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鳥巢中丟失的蛋

「那是一隻禿頭鷹!」比利·雷克利斯做出了重要的判斷,兩人站起身來,放棄了仰頭繼續看鷹的打算。

「禿頭?」杜納不解,「為什麼,它頭上都是羽毛啊!」

「沒錯,」比利說,「你沒看到那些羽毛都是白的嗎?這就說明它已經很老了。我猜人們之所以稱之為『禿頭』,是因為遠遠看去,它的頭上就像沒有羽毛一樣。還有,你看到它尾巴上的白色羽毛了嗎?哎呀,它不是離我們很近嗎?我敢說沒有誰像我們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過鷹!它剛才一定是忙著截獲那條魚,要不是強普過來,根本不會注意到我們!不管怎麼說,你不覺得它的一舉一動都像是這塊地盤的主人嗎?」

杜納點了點頭。「是的,這塊岩石叫『鷹岩』,不是嗎?」他說,「對了,你覺得它在這附近會不會有巢?」

比利搖搖頭。「我覺得沒有,」他說,「這附近又沒有樹,我爸爸說鷹都是在最高的樹的頂部築巢的。他以前發現過一個,就在燈塔山的山頂。燈塔山是這一帶最高的山了,離這裡大概二十英里的樣子。不過,我猜那也是最後一次有人在這一帶發現鷹巢了。真的太少了。」

他們走到了岩石的另一端,也就是剛才巨鷹歇腳的地方,可是,光禿禿的石頭上除了幾滴魚血之外,什麼也沒有,很顯然,它把魚抓走了。向下望去,在把他們與塞克斯佩尼島分開的狹窄水道的另一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因為地勢低,房子的牆有一半都被遮住了,屋頂倒是一覽無餘。由於冬天風大,時間一長,木瓦現在已經所剩無幾,只有梁架還在。房子離他們很近,裡面空空的,看得很清楚。

「信不信,我肯定比你先把石頭扔進那座房子里。」比利說。

說著他就撿起了一小塊鵝卵石,扔到了水道另一邊。石頭砸到了牆壁上,彈了出去。

輪到杜納了,他謹慎地瞄準目標,輕鬆地上拋,石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在兩道梁架中間落進屋裡不見了蹤影,隨後傳來砰的一聲響,是石子撞擊地板的聲音。

「這次不算!我剛才根本沒有認真扔,」比利說,「再來一次,看我的!」

第二次,石子落入了屋內。「看到了吧?」他說,「很簡單。走,我們去那邊,看看那座島上有什麼。」

在他們準備從岩石上爬下來之前,比利指了指黑佩尼島比較低的那部分。從岩石底部到水邊只有一百英尺寬,多數地方都是碎石,零零落落長著低矮的灌木叢和幾簇沼澤禾草,而岩石底部到海灘這一段卻形成了一條又低又窄的土丘,幾乎全被蕨類植物和灌木覆蓋了。從上面看,就像是一條寬闊的綠色小道,把小島一分為二了。

「你看,我們在那兒就能抓到可以蒸著吃的蛤蜊,」比利一邊說一邊指著海灘,「現在沼澤被海水覆蓋了,不過,落潮後想抓什麼就可以抓什麼。下次我們帶些鏟子什麼的,怎麼樣?」

「當然可以!」杜納說,「快看,在這兒可以看到石頭港!還有,那個龍蝦籠子的浮標就是帕蒂阿姨的!」

浮標上漆著紅白兩種顏色,每一個浮標代表水下有一隻龍蝦籠子,所有的浮標整齊地排成一條線,緊挨著小島。再往前看,越過三英里寬的藍色海面,石頭港一座座白色的小房子已經隱約可見,還有高高的燈塔鶴立雞群一般在空中聳立。

「好啦,過來,」比利重複著,「我們最好在潮水退去之前劃著小船離開這片小峽谷。」

他們爬下岩石,回到了秘密峽谷中,強普緊緊跟著,寸步不離,小船安全地漂浮著,系在船上的錨繩安然無恙,當然,他們根本看不到阿爾貝托的影子。上船後,他們就離開了小峽谷,好在船下依然有很多水,不用費力就可以划走,不過,等來到兩座小島之間的水道時,他們發現潮水已經慢慢退去了,小船也隨著潮水漂移,徹底離開了海岸。然後,比利升起三角帆,慢慢把船朝塞克斯佩尼島的西側划去,他們在那兒找到了一片殘存的落腳處,於是便上了岸。

塞克斯佩尼島和黑佩尼島看上去完全不同。沒有巨大的岩石,但沉到水裡的岩石倒是不少,這些岩石旁邊就是龍蝦籠子放置的地點。那座沒有屋頂的小房子只能靠一座由礫土形成的矮小土丘擋住海面吹來的風。門搖搖欲墜,幾英尺之外就是一叢叢高大的深綠色丁香,圍著幾塊平板石瘋長。石頭旁邊有一隻老舊的桶,桶的把手上系著一根磨損的繩子。他們前去一探究竟,發現石頭旁邊還有一口老井,與很多長滿了苔蘚的石塊並排而立。他們往井裡丟了塊小石子,聽到了有水花濺起的聲音。

兩人繼續朝小房子前進,由於長時間的風吹日晒,小房子未經粉刷的牆壁已經變黑了,一邊仍有煙囪聳立,不過砌煙囪的磚有的已經破碎了。窗戶的玻璃似乎已經壞了很久,上面釘著木板。小屋的前門外面是一塊平板石,當作台階,門朝里半敞著,由僅存的一個鉸鏈固定在地面的木板上。強普先跑了進去,兩個男孩也緊跟著從門口擠進了屋內。

透過梁架看去,頭頂就是藍天。腳下的橡木地板飽經雨雪,有幾處已經腐爛。房間的一端有磚砌的壁爐,煙囪就在壁爐的上方,旁邊是一個大鐵壺。壁爐兩邊的地板上有很多蛤蜊殼,由於長時間無人問津,已經變白了。

「我的天!」杜納驚呼,「蛤蜊殼,你看地板上有蛤蜊殼!」

「嗯,這個小房子屋頂還完好的時候,有人常常過來野營,」比利說,「他們就坐在地上吃蛤蜊,連殼都懶得扔出去。」

「以前沒有人住在這裡嗎?」杜納問,「一定有人住過吧。」

「嗯,當然了,」比利說,「塔布斯船長和帕蒂阿姨結婚前就住在這裡。不過,他已經去世很久了。天哪,我算算,差不多已經有五十年了!因為塔布斯船長去世的時候我爸爸還是個小男孩呢!他都記不清塔布斯船長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那在塔布斯船長去世後,這裡就沒有人居住了嗎?」杜納繼續問道。

「我記得沒有,」比利說,「好像帕蒂阿姨以前有段時間經常過來,不過現在她過來只是為了看龍蝦籠子。我覺得她沒有從這裡上岸到小房子里來過。」

「從我住過來之後她確實沒來過,」杜納說,「我想過來看看,但沒有跟她說。我們只收了龍蝦,然後就回家了。」

「嗯,以後只要想來,我們倆就可以坐船過來,」比利說,「她不會管的。」

兩個男孩說話的時候,強普正忙著在小屋的角落裡嗅個不停,但除了一雙老舊的橡膠靴子之外,也沒發現什麼好玩的,於是,它就假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使勁兒咬著那雙靴子。地板上到處散落著垃圾——一張破破爛爛的舊褥子,裡面儘是些稻草,一支壞掉的船槳,一隻生鏽的桶,還有一本破舊的年曆。

「好了,走吧,我們出去吧,」比利說,「這些破舊的垃圾也沒什麼看頭,我們最好往回趕了,我覺得好餓,再說了,回去也還要幾個小時呢。」

「我也餓了,」杜納說,「哎,早知道就帶些吃的了!」

回家的行程比前往小島時用的時間少多了,因為前往小島的時候是逆風,現在依然是南風,所以剛好順風,速度自然就快了很多。他們不再需要前前後後迂迴,也不需要逆風航行,而是直接平穩向前,朝著遠處的石頭港行駛就可以了。杜納驚喜地發現,這會兒海浪並不高,他們的船雖然比來時速度快,但是明顯平穩多了。一開始他以為是風息了的緣故,可比利卻堅持認為風和來時一樣大。

「只是聽起來像是小了不少,因為我們現在行駛的方向與風同向,而不是逆風而行,」比利解釋說,「你看那邊那艘船,與風反方向行駛的,看到海浪有多大了吧?不過,順風行駛其實更危險,因為如果風夠大,從船尾掀起海浪,就會把船打翻。現在還好,只是微風而已,所以沒事!」

他們進入了海港,慢慢划過了村莊的一個個港口,最後到達了比利家旁邊的碼頭,然後把船系好,和其他小船並排在一起。在下船之前,比利教杜納如何把帆整齊地升起,如何收下來,放到船尾的小箱子里。強普已經從船上跳到了浮板上面,等著他們把它順著梯子托到岸上,這會兒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兩個男孩把強普抱起來,爬上了岸,杜納又低頭看了看小船。

「哎,真是太棒了!」他感嘆說,「太感謝你了!對了,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到我住的地方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好呀,」比利說,「我吃完飯就去!」

杜納回到家,看到帕蒂阿姨已經把龍蝦沙拉放到桌上了,他一邊大口大口吃著,一邊興奮地跟帕蒂阿姨說他們在黑佩尼島上看到的巨鷹和鶚。

「我的天哪!」帕蒂阿姨驚呼,「這麼多年我都沒聽人說過在這附近看到了鷹!不過,以前倒是有——」

她突然停了下來,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這時,杜納吃驚地發現帕蒂阿姨的嘴唇在顫抖,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她趕忙拽起圍裙的一角,把眼淚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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