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爾貝托

杜納隨手關上了身後的門,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並不熟悉的街道。他想馬上就來探索一下長島海峽邊的這個小村莊,想看看住在這兒的人,迫不及待地希望有人能跟他說一說帕蒂·塔布斯阿姨——這個夏天他就要住在她家了!當然,有一點是確定的:再急他也不能去問帕蒂阿姨本人。

他站在小房子門前的台階上自言自語,一遍遍重複著離開家之前接到的指示:

「你到帕蒂阿姨家,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反正一定出了問題,但具體是什麼還不清楚,她有可能陷入了巨大的危險之中。不過,如果你問她,她一定會說一切安好。因此,你到那裡之後,豎起耳朵,處處留心就對了。當然,你也會愛上那座小城鎮的,你會覺得那裡很有意思,是一個度夏的好去處。帕蒂阿姨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要總是問這問那。聽聽她住在石頭港的鄰居們都怎麼說,然後弄清楚到底是什麼讓她憂慮不安的。」

就這樣,杜納來到了石頭港,想著可能會發現的一切,真是激動不已。整個村莊顯得十分寧靜,帕蒂阿姨住在一棟小房子里,沿街也都是些類似的白色小房子,和頭頂耀眼的碧藍天空相互映襯,白房子顯得更白了。每座房子門前都有一個小庭院,一圈木製的柵欄將其和街道相隔,柵欄也被粉刷成了白色,每個小庭院里都種著顏色明艷的花兒。在街道對面一座房子的走廊上,一隻悠閑自得的貓在陽光下愜意地打著盹兒,它周身黃色,尾巴上有幾道白色的圈。

杜納轉過身,和正在扯頸圈的蘇格蘭小獵犬強普說話,他出門前帶著的這隻小獵犬,滿身的長毛顯得凌亂不堪,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像鞋扣一樣,無奈全被毛擋住了。

「聽著,強普,」杜納說,「不許追著貓跑,知道了嗎?」

強普搖了搖短小的尾巴。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他高興地問道,「上回是誰的鼻子被抓破了,你的還是我的?」

「好吧,咱們出發,」杜納又補充道,「不過,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

他們開始沿著街道慢慢走,一直睜大眼睛,保持警惕。向左望去,在兩棟房子之間,杜納看到了藍色的水面,比天空還要藍,只有窄窄的一線,不遠處是一些小型帆船,桅杆緊緊聚攏在一起,停靠在碼頭。

「噢,夥計!」他忍不住感嘆,「或許我們可以去玩帆船!」聲音不大卻流露著激動。

他們又往前走了幾步,路過另一座房子,這次,杜納往右邊看去——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線碧藍的水,擠在兩座房子之間,水離他非常近,似乎扔個小石頭進去也毫不費力。

「哦,夥計!」他又開口了,聲音比之前更大,「你看,到處都是水,你看,強普,那兒還有一個跳台!真是太棒了!」

強普透過厚密的鬍鬚嗅了嗅,它倒不覺得游泳是什麼好主意——它的腿實在太短了。

他們繼續往前走,就在前面不遠處街道一分為二,環繞著一個綠意盎然的小公園,公園面積不過三十平方英尺 的樣子,四周榆樹高聳,中間的草地上停放著兩門帶有輪子的大炮,炮筒一左一右,直指兩邊的水面。兩門大炮中間是一座低矮的石碑,石碑前面站著一個小男孩。此刻,他正背對著杜納和強普,全神貫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到來。

杜納和小黑狗強普往前靠了靠,然後停下了。那個站在石碑前的男孩正在和其他人說話。

「阿爾貝托!」他厲聲喝道,「你不能那麼做!」

剛剛來到這座城鎮的男孩杜納並不知道阿爾貝托是誰,除了正在說話的那個男孩之外,他一個人也沒看到。

「阿爾貝托站在石碑的另一邊,當然看不到了,」杜納默默想著,「他一定很矮小。」

「阿爾貝托!」那個男孩又喊了一聲,「站起來!前腿起立,站起來!」

「哦,原來阿爾貝托是只狗!難怪我看不到呢!」杜納恍然大悟。

「對,就是這樣,有進步!」那個男孩一邊說一邊把雙手的關節握得咔嚓作響,「對,走起來!對,就是這樣!現在卧倒,阿爾貝托,然後倒立!用前腿,快!做得對!接著往前走!很不錯,阿爾貝托,你真是太棒了!來,到我這兒來!對,就是這樣!幹得漂亮!」

杜納實在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一隻狗居然可以用前腿走路!怎麼會?除了在馬戲團,誰也沒見過狗這麼走路的!當然,他見識過,否則,早就衝過去看了。他下意識地抓緊了強普脖子上的皮帶,生怕阿爾貝托對它不友好,然後拉著它穿過草地走上前去。

那個男孩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過身來。

兩個男孩年齡相仿,不過和杜納相比,站在石碑前的男孩更高更瘦,顯得細條條的,但皮膚曬得黝黑,看起來很健康,他大步向前,走起路來腳下生風。

「你好!」杜納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瘦高個兒就迅速開口了,「我沒聽到你走過來,咦,你走路的腳步真輕?你是新來的,對不對?叫什麼名字?那是你的狗嗎?蘇格蘭獵犬?嗯,它應該已經當爹了!哎,我也希望能有一隻這樣的狗!你並不住在石頭港,對吧?到這兒多久啦?從哪兒來的?喜歡這兒嗎?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比利·雷克利斯。想比試比試嗎?」

他一邊說一邊笑,在這之前也一直咧著嘴,一連串的問題聽起來毫無章法,杜納也忍不住笑了。「不,」他說,「不過,哎,我想看看你的狗!」

瘦高個兒又笑了。「你是說阿爾貝托?」他問道,「當然可以,我一會兒就給你看。你叫什麼名字?」

「杜納。」

「喬納?怎麼拼寫?」瘦高個兒問道。

杜納把名字拼寫了一遍。

「哎喲,這名字真有意思!」瘦高個兒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名字呢!你住在哪兒?」

「我以前住在安妮·埃勒里姑媽家裡,在一個名叫伊登伯勒的地方,」杜納說,「離這裡非常遠,我剛到這裡,將要住在塔布斯夫人家。差不多整個夏天都會待在這兒。現在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狗了吧?」

比利·雷克利斯根本沒理會杜納的問題。「塔布斯夫人?」他重複著,「你是說帕蒂阿姨?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啊?她是你的阿姨?」杜納問道。

「不是,」比利說,「大家都這麼叫她,僅此而已。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杜納反問道,「我今天才來,剛剛跟你說了。安妮姑媽寫信給她,問她我是否可以住在她家,她們之前就認識,所以塔布斯夫人就答應了。喂,聽著,把阿爾貝托叫過來,行嗎?」

「我?讓我叫阿爾貝托?」瘦高個兒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杜納,「我不知道要不要把它叫過來,我怎麼確定你的狗不會咬它呢?」

杜納笑了。「這個不用擔心,」他說,「強普從來不主動出擊,它很友好。」

強普搖了搖尾巴,聽到有人叫它的名字時一貫如此。

「還有,」看到瘦高個兒還有點猶豫,杜納又補充道,「我一直抓著它的皮帶呢,它跑不掉的。去吧,把阿爾貝托叫過來!」

比利·雷克利斯黝黑的瘦長臉上總算露出了輕鬆的微笑。「哦!」他大聲說,「你真的很喜歡狗,是吧?那好吧,我馬上跟你說說阿爾貝托,告訴你我是怎麼得到它的。來,我們到樹蔭那兒坐下說,讓我一五一十都告訴你。」

瘦高個兒走在前面,然後坐在了繞著公園小廣場一周的小石台上。杜納緊跟其後,心裡有些困惑。

「我等一會兒倒是沒有關係,」杜納說,「不過,你看,要是我們說話的時候你的狗跑了怎麼辦?我還沒好好看看它呢!」

比利笑了。「別擔心,」他說,「它不會跑的,也跑不掉。」

杜納將信將疑地坐了下來,眼睛依然忍不住往低矮的石碑那邊瞅。阿爾貝托還在石碑的另一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它為什麼不會跑掉?」杜納忍不住問道,「被拴住了?不會,我覺得不會,否則,剛才那些動作它怎麼可能做到呢?快,快,告訴我,行嗎?」

比利微微一笑,故意賣關子。

「急什麼,」他說,「等我告訴你我在哪兒弄到它的,你就知道緣由了。」

「那就說吧,快!」杜納的聲音中帶著祈求。

「好吧,」比利說,「我第一次想到阿爾貝托,差不多是在一年前。」

「想到?」杜納驚嘆道,眼睛瞪得圓圓的。

「沒錯。那個時候我沒有狗,所以,想要一隻品種精良的小狗。我先給它取好了名字,就叫它阿爾貝托。我覺得這個名字對於狗來說非常棒,你不覺得嗎?」

「嗯,是的,我也覺得很好,」杜納慢慢地說,「之前我從來沒聽說過叫阿爾貝托的狗。」

「當然沒聽說過了!」瘦高個兒驕傲地說,「我自己想的。嗯,就這樣,我給將來的狗起好了名字,萬事俱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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