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疾風卷荒野 第三百四十八章 歐陽公有本奏

今日朝會!

大早,皇帝夏銳打著哈欠慢慢往垂拱殿走去,昨夜睡得極晚,聽著許仕達一件一件的事情稟奏,拿捏徐傑家眷的事情已經派人去做了,為張立羅織的罪名也準備好了,今日朝會的一應大小事都已準備妥當了。

儘管睡眠不足,夏銳心情卻是極好,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今日在朝堂上一一實施。從此,這個朝廷,這個天下,夏銳的皇位就算是坐穩當了,再也不必擔憂其他事情。

歐陽正已死,人死燈滅,這燈也就真的滅了。吳仲書之輩,已然年老,暗示其致仕回鄉,倒也不是難事。許仕達拜相也在今日,文官系統就算是徹底安定了。貶了王元朗,去了張立,樞密院與禁軍以及金吾衛也就可以放心了。

皇位更迭之事,當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好在一切似乎都有條不紊。沒有了歐陽正的徐傑,夏銳的忌憚也少了許多。因為在皇帝看來,歐陽正才是那權傾朝野的忌憚,徐傑不過是歐陽正之前的馬前卒。

這麼想其實倒也沒錯,也不是夏銳一個人這麼想,滿朝文武只怕大多都是這麼想的。包括幾個皇子奪嫡之事,認真想起來,又有幾個人會以為全是徐傑一人而為呢?沒有歐陽正在背後謀劃示意,單憑徐傑一人,又怎麼可能做得成?

夏銳唯一忌憚徐傑的,興許就是徐傑那一身難以抵擋的武藝了,如今倒也算不得什麼了,武藝高強也不過就是徐傑自己一人,只要拿捏住徐傑的家眷,一個徐傑又算得了什麼?

今日之夏銳,走起路來都帶風,昂首挺胸,這麼多年,夏銳好似直到今日,才真正揚眉吐氣,直到今日才真正感覺活得自由自在,活成了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樣子。

從階梯往高台龍椅上走,頭前的太監早已大喊:「陛下駕到。」

群臣皆已躬身:「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的夏銳已然走到了龍椅頭前,落座,然後掃視了一番殿內眾人,笑道:「諸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

所有人直起身子,便聽太監開口:「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太監話語才說,夏銳的眼神已經看向了一人,中書右侍郎李直。顯然皇帝是知道李直會出來稟奏。

果然李直從人群而出,看了看手中的笏板,隨後開口:「臣有奏,奏請陛下封賞平賊之事,首功者,門下省秘書中丞許仕達,千鈞一髮之際,不顧自身安危,身負陛下重託,千里往前線整訓大軍,致使軍將齊心,士氣高漲,一戰攻城。餘下軍將之人,奮勇拼搏,功勛著作,也該重賞。治國之法,用人之道,賞罰分明,方得人心,還請陛下聖裁。」

夏銳聞言,對答之語早已在心,卻還清了清喉嚨,隨後才鼓起十足的中氣問道:「嗯,李卿所言有理,且來說說許仕達該如何封賞比較妥當?」

李直已然毫不猶豫答道:「陛下,以許中丞有勇有謀平賊之功,合該重用,依臣之間,朝中官缺不少,許中丞可擔要職重任,尚書省左僕射剛剛空缺,可託付之!」

李直一語,滿堂皆驚,尚書省左僕射是何職?擔此重任之人,哪個不是白髮蒼蒼?李直今日莫不是失心瘋?讓一個剛得進士不過三年多之人任尚書省左僕射?

議論之聲嗡嗡在響,許仕達也連忙出來答道:「陛下,李侍郎,萬萬不可啊,臣乃後進末學,雖然小立功勛,卻也不敢輕易擔此重任,臣愧不敢想,愧不敢當。」

許仕達出得這麼一語,議論之聲方才平息下來,眾多老頭也是聽得連連點頭,好在這個許仕達還有些自知之明。

不想皇帝陛下卻開了口:「誒……此任雖重,乃家國中樞,但也是能者居之,誰人能力足夠,誰人自然可肩此重任。以許愛卿之才能,綽綽有餘,綽綽有餘。愛卿不必多慮,可先試試再說,諸位臣工在此,當有目共睹。」

皇帝這一語,所有人皆是驚愕抬頭。隨後有人低頭不語,有人搖頭不止。

這般戲碼,豈能還有人看不出來。不是能者居之,看來是親近者居之。那開口的李直倒不是失心瘋了,而是安排好的。

只是這些話語,在場眾人又有哪個敢當面而言?歐陽正去了,謝昉走了,王元朗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出頭去說?

「臣萬萬不敢擔此重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許仕達推脫一語。

「許愛卿,豈能如此自謙,如此大才,豈能不得所用?」夏銳勸了一語。

「許中丞,莫要辜負了陛下一片苦心啊。」李直也勸進一語。

「臣怕辜負了陛下厚愛,臣更願以諸位相公為榜樣,多學多想,多思多慮,自強不息。不敢年紀輕輕居高位自滿,還請陛下三思。」許仕達已然是百般推脫。

「許愛卿,朕之言語,說出便是聖諭,豈容得你如此推脫?來人,宣旨。」夏銳已然有怒,似在呵斥。

眾人看著這麼一齣戲,演得順暢無比,也都知曉事情怕就真的這麼成了。

羨慕嫉妒?鄙夷鄙視?阿諛攀附?

個人心中各自想。

那聖旨已然在讀,許仕達卻還在左右唉聲嘆氣,一副使不得使不得,不敢當不敢當的模樣。

「李卿所奏之事已完,還有何人有本?」夏銳知道在場之人多是不服,卻更在享受這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感覺,這才是皇帝該有的威勢,這才是身為皇帝該有的權柄。

許仕達此時氣勢陡然一變,再也沒有了那麼多使不得與不敢當,而是站得直直,身形也往前走了走,走到眾人頭前,開口:「陛下,臣有本奏,彈劾金吾衛指揮使張立,罪責二十八條,條條證據確鑿。」

不用多想,又是滿場嘩然。

張立就在人群之中,左文右武,張立就在右邊第三排,立馬就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看來。

張立卻自顧自閉眼不語。

高台上的夏銳也是一臉震驚:「嗯?張將軍剛剛領兵大勝而回,功勛不說,豈還有罪了?」

「回稟陛下,陛下有所不知,臣之所以彈劾張立,便是因為臣在前線軍中見到的諸多種種,其中罪責,罄竹難書,若非陛下又先見之明,命臣提天子劍親赴前線,此戰只怕早已落敗。」許仕達已然準備得極為充分。

一臉震驚的夏銳連忙開口問道:「還有這般內情?還不速速道來?今日百官皆在,定要當朝把此事說得一清二楚,不可冤枉了良臣,更不可逃脫了惡賊。」

「哼哼……哈哈……」忽然人群之中傳來的笑聲。

所有人轉頭去看,便聽許仕達呵斥道:「張立,事到如今,你竟還敢當朝發笑,還不速速上前跪聽大罪!」

張立伸手,揮開左右之人,從人群之中大步走出,卻還回頭看了一眼大殿之外,隨後走到許仕達身邊,倒是沒有跪聽大罪的動作,而是筆直站立,指著許仕達說道:「諸位同僚,且都看看,看看何等模樣是那所謂的小人得勢。」

「大膽張立,陛下當面,竟敢對本相如此無禮!今日大罪定驗,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許仕達理解不了張立這般的有恃無恐,只覺得張立就是目中無人,不知事情輕重,不知死到臨頭。

張立也不再答,而是又回頭往大殿之外去看,終於看到了想看見之人,轉頭與左右開口大喊:「諸位同僚今日都在,正好,也有人要當朝陳冤,一併聽上一聽,心中也跟著定奪一二。」

所有人皆是不明所以,見得張立頻頻往後望去,所有人都跟著往大殿之外看去。

大殿之外的人進來了,頭前那人是徐傑,徐傑肩上扛著一根木杆,木杆下吊著一副棺木,棺木之後扛木杆之人便是徐老八。

兩人就這麼扛著棺材走了進來,不見有一個甲士上前阻攔。

眾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這樣的事情,即便是那些耄耋之老,這輩子也從未見過。

高台之上的夏銳見得徐傑走了進來,已然站起,開口大喊:「大膽徐文遠,何人允你入得宮闈禁地?」

許仕達反應也是極快,上前就準備去攔徐傑,口中也道:「喪葬之物,豈敢入得大殿,徐文遠,你好大的膽子。」

「嘭!」

棺材落地,重重壓在石板之上。

徐傑眉目並不猙獰,口中答了一語:「陛下,朝會之時,豈可少了當朝尚書僕射歐陽公?歐陽公腳步不便,草民身為歐陽公弟子,自當效勞,為足盡孝。」

夏銳早已成了怒色,開口喝問:「徐文遠,國政重地,豈容得你在此撒野?還不快快帶著棺木離去?幾日前的事情,朕還未降罪與你,你竟敢得寸進尺,可知這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

「陛下容稟,歐陽公有本奏。」徐傑中氣十足答了一語。

夏銳抬手一指,呵斥道:「笑話,死都死了,還能奏什麼事情?」

徐傑並不理會,只是自顧自說:「諸位公卿皆在,歐陽公稟奏之事,便是想問一問他到底為何下獄,為何而死?還請陛下與許相公說個清楚明白。到底是因罪下獄,還是含冤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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