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杜納在山洞裡

那個叫穆恩的男人飛快地開著車子。他一邊盯著前面的路,一邊套杜納的話。「為什麼急急忙忙騎著那匹老馬去鞋店?」就在杜納絞盡腦汁想找一個合理的答案時,路易又轉過頭盯著他。

「啊!我……我是來取剪刀手先生忘拿的東西的。」杜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

「撒謊!」穆恩怒吼道,「沒關係!等我們回採石場,就會知道真相。」

黑色轎車顛簸著向採石場開去,杜納這時跟所有同齡的男孩一樣,心裡十分害怕。他很後悔,去鞋匠店之前,怎麼不先去找哈利先生呢?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人命更寶貴的東西了,他怕自己這樣會害死剪刀手先生,或許自己也跑不掉。他現在明白了,穆恩和路易是兩個亡命徒,他們為達到目的會不惜一切代價的。

穆恩和路易沒再把注意力放在杜納身上。終於找到那個馬勒了,他們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杜納也很高興,這兩人終於不盯著他了。在他們離開鞋匠店的時候,他注意到一個小細節,不過這兩個混蛋卻沒看到。剛剛他怕他們盯著自己,會發現他眼睛裡透出的得意之色。當時他看到路上有個人盯著這輛黑色的轎車看,然後認出了這輛車,就激動地往艾德·哈利家跑去了。只要哈利看到筋疲力盡渾身是汗的老刀鋒,他就應該知道出狀況了。

杜納注意到雖然穆恩時不時地往後視鏡里看後面的情況,但這兩人似乎一點也不怕有人追他們。不過當穆恩看到前面半英里處出現一輛堆滿乾草的馬車時,他的好脾氣一下子消失了。他沒有減速,只是不停地按喇叭。但是那車夫站在草堆頂上,要麼是聾了,要麼就是根本沒留意到後面的喇叭聲。他沒回頭,仍然駕著車子慢悠悠地走在狹窄馬路的中央。穆恩減慢車速,讓車子慢慢往前挪,一隻手就一直摁在喇叭上。可是馬車還是堵在路中間,穆恩失去了耐心,開始怒吼起來。車子根本繞不過去,因為前面的路變得更窄了,兩邊都往裡縮了三英尺。

兩三分鐘後,杜納看到穆恩一隻手把著方向盤,一隻手伸進衣服口袋裡。他從中掏出一把藍色槍管的半自動手槍,咆哮道:「我要教訓教訓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擋別人的路。」他不顧路易的反對,左手舉起槍,伸到車窗外,對著車夫準備開槍。杜納看著這一切,心裡怕得要命。

穆恩扣動扳機,接著是兩聲恐怖的槍響,坐在草堆上的車夫雖然沒被打中,卻也嚇得立馬回頭。看到那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車夫嚇得張著嘴巴,滿臉驚恐。然後他腿一軟,倒進草堆里,不見了蹤影,好像被子彈打中了一般。過了不久,馬拉著車子向右轉了一下,前面的路頓時寬敞了許多,轎車可以開過去了。穆恩加速開過馬車的時候,杜納轉過頭,想看看那車夫到底怎麼樣了,但是他只能看見草堆上露出的帽尖。就在杜納失望地要回頭時,他瞥見車夫抬起頭,對著汽車揮了揮拳頭。

「你想讓附近所有的農夫都拿獵槍來追我們?」路易對穆恩抱怨道。

「我才不擔心他們呢。」穆恩怒吼,「一解決剪刀那個老傢伙和後面坐著的小傢伙,我們就按計畫逃走。」

黑色轎車飛快地繞過渡口鎮,翻過幾座小山,來到採石場山山腳的小木橋附近。過了橋之後,穆恩鬆開油門,車子放慢了速度。

到了採石場山山腳,穆恩把車停下來,路易急匆匆地下了車,把通向野地的一扇門的三根門閂拉下來。雖然前面沒有路,但是穆恩猛踩油門,沿著河開進野地。等穆恩把車子停下來,路易又把門閂插上。

坐在顛簸的車中,杜納明白過來,想通了自己為什麼能提前到克利夫頓鎮。他一直不知道這兩人把車子藏在哪兒,去採石場的路雜草叢生,而且很窄,汽車上不去。原來他們找到了另一條通往採石場的路。不過要從這片坑坑窪窪的野地繞過山腳,他們得開得很慢,所以儘管穆恩開車的時候根本不考慮會不會刮傷車子,他們還是花了很長時間。

就在他們快要到赫林河河岸的時候,穆恩把車開進了一叢茂密的樹叢中,這個位置很隱蔽,從外面很難發現。穆恩下了車子,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用這個地方了。」他打開後門,對杜納吼道:「出來,臭小子!」杜納動作有些慢,一下惹惱了穆恩,他在杜納頭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聽著,」穆恩對路易說,「我帶這小東西去礦洞口,你去檢查一下划艇。用不了一小時,我們就劃著它去河對岸。」他退到樹叢中,從樹的縫隙往對岸的一家農莊看。

「那個農夫的車還在等我們呢。」穆恩奸笑著說,「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就能到西倫敦,明天早上到紐約。然後……」他抓起副駕駛座上老刀鋒的馬勒,兩眼閃著金光,滿意地說:「兌出現金,找個醫生把臉整一整,再逃到西海岸去。你覺得怎麼樣,臭小子?」他對杜納說,又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如果車子里沒有鑰匙怎麼辦?」路易看著對岸問。

「那邊肯定有人。」穆恩邪惡地說,「如果有人礙事,我就把他們打成馬蜂窩。」

儘管杜納被打得暈頭暈腦,耳朵嗡嗡直響,但還是看到了路易眼中露出的恐懼。他大概是怕自己被利用完了之後,穆恩也會毫不猶豫地喂他幾顆槍子吧。

「去,檢查船去。」穆恩又對路易吼道。路易轉身跑去河邊的時候,沒有看到穆恩嘴角邊露出的殘忍的奸笑。

烏雲從東南角迅速蔓延開來,遠處傳來悶悶的雷聲,一下子轉移了穆恩的注意力。陣陣狂風掠過湍急的水面,又掃過他們周圍的灌木和大樹。

「進去!」穆恩對杜納吼著,一把扭過他的身子,將他推進前面雜樹叢生的灌木中。杜納被穆恩推著往山上走,他的手和臉都被荊棘刺得生疼。頭頂上,一道慘白的閃電把烏雲劃開,大雨傾盆而下,狂風掃過,發出陣陣哀號。雨很大,天又黑,杜納在灌木叢中只能看見面前幾英尺的地方。他累得氣喘吁吁,那個穆恩還在後面不停地推他,嫌他走得慢。就在離隧道口二十英尺的地方,穆恩一把抓住杜納的脖子,把他拖進了隧道。幸好穆恩拖的時候走在前面,不然杜納肯定要被荊棘劃得破相。

在隧道口,穆恩猛地推了杜納一把,他一下撞到一根柱子,撲通一下摔到了地上。他閉上眼睛,真希望自己能一下回到伊登伯勒,坐在安妮姑媽舒適的廚房裡,跟強普愉快地玩耍。他想到瓊和巴迪,不知道他們怎樣了。又想起可憐的剪刀手先生,感覺十分難受。他睜開眼睛,看見穆恩站在隧道口,盯著瓢潑大雨看。眼睛漸漸適應周圍的昏暗,他看到隧道口和裡面都堆著木頭和柱子。他記得剪刀手先生隱約說過採石場山後面有一個鐵礦。

過了一會兒,路易渾身濕透,嘟嘟囔囔地跑了過來,對穆恩說:「幸好及時趕到船邊。風很大,颳得它直往石頭上撞。我把船拖到岸上了。如果雨這麼一直下,我們過不了河啊。」

「就是游也要游過去。」穆恩厲聲說,「進去,你帶路。」他抓著杜納的領子,把他拉起來。「你得注意路易腳落在什麼地方,不然會掉到機井裡。這些機井可有八十英尺深,裡面都是水。」

杜納沒作聲,他冷得牙齒直打戰,根本說不出話。他低頭看著路易的腳,跟著他往礦洞里走。路易拿了一支手電筒走在最前面。杜納全身也濕透了,礦洞里又潮又冷,他冷得渾身直打哆嗦。

他們一直往裡走,跟著路易彎下腰,躲過頭頂上用來支撐礦洞的木頭。洞裡面很安靜,杜納能聽到兩旁有水滴落的聲音。有一次,杜納差點一腳踩空掉到旁邊深不可測的機井裡去。他膽戰心驚地繞過機井,腿軟得都邁不開步子。穆恩戳著他的背說:「你和剪刀手先生,就要死在這些機井裡了,趕快適應適應。」

杜納轉過頭,兩眼淚汪汪地看著穆恩。他想說話,但是嘴唇抖得太厲害,根本說不出來。他想求穆恩放過剪刀手先生,他是老人,而且瓊需要他。但是從穆恩手電筒昏暗的光里,杜納看到他那邪惡的表情,又聽到他野蠻的吼叫,杜納知道求他是沒用的,穆恩不會同情任何人。

他回過頭,又繼續盯著路易的腳,跟著往前走。穆恩的殘忍讓他怒火中燒,也讓他鼓起了勇氣,決定即便是拼了命也要阻止穆恩,不讓他實現計畫。雖然杜納還不知道怎麼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膽量試一試。

他又想到那兩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他把它塞進了瓊的鞋子里,那鞋子還在克利夫頓鎮邁克·湯姆伯尼的店裡呢。穆恩要找到它們,幾乎不可能。杜納身上很疼,心裡也有些害怕,但是想到這一點,他心裡樂開了花,差點笑出聲來。

「當心頭,小子。」路易彎下腰說著,向右轉了個彎,然後就不見了。

「走,跟著他!」穆恩喊道,「走!」

杜納猶豫地往前走了一步,看見路易正穿過一條低矮的通道。通道在岩石中間,很窄,只有兩英尺半寬。他走了進去,跟著路易向前走了大約五十英尺。走出通道後,杜納發現他們進了一個地下洞穴,裡面石頭上有很多天然的裂口,通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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