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星期二凌晨

當露米姬醒來時,她感到渾身發熱,心煩意亂。她看了一下手機上的表。3點20分,應該是舒舒服服熟睡的時候。賽姆薩的胳膊圍住了她的腰,他的身子散發出一陣陣熱氣。一般情況下,露米姬只會感到很舒服,但是現在她感到太熱了。她從他胳膊下抽出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賽姆薩在夢中喃喃自語,然後側過身子,繼續他的美夢。他在睡夢中是多麼幸福,多麼安全啊!露米姬注視著賽姆薩的後腦和亂蓬蓬的頭髮,她對這個小夥子的愛戀之情慢慢地湧上心頭。

可愛的,可愛的賽姆薩。他睡覺的時候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醒著的時候也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他無所畏懼,因為他從未真正害怕過。他知道自己的價值,因為從未有人懷疑過他的價值,或者踐踏過他的價值。

露米姬走向廚房時就隨手把房門關上。打開電燈,她在想要不要煮咖啡,喝咖啡肯定再也睡不著了。但就在此時,她渴望著聞到濃濃的咖啡香氣,嘗到熟悉的咖啡味道。當你喝下第一口咖啡,你就覺得渾身舒暢,它既能解乏又能提神,身上的感官全都被銳化了。

她正打算去取咖啡壺,突然發現手機的屏幕開始閃爍起來。簡訊來了。究竟誰會這麼晚給她發簡訊?

我的露米姬。你醒了。我看見你的窗台上亮著燈。千萬別考慮去叫醒你那正在熟睡的男朋友。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就像所有重要的事那樣,它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

露米姬感到嘴巴發乾,無法吞咽,連呼吸都很困難。簡訊是通過秘密的通信服務商傳過來的,所以手機上只顯示服務商的號碼,沒有發送者的號碼。這個流氓不管幹什麼,他決不靠運氣,也不會意外地留下任何有關他的痕迹。快逃,快躲起來,快把燈關掉。

這就是露米姬最初的反應,但她當然明白這樣的反應是白費力氣,沒有用處的。她已經被他看見了,她是無法躲藏的。於是,她邁著盡量穩重的步子走到窗邊,她瞪著眼往外看,窗外是一片漆黑。她不讓自己的手顫抖,而是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擋住眼睛兩邊的光線,這樣她就可以通過這個小孔向外窺視。花園裡空無一人。黑色的樹影一動也不動。那是不知有多少個壞蛋可以藏身的黑暗角落。他也許是在對面的房子里。他幾乎是無處不在。他能看見露米姬,而露米姬卻看不見他。

第二封簡訊響了。

快出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不,我決不出來。露米姬險些把手機擲向牆壁。難道發簡訊的傢伙以為她根本沒有自我保護的直覺嗎?難道他以為她會由於這條某個傻瓜發來的簡訊而在深夜獨自一人出門嗎?露米姬知道她有時會貿然行事,但這次她可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露米姬在桌子旁坐下,伸手拿出了手機。她關掉手機,因為這個流氓會整夜不停地給她發簡訊,但現在她連一條都不想再看了。

就在此時,第三條簡訊響了。

我看見你不想出來。真遺憾。在這樣情況下,我今晚就不得不採用別的辦法。這裡我有安娜-索菲亞的地址。我要去她那裡向她問候。你有沒有口信要我帶給她?如果有的話,你現在趕緊寫。天一亮,她就再也聽不見你的問候,再也聽不見別的任何聲音了。

露米姬很快站起身來,因為動作太快,結果椅子猛地搖動了一下。看來發簡訊的傢伙不得不耍弄把戲了。威脅不起作用。他會不會去殺害安娜-索菲亞?不可能。他只是想看一看,露米姬到底會不會受騙上當。

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你是不是改變了主意?你有兩種選擇,露米姬,你可以現在走出來或者天亮前安娜-索菲亞一命嗚呼。也許你就是希望她死去,對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願意成全你們。親愛的,為了你,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干。

露米姬心裡明白,她不能冒這個險。她不知道她是在跟誰打交道,但她知道這個流氓知道很多有關她的事,多得不可思議。他很可能什麼都幹得出來。

她披上衣服,蹬上馬丁靴,把外衣搭在肩上。她還小心翼翼地窺視了一下,看看賽姆薩是不是仍然睡得很香。房間里傳來了很平穩的呼吸聲。接著露米姬很快寫了一張便條,說什麼她睡不著,現在出去散散步。她衷心希望她回來前賽姆薩不會醒過來,如果她會回來的話。

不,她現在不能讓怕死的想法為所欲為,儘管這種想法像橫掃一切的海浪那樣企圖讓她滅頂。

外面下著冰冷的毛毛雨。露米姬緊緊抓住大門的把手,手開始凍得疼了起來。她瞟了瞟四周,一個人也沒有。這是什麼把戲?她已經走了出來,她已經按他的指示行動了。

又是一條簡訊。

親愛的姑娘,夜晚很冷。我想讓你暖和一些。我知道你跑得很快。你有正好15分鐘時間,從這裡跑到奈辛城堡。如果你不能準時趕到那裡,我就要改變我的計畫,我就要去殺死安娜-索菲亞。時間就從現在開始。

當露米姬看到簡訊最後幾個字時,她就開始跑了起來。她覺得馬丁靴在濕淋淋、滑溜溜的小道上滑來滑去。為什麼她這次沒有想到要穿跑鞋?她應該懂得有時候她需要快跑。自從去年2月以來,她的生活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露米姬在頭腦里計算出了一條最近的路:從女人灣街到拉普蘭路,然後沿著拉普蘭路一直到坦佩拉為止。灰褐色的泥巴在她腳下撲哧撲哧直響。冷冰冰的凍雨透過大衣和帽子鑽進了露米姬的身體,並且遮擋了她的視野。街上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凡是燈光沒有照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露米姬一邊跑一邊看著時間,她心裡思忖著,這樣做到底有沒有道理。她為什麼要這樣跑呢?她為什麼要在乎這個傢伙是否真的會實現他的恐嚇呢?露米姬已經有兩年多沒有見到安娜-索菲亞了,此外,她跟安娜-索菲亞也沒有其他的聯繫。過去的校園惡霸後來出了什麼事,連一丁點消息她都沒有聽到過。

當露米姬拐彎來到禮堂街時,她明白她是不可能不這樣做的,因為她身上的一部分是真的希望安娜-索菲亞死去。露米姬曾經多次痴心妄想過,夢見過。就是擺脫校園惡霸搬到坦佩雷後她仍然這樣想過。這一小部分的她妄想報仇雪恨,希望惡有惡報。由於安娜-索菲亞和范妮莎的緣故,她多年來希望自己寧願死去,也不願受她們的欺負。

這是合理的報復。

如果露米姬留在家裡繼續睡覺,而安娜-索菲亞卻失去了生命,她會覺得她應該對此負責。她會感到內疚,因為她的一部分是希望這樣做的。

還有五分鐘。露米姬讓鞋底更快地撞擊地面。她來到了宮殿路橋,該橋是從坦姆拉通往芬來森廠 區。橋很滑,潮濕的冷空氣不斷地進入她的肺部,但她還是及時趕到了。毋庸置疑,她必須及時趕到。

奈辛公園不是露米姬喜歡的地方。這是一座景色優美的公園,坐落在奈辛岩上面,1900年初在幾乎是光禿禿的岩石上修建的。夏天的時候,這裡是一片蔥翠晶瑩的綠茵,令人陶醉,從公園可以遙望美麗的奈辛湖。公園裡有各式各樣的花草,天然圓石壘成的圍牆,甚至還種植了芬蘭最大的白楊樹。在其他情況下,露米姬也許會認為這是坦佩雷最佳的公園。

然而,利埃基就是在奈辛岩把露米姬拋棄的,打那以後,對待這座公園露米姬的心情不可能是別的,只能是悲傷夾雜著煩惱。時下,公園裡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對她來說,這是一座噩夢園。

奈辛城堡孤獨但高傲地聳立在奈辛公園中央的最高處,這是一座淡白色的建築,但是,年久失修,破舊得可憐。露米姬使盡最後的力氣往上爬,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尼拉維達宮。這是奈辛城堡的原名,這個名字很好聽,很有韻味兒,但尼拉維拉宮的歷史很悲慘。城堡是由芬來森廠主威廉·馮·柰特貝克的兒子彼特·馮·柰特貝克僱人修建的。原來那座尼拉維達宮是木結構的別墅,位於奈辛岩旁邊。柰特貝克一家並沒有在1898年落成的新居里住過,因為彼特的妻子奧爾佳在生雙胞胎時去世,彼特半年後患盲腸炎死於巴黎的一家醫院。1905年尼拉維達這座宮殿式的豪宅就賣給了坦佩雷市政府。現在是12月的夜晚,柰辛城堡看起來像魅影一樣,很不真實。這是一座鬼屋。柰特貝克一家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在柰特貝剋死後才住進尼拉維達宮的。

露米姬看了一下手機。她還來得及。她本來想把這個流氓喊出來,讓他露出真面目,但就在這一刻,新的簡訊來了。

你先到一分鐘。你比我想像的要快。你已經贏了。你背對著奈辛湖向前看,尼拉維達宮左側樓的石基處,下面有一個小洞,那裡有我給你的東西。

先是賽跑,接下來是捉迷藏。這個流氓就是想從中獲得病態的樂趣。露米姬走到尼拉維達宮左側樓,開始用手指頭觸摸冷冰冰的石基。什麼也沒有,連一個小洞也沒有。她開始感到厭倦。她正準備放棄,因為手指凍得發麻。就在此時,她找到了一個小洞,這個洞與地面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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