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疾風卷荒野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朝堂,瓜州

「陛下,邊鎮軍情已到,王樞密已率大軍十三萬,從燕京出發,過歸化州,入大同府弘州之地,與賊匯於順聖城,已然開戰,正在攻城。」朝堂之上的歐陽正,皺眉稟報著,對於他來說,戰事還是開得太急,所以擔憂太多。

龍椅之上的皇帝陛下,聞言卻是大喜,連道幾句:「好好好,王元朗終於是動手了,教朕好等,好在他還知道輕重緩急,凱旋之日,當有重賞。」

歐陽正卻是又道:「陛下,王樞密還有奏報,出關的偵騎得知,室韋正在聚兵,塔塔爾部與溫都爾部青壯,都在往東南方向集結,汪古部的青壯已經直接到了大同之外百十里處紮營。」

這才是歐陽正真正擔心的事情,常凱終究還是與室韋人真的有了實質性的勾結。這大概也是王元朗為何加快速度開戰的原因,不論準備好了沒有,收到這些消息,也不得不開戰了。

龍椅上的夏銳聞言一愣,口中怒道:「他常凱豈敢如此?身為漢兒,豈能背叛祖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天下人人誅之。此賊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可敢放室韋人入關?天下黎民萬萬,豈容得他這般連祖宗都不要的狗賊?」

夏銳一通怒罵。罵只是罵,什麼漢兒、祖宗,這些東西到底有沒有一家老小的命重要?這樣罵一通,又能不能把常凱罵得束手就擒?

但是罵了至少是解氣的,滿朝諸公,也多是義憤填膺,開口謾罵之人也不少。大殿之內,也就鬧哄哄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常凱十有八九真要去當室韋人的趙王了。

也許常凱也不願意當室韋人的趙王,畢竟室韋乃蠻夷,跪伏在蠻夷之下,常凱豈能願意?這也是常凱為何要討汴京皇帝封王的原因。但是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歐陽正抬起手臂在空中壓了壓,示意眾人不要吵鬧。卻也無用,依舊有人振臂怒罵。

「常凱此賊,便是死後入了黃泉,看他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常家啊常家,當年隨高祖陛下忠心耿耿,不想後人出了這麼一個毫無廉恥的貨色,可悲啊可悲!」

滿朝罵聲不斷,夏銳聽得眾怒如此,好似也覺得舒服了一些。

歐陽正又壓了壓手臂,依舊攔不住滿堂的憤怒,所以只得加大音量喊了一句:「諸位,靜一靜。」

這般,哄鬧的朝堂才算靜了下來,歐陽正便再道:「陛下,而今最主要的是立馬再出汴京禁軍北上,在太原、應州、蔚州一線布防,萬一室韋入關,這一線當是首當其衝。而後還要在黃河沿岸再布防大軍,以防大勢衰頹。」

夏銳聽得最後「大勢衰頹」四個字,面色已然不爽,開口問道:「歐陽正,不知你所言之大勢衰頹是何意思?」

「陛下,臣之所言,是怕太原應州蔚州一線有失,室韋騎兵來去如風,若是還有常凱相助,攻城撥寨之能力不同以往,若是萬一防線有失,河北乃平原所在,便會一瀉千里,唯有黃河天險可首,如此可保汴京不失。」歐陽正是真正見過大世面的,也是最為理性的,謀略之事,謀勝也要謀敗,不能一廂情願只覺得一切都在掌握。

夏銳聽得這一番話語,臉色越發難看,仗才開始打,歐陽正就喋喋不休,好似京城都要被人打破了一般。

夏銳又盯著歐陽正看了片刻,似起了一些疑慮?莫非這個老傢伙還盼著敗仗不成?

「歐陽正,王元朗麾下十三萬邊鎮精銳,常凱不過六萬人馬,你的意思是王元朗會敗?」夏銳問了一語。

「陛下,攻守之勢,並非以兵多就能勝,常凱雖然只有六萬人馬,卻有不少堅城雄關,王樞密若想一一打破,並非易事。守城之勢,往往極為佔優。昔日高大帥於應州城,憑藉三萬多殘兵敗將,也能擋得住室韋八萬鐵騎猛攻四十餘日,便是這個道理。」歐陽正耐心非常。

夏銳聞言一笑:「哈哈……昔日高破虜三萬殘兵便能擋得住室韋八萬鐵騎,讓室韋損失慘重,幾千而回。那為何還要出汴京之兵馬往黃河布防啊?歐陽正,你莫不是覺得朕的國庫里錢糧有多?」

夏銳說到點之上了,沒錢!大軍一旦離開駐地,就要備上幾月甚至一年的糧食源源不斷補給而去,財政壓力何其大?也是夏銳並不覺得事情到了這般地步,才開戰,被歐陽正說得好像敵人已經圍了汴京城一般。用一個詞形容歐陽正這般的話語,那就是危言聳聽。

「陛下,今時不同往日,若是常凱真的與室韋沆瀣一氣,室韋人南下一旦打破太原城,南下就再也沒有阻擋了,平原之地,健馬一日幾百里,過了黃河,汴京危矣。」歐陽正再說,這就是歐陽正的見識,他懂這些。當年若不是高破虜在應州堅守四十餘日,室韋人不需幾日,就會越過河北的大平原,兵臨汴京城。

「邊鎮」這個詞,若是聽起來,就好像十萬八千里之外,邊疆之地,遠在天邊。這是一般百姓的感覺,也是這個從來沒有出過汴京的皇帝夏銳的感覺。

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華夏為何修了幾千年長城?就是因為從草原過了長城,就是一馬平川。所以才要修長城,歷朝歷代都在修,越修越多,越修越長,越修越高。都說萬里長城,其實長城遠遠不止萬里,歷朝歷代修的長城全部加在一起,超過四萬里的長度,也就是兩萬公里。

四萬里長城,可見這個民族是何等厲害,人扛手抬,在那人煙稀少、崇山峻岭、大漠戈壁里修出四萬里的高牆,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即便是後世機械時代,修四萬里鐵路都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歐陽正,你在此危言聳聽,到底是何目的?朕就不明白了,戰事剛起,你就在朝堂上大言不慚,說汴京危矣之類的話語,你莫不是就等著汴京危矣?」夏銳已然有怒,好端端剛繼承大統,大好的江山,近三百年,都好端端的,怎麼就他一登基,汴京就要危矣了?要是照歐陽正這麼說,邊境一開戰,汴京就危矣,那汴京不知被人圍困多少次了。但是事實是這汴京,從大華立國之後,從來就沒有危過。

歐陽正聽得皇帝呵斥之語,手掌一疊,已然心急如焚,這其中的道理,到底該怎麼去給皇帝說清楚呢?歐陽正急忙思慮這個問題。

龍椅上的夏銳見得歐陽正沉默無語,頗有幾分自得,左右看了看,問道:「吳卿,你來說說,歐陽正所言,有沒有道理?」

吳仲書聞言,往前兩步,也在思慮。他懂得歐陽正所言的道理,那就是怕萬一室韋入關之後,打破太原重鎮,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情,那汴京自然危險了。但是這一切還只是個開始,王元朗大軍正在攻打反賊,室韋人也不過剛剛聚兵。好似也還不至於到得歐陽正這般的口氣話語。

所以吳仲書答道:「陛下,歐陽公之憂,並非沒有道理。此時該密切關注軍情奏報,兵事無常,勝敗難定。依照臣之見,多備錢糧總是無錯,汴京大軍是否北上,可待些時日再來定奪。」

夏銳聞言有些不爽,便是覺得吳仲書過於會做人,話語兩邊都不得罪,不是自己滿意的答案,左右又看了看,問道:「許卿,你來說說。」

許仕達聽得夏銳點名,連忙從人群之中左右擠了出來,現實大拜,然後說道:「陛下,臣乃後進,人微言輕,但是多少也有一些看法。草原自古乃我漢家宿敵,犬戎匈奴,柔然鮮卑,五胡諸部,突厥室韋,與我漢家征戰兩千年。但是,這些蠻夷之人,從來都難以真正得勢,反倒是我漢家越發勢大,到得如今,我大華更比漢唐不差。室韋與我朝打過太多次,即便是昔日僥倖入得關卡,也在應州城外鎩羽而去,丟盔棄甲。而今我朝新皇登基,萬事皆順,強盛之國也。室韋即便再南下,不過又是鎩羽而還,在此丟盔棄甲而去。」

許仕達還真有幾分學識,說起話來,古今之事,都是信手拈來。

夏銳終於聽到滿意答案了,看著歐陽正,心中在想歐陽正為何非要在朝堂上這般危言聳聽?是不是人總喜歡把自己遇到的問題誇大幾分,待得解決之後,就能讓功勞也更大一些?

興許真是這個道理,夏銳想明白了,哂然一笑,擺擺手,示意許仕達回去,然後開口道:「只要有軍情到得汴京,便立馬來報。朕且看看,看看常凱擁一府之地,是哪裡來的自信要與朝廷爭鋒。朕也要看看,室韋人如何就過得了應州?還能過得太原。」

夏銳說這話,大概就是說給歐陽正聽的。夏銳心中還有一個心思,這回機會正好。既然朝中大多數人都覺得歐陽正如何好,那就用這件事情證明一下歐陽正是不是那般的好?

如果不是那般的好,歐陽正就沒有資格坐在尚書左僕射的位置了,就該名正言順讓歐陽正回家養老了。夏銳總有一種感覺,感覺這歐陽正在朝堂是就是隻手遮天,連吳仲書這般的人物都不敢直言。滿朝諸公唯有一個年輕的許仕達不畏強權。

這般隻手遮天的人物,最好還是回家養老更為穩妥。歐陽正與徐傑都回家養老,這朝廷就清凈了,再也沒有人指手畫腳。

歷朝歷代的新皇帝,都要經過這麼一遭,剛登基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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