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惡夜海上的酒會

晚上九時,S埠的第四號碼頭,來了許多不同類型的汽車。其中自然是計程汽車較多。

走出汽車的,見了面,全都是熟人。原來十位「評審委員」沒有一個缺席,全到齊了。

扭扭捏捏,推託疲倦、暈船、酒醉……都是假的,一位神秘大富翁的邀宴,誰也沒肯放棄。

其他還有三名金獎得主,他們也先後抵達碼頭。

緊靠在碼頭岸邊的是一艘三百餘尺長的豪華遊船。

船上的燈光悉數啟亮,包括了圍繞全船的彩色「聖誕燈」,顯得一片燦爛豪華,這是輪船迎接貴賓的禮儀。

一盞水銀燈照射在鋪有紅毯的跳板之上,那是登上船去的通道。有一位穿紅禮服,打蝴蝶領結,身材高大容貌俏俊的侍者站在那裡迎迓客人。

光是這種氣派就可知道這是一次很隆重的邀宴。

在那十位「名滿天下」的大作家之中,有幾位曾經環遊世界,也有足跡走遍東南亞的,可是其中誰也沒有做過這種私人豪華遊船的客人。

這情形和「劉姥姥逛大觀園」差不多了。白瀟大姐向來是「廣見世面」自居,大家仍是請她領隊帶頭上船。

酒會是設在遊船的正廳里,這所大廳,場面廣闊,布置也富麗堂皇。它在原先的時候,把後半截劃為餐廳,有一級樓梯上去,它面壁的地方有著一座長櫃檯的酒吧。櫥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美酒。

前半截有著一方十來尺見方的玻璃板舞池,可見得它的主人相當講究,又懂得享樂。

現在,一張酒會的長餐桌放置在舞池一側,桌上擺滿了鮮花,各式各樣下酒的菜肴美點。除了雞尾酒之外,光彩奪目的琉璃杯排列成行,一部專為侍酒用的推車載著各色的美酒,供以流動使用。

敞廳的兩側,俱是人高的長窗,假如把窗帘全部拉開的話,坐在靠窗的地方,可以看到前後兩面的海景。

這些貴客,真可謂是大開眼界了。

衣著整齊的侍者查點過貴賓的人數之後,就已下令開船。

似乎這所有的貴客就只是十位「評審委員」和三位金獎得獎人了。同時,在這酒會中負責招待的也只有這一個侍者。

遊船的馬達隆隆聲響起,打了倒車,退出碼頭的海面上去。

部分的客人忙著扒在玻璃窗上欣賞海景,也有部分的客人滿腹狐疑,為什麼客人只有十三人,難道說連「金獎」主辦單位的老闆,「精彩日報」的督印人和社長都沒有邀請?

與會的許多社會賢達,顯要名流,他們都沒有被邀請……這豈不奇怪嗎?

侍者的身材高大,賣相也甚俏俊,只是臉色陰沉,一本正經的,不苟言笑。他啟開了音響設備,播出悠揚的音樂,然後開始侍酒。

他推著侍酒所用的小車。順序來到每一位貴客的跟前,一本正經地請他們選擇自己所喜愛的美酒。

飲每一種酒,該用每一種不同的杯子,比如說,飲雞尾酒,用一般性的高腳杯;飲白蘭地,要用闊肚子的琉璃杯;飲威士忌分純飲、加冰,或加蘇打水,都要用不相同的杯子。顯示出完完全全的「歐美貴族化」。

侍者來到白瀟的眼前,這位老大姐為了表現她是「見過場面」的,點了「玫瑰瑪琍」。

這是兩層不同顏色的酒,「玫瑰」當然是粉紅色的,「瑪琍」可以調成翠綠色或是水湖色,它多半是用薄荷酒調成。

當然,這等於是一種考試,做一名酒保,他的功力如何?就看他如何地把這杯「玫瑰瑪琍」調出來了。

這杯酒,是用拇指大小的筒型杯子。侍者很快就把它調出來了。

真是美極了,上半截是渾紅的玫瑰色,下半截是嬌羞的翠綠色。

酒原是液體,兩種不同顏色的液體停留在一隻小酒杯里,真可謂不簡單呢。

白瀟接過酒杯,說:「邀請我們的主人呢?歸子虛先生可有在船上?」

「不!歸先生在神仙島恭候!」

「神仙島在什麼地方?」

「很快就到了!」

以後,侍者來到顧隆跟前,顧隆什麼酒也不愛,他只要「XO」和冰水。要整瓶的擺在他的身邊就行?

「半醉樓主」廖富貴是跟定顧隆了,反正是顧隆要喝什麼酒,他就跟進。

賀蘭芝是被糾纏著,還有著廖富貴做幫凶。她無法再接觸第二個男朋友。

假如有第三者接近時,不是被顧隆驅走就是被廖富貴岔開。

「賀小姐,你是最講究情調的,喜歡要什麼樣的酒呢?」侍者稍為露出一絲笑容,說。

「藍色多瑙河!」她說。

侍者不說話,用梭型的琉璃杯,調了一杯蔚藍色的酒,加了碎冰,上面置了一枚櫻桃。正好像「旭日東升」在蔚藍色的河畔之上。

賀蘭芝盈盈而笑,臉泛桃紅,說:「你叫什麼名字?」

侍者說:「我姓魏,名叫建仇,很容易被誤叫做『鬼見愁』。所以,你叫我小魏就好!」

「鬼見愁這名字也不錯!」賀蘭芝說。

顧隆已經有了醉意,說:「去,去,去!『鬼見愁』是我們寫武俠小說的名字,你別給我嚕囌……」

歷史小說作家柳垂楊是「大酒客」,他什麼酒都喝,沒有選擇,也不懂得選擇,他找瓶子漂亮的斟滿了一大杯就算了事。

里蒙飲白蘭地,但要加冰塊。

花恨水是屬於「女性化」的,不沾酒,要了一壞「可樂」。

斷指書生有酒膽無酒量,又是「土豹子」出身,洋酒他全不懂,他故意刁難,說要「茅台」酒!

魏建仇立刻走進酒吧櫃檯,給他取來整磁瓶的茅台酒,另外還預備了一瓶「竹葉青」。

可以說明,這艘遊船的酒吧里,可以報得出名字的「好酒」,是一應俱全的。

編劇家郎楓也是「老土」出身,他不愛洋酒,「竹葉青」也正對了他的胃口。

這時,遊船已駛離港口,遠離海岸,海面上有了些許的風浪。船身搖晃起落。

舒小小弱不禁風,她扶著頭,說:「我已經暈船,什麼飲料也不要!」

許三羊是詩人,他一直企立窗前,觀賞海洋夜景,口中喃喃有詞,在思索找尋出他喜歡的詩句。

緊張大師秦弓一直是懦懦不安的,他要了一杯淡酒,忽然高聲向大家說:

「我看情形不對勁呢,那有這種請客的方法?主人不在船上,又不知道要把我們載送到什麼地方去……」

真的,多數的人不約而同,側看窗外海面,只見是黑壓壓的一片,究竟是天連水,或是水連天,什麼也看不見。倒是豪華游輪的燈光反映到海面去,那是整整齊齊的一長條方格子,把趴在窗前的人影也印進去了。

偏遠的地方,偶爾可以看到一兩盞燈光,可能是小型的船隻在那兒路過。

「喂!魏建仇,神仙島在什麼地方?」白瀟女士向侍者問。

「快到了,通常說,酒過三巡,就可以到達目的地,請大家歡樂飲酒,用些許菜點!」侍者很禮貌地回答。

「嗨,『既來之,則安之』,如此良夜,有美好的音樂,美好的情調,美人,美酒……都是美的,我們辜負它等於是一種浪費,來!我們大家來跳舞!」顧隆說著,就要拉賀蘭芝下舞池去。

賀蘭芝拒絕,說:「誰發了瘋才會在此時此地跳舞!」

魏建仇含笑,向賀蘭芝說:「賀小姐,你著實應該盡情享受……」

秦弓大聲說:「我不要到什麼神仙島去參加什麼夜宴了,請把遊船開回S埠去,我要回酒店睡覺,明天趕早班飛機!『打道回府』……」

「你這樣說,主人會不高興的!」侍者回答說。

「管他什麼主人不主人,我又不認識他……」秦弓拉大了嗓子,還是一副緊張不已的模樣。他不自覺地已經失儀了。喃喃說:「主人也不應該,他不在船上……」

編劇家郎楓向他勸告,說:「既然已經在船上了,就不要太過激動……」

這時,海面上有了些許的風浪,船身微微起伏搖晃,如踏浮雲似的。

顧隆已經是酒喝多了,他大著舌頭說:「我已經有了飄飄欲仙之感!」

「各位且自行享受,我去吩咐船老大把船行駛得穩當一點!」侍者魏建仇說著,向大家一鞠躬,退出大廳外面去了。

斷指書生從來酒量差勁,加上是「旱鴨子」出身,(北方人不會游泳稱為「旱鴨子」),喝了兩杯酒,被遊船搖晃了一陣,頓時就覺得天旋地轉,他結結巴巴地說:「什麼鬼打架的夜宴,還要跋山涉水,簡直是拿我們開玩笑……」

他已經趴在靠窗沿的玻璃桌上了。只差沒有嘔吐。

說也奇怪,疲倦似乎是有感染性的,一個人趴下,其餘喝了酒的人紛紛呵欠連連,跟著,顧隆、富貴樓主、里蒙、柳垂楊、秦弓、郎楓,一個個東倒西歪的,連許三羊也趴下了。

老大姐白瀟只飲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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