玉兒伸手去撫摸哥哥的臉。

……

又一滴眼淚滑落,打散了徐玉兒心中的幻境。

對不起!

哥哥!

淚水終於衝破了最後的防線,痛苦的記憶讓她潰不成軍……

頭頂上的手術燈照射下猛烈的光芒,宋景嚴的眼睛有些刺痛,那種感覺來自於他手中的手術刀,寒冰般的刀刃上閃著死亡之光。

刀尖劃破了那已經僵硬的皮膚,亡者的記憶之門要被打開了!

劉建生從抽屜的角落裡拿出了一包香煙,被遺忘的角落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他用手指抹去了煙盒上的灰塵,從裡面抽出了一支煙。

白色的煙紙已經略略有些泛黃,那些被擁抱起的煙絲已在歲月中淡然流失了香氣,只夾雜著年份之中那絲不滿的潮腐之氣。

煙?劉建生看著手中那支煙苦笑了一下,自己已經戒了的煙如今又再次被拿了起來,如果沒有這件事情的話……

他從口袋裡取出了那個ZOPO打火機,那是在他當上法醫科主任時相交了二十多年的好友許成山送的。

劉建生已不敢再多看一眼桌上那份關於許依妍死亡的現場照片和資料了,他又怎能殘忍地去把那具表情僵硬驚恐的屍體和那個平時一直親切地稱呼他為劉伯伯的小女孩聯繫在一起呢?

打火機上的淡藍色火焰在窗外陽光的凈化下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但是那支香煙卻沐浴在了火焰之中。

劉建生重重地嘆了口氣,白茫茫的煙霧在死寂的空氣中慢慢散開……

「劉老師,你看看這個!」宋景嚴從門外跑了進來,看到那團煙霧時卻愣了一下,他知道劉建生戒煙已經多年了。

劉建生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是屍檢發現什麼異常了嗎?」

宋景嚴一邊遞去一張化驗報告一邊說:「我在死者的呼吸道內壁發現了一些非正常物質,經過化驗所得到的結論是……」

劉建生看了一眼化驗報告反問:「花粉?」

宋景嚴點點頭說:「沒錯,具體來說是一種類似向日葵的花粉。」

「類似向日葵的花粉?」劉建生感到很奇怪。

「嗯,這些殘留下的物質在各方面都和向日葵的花粉及其相似,但經過對比卻發現兩者之間是有區別的,所以說只能是類似。」

「這些花粉對人體有害嗎?」

「對人的身體機能基本無害,不過……」宋景嚴頓了頓說,「這種花粉是一種類致幻劑的藥物,能讓人產生幻覺!」

「幻覺?那屍檢結果呢?」

「死因已經明確,和之前判斷的相同,死者是處於睡眠狀態下而突發心臟衰竭致死。目前沒有現象表明呼吸道內發現的奇怪花粉和死者的死亡直接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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