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杜納跳進了圈套

一輛計程車在醫院門口的台階前停了下來,杜納此刻正在一步步往下走著。乘車的人付了錢之後,杜納趕忙上前,對司機說:「如果從這兒到馬戲團表演場地,您要收我多少錢?」

「一美元五十美分。」司機機械地回覆道。但是,等他抬起頭,看到杜納著急的表情之後,他又補充道:「一美元也行。」

「太謝謝了,非常感謝。」杜納說著就爬上了車。

到達里弗頓中心地區時,杜納往前靠了靠身體,說:「如果在『布魯斯特之家』門口停一下,幾分鐘我就回來,要加錢嗎?」

「當然不用,」司機說,「不著急,小傢伙。」

幾分鐘後杜納匆匆跑到「布魯斯特之家」的大廳,看到那天早晨和加農炮說話的人依然在。

「打擾一下,」等那個人和一男一女說完話之後,杜納問道,「您有沒有弗隆先生的消息?」

「一點兒也沒有,孩子。」那個人說著指了指胖坨信箱的鑰匙。

「謝謝您。」杜納一邊回頭說著,一邊朝門外的計程車跑去。

他剛爬上車,就發現有一輛車緊挨著計程車的後面,駕駛座位上一個皮膚黝黑的人正盯著他,一臉的不友好。杜納跟司機說了句話,這時才想起為何那個人看上去很熟悉——就在醫院外面上計程車之前,他也看到過這個人,而且坐的是同一輛車。

杜納突然意識到有人在跟蹤他,他轉過身,從車子後窗看去,發現那輛車已經從路邊駛了出來,緊緊跟著他們的車。杜納下意識地縮到了座位一角,背上冷颼颼的,像是有很多隻螞蟻在爬,他偷偷從窗子往後瞟,發現那輛黑色的轎車就在後面,跟得很緊,下一個路口他們右轉,那輛車子也跟著右轉。第二次轉彎時,杜納往前傾了傾身體,對司機說:「有一輛黑色轎車在我們身後,」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從我們離開醫院開始就一直跟著了,您覺得能把它甩開嗎?」

一時間司機什麼都沒說,然後轉過頭,瞪了一眼杜納。「怎麼回事,孩子?」他問,「你有麻煩了?」

「不是,」杜納說,「我覺得,我現在沒有什麼麻煩,可是,下了您的車,恐怕就有麻煩了,如果他真的在跟蹤我們的話。」

「跟我詳細說說怎麼樣,小傢伙?」司機很是好奇。

「唉,現在恐怕不是時候,」杜納說,「您看,如果那個人真的在跟蹤我們,恐怕我真的要有麻煩了。」

計程車司機放下了油門,轉了一下方向盤,車子靠邊停了下來。黑色轎車減慢了速度,然後從他們身邊開了過去,杜納和司機一言不發地看著,半個街區之外,那輛車也靠邊停了下來,而且並沒有人下車。

「嗯,我覺得你說對了,孩子。」計程車司機一邊說一邊半轉過身子,接著又問,「他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杜納重複了一遍,有些糊塗了,「我……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他為什麼跟蹤你?」司機解釋道。他看了看杜納,然後又說:「用假錢了?還是別的什麼?看樣子不像啊。」

「我沒有!」杜納說,「是這樣,我的一個朋友遇到麻煩了,我想儘可能地去幫他。那輛車子里的人是誰我並不清楚,不過,我知道,他在全力阻止我幫我的朋友。」

「哎喲,這下子可真和漆黑又有霧的夜晚一樣清晰了。」司機有些諷刺。稍後,他又說:「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也沒什麼,」杜納趕緊說,「您知道格蘭特老先生,也就是馬戲團以前的主人住的地方吧?」

「當然了,」司機說,「你想去那兒?」

「是的,」杜納說,「或者在那附近也行。你可以把我放在山上,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你開車去房子附近了。不過,現在您得先把那輛黑色的轎車甩開,一定不能讓車裡的人知道我去山上。」

「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你去那兒,是這個意思吧?」司機重複道,那腔調和加農炮學醫院接線員時如出一轍。

「還有,」杜納繼續說,「您可以去馬戲團場地嗎——我可以給您一張入場券——到那兒之後,您幫我找一下加農炮,我是說麥克哈切特警官,然後幫我帶給他一封信,他的車應該就停在就餐帳篷和演員化妝的帳篷之間。」

「麥克哈切特警官,」司機的語氣和表情溫和了一些,「你認識他?」

「嗯,是的,」杜納說,「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好吧,至少你和警察是一夥的,」司機說,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想你也不會是什麼壞人,要帶的信在哪兒?」

「您有紙和筆嗎?還有信封,不知道您有沒有?」杜納問。

「紙和筆都有,」司機說,「不過信封沒有。相信我,不會騙你的。」

「您也要相信我,」杜納說,「我只有兩美元,如果這些錢不夠支付甩掉那輛黑色轎車,然後送我去格蘭特老先生的房子的費用,剩下的您就得找麥克哈切特先生要了。」

「我試試看吧。」司機說著把紙和筆遞給了杜納,還有一個筆記本,讓他墊著寫字用。

杜納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動筆給加農炮寫便條來確認自己的行動是否正確。思考片刻之後,他確定除了寫個便條,其他也做不了什麼。如果他回到馬戲團表演場地,桑尼·格蘭特和托尼·西羅就會發現他,在他找到加農炮之前阻止他,而且黑色轎車裡的人此刻就在身後,到時候他可就陷入絕境了。他也知道,如果直接去警局,一定會遭到嘲笑,就像特里克茜和加農炮的遭遇一樣,等他能夠說服警察相信他說的話,那一切就都晚了。

他把司機遞給他的那張紙放在筆記本上,給加農炮寫了一張簡潔明了的便條,然後仔細疊好,放到了皮夾里,接著拿出一張布茨先生給他的入場券。

「你要保證把這個交給麥克哈切特警官,可以嗎?」杜納小聲問。

「把家底子押上都沒問題,小子,」司機向他保證,「現在,坐穩了!」

計程車司機發動車子之後,先是停在原地不動,確認來往都沒有車輛,他才把車子從路邊開了出去,然後又慢悠悠地從前面那輛車旁開過,好像時間很寬裕似的。然而,剛剛確定安全,他就掛上了二擋,從黑車旁邊嗖地跑了過去,速度一下子升到了每小時四十英里。下一個拐彎處剛好是綠燈,可是,等計程車到跟前時,黃燈已經在閃了。司機見狀一個右轉彎,輪胎被地面磨得吱吱響,紅燈亮了。他們拐彎之後,那輛黑車才剛剛發動。

計程車沿著小巷穿梭,司機不停地注意後視鏡,杜納也不停注意著後窗。他們看到那輛黑色的轎車也到了拐彎處,準備拐過來跟上他們,連紅燈都不管了。就在這時,警察的哨聲吹響了,黑色轎車剛剛拐了一半,只好停下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兄弟,」計程車司機說著又在一個路口右拐,「這樣就把他甩開兩個路口了,他想弄張罰單不難,想追上我們可就不容易了。喂,你脖子上一定套著馬蹄鐵護身符的吧?」

「沒有,」杜納說,「不過我倒是有幸運符。」

「嗯,天曉得,或許你的幸運符真管用呢,」司機說,「至少目前來看形勢對你很不錯。」下一個綠燈時他又一次右轉,然後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路兩邊的房子越來越少,相隔也越來越遠了。最後,司機繞過一塊中間豎立著南北戰爭士兵雕像的三角形綠地,沿著山路朝格蘭特老先生的房子開去。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司機突然說:「小鬼,想下車就說話。」

我才不想下車呢,杜納心裡想著,可嘴上卻說:「任何地方都行,我覺得最好不要再往前了。」

「是這樣,小鬼,」計程車司機一邊停下車,一邊盯著杜納,「你確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嗯,當然!」聽起來這句回答很自信,可是杜納下車的那一瞬並沒有如此自信,他伸手掏錢夾,然後說,「我要給您多少錢呢?」

「一美元吧,」司機說著笑了,接過杜納遞給他的一美元,塞進了口袋,然後又說,「我現在就趕回馬戲團,會把你的條子交給麥克哈切特的。祝你好運,小鬼。」

「謝謝,」杜納說,然後深吸一口氣,「謝謝,非常感謝。」

計程車司機把車子掉頭之後就開走了,杜納開始沿著滿是灰塵的山路往山頂爬。靠近山頂的時候,他回頭望了望,看到計程車已經繞過了山腳下的三角綠地,他突然有一種衝動,而且幾乎無法剋制——他真想一口氣衝下山去,追上計程車!

到達山頂之後,遠遠望去,山下的村莊連綿起伏,樹木茂盛,左邊就是四四方方的石砌房子了,此刻似乎正隔著四周巨大的榆樹、紫葉山毛櫸、楓樹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那樣子似乎比黑夜更加陰森恐怖。看到房子四周的影子,杜納不寒而慄——整座房子看上去真像是一隻蹲在那兒的大蟾蜍。

他穿過那天晚上韋伯斯特先生,也就是格蘭特老先生的律師打開的石砌大門,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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