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今朝刀在握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這邊來,這邊來

靈柩棺槨,通傳天下的文書,舉國縞素同悲。

徐傑跪在夏銳身後,夏銳就在棺槨之下,皇家陵寢,登基之初就開始籌備開工,一直等到皇帝駕崩,才會徹底完工,一應事情都有人操持。

歐陽正一直未出皇宮,而是前前後後忙碌著,甚至也開始安排陵寢覆土之事。

前來祭拜弔唁者數不勝數,其中並非只有朝廷官員,也有許多早已退居的老朽之人,如劉汜這般,才剛剛車架到得故鄉,又得啟程返京弔唁。

更多的是皇族之人,族譜之中還有脈絡的皇族之人,大多都要派人來弔唁一二,即便早已成了一方普通人家,沒有了爵位,沒有了皇家的尊貴,在異地開枝散葉,這個時候,也會派人入京來祭拜一番。

這不僅僅是皇家的規制,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多是如此,只要還能論得上沾親帶故,同族領頭人去世也大多會派人到場。

歐陽正一臉的疲憊走了進來,站在夏銳之後,見禮,俯身開口輕聲問道:「殿下,廣陽王與吳王也是陛下之子,是否安排二人前來祭拜?」

夏銳手拿冥紙慢慢燒著,聞言回頭看得一眼,又與徐傑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徐傑輕輕點點頭,覺得還是該讓這二人前來祭拜,畢竟是親父離世,人倫也是應該。

不料夏銳還是搖搖頭,口中說道:「一個弒父之人,豈有臉面到此?一個瘋癲之人,也不該讓他前來,以免衝撞了父皇在天之靈。」

歐陽正聞言眉頭微皺,又問:「皇后娘娘是否?」

「罷了,生出一個弒父之子,她還有何臉面到此處來。」夏銳說道。

歐陽正起身,拱手之後慢慢出得靈堂,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歐陽正操持,喪事之外,還有登基大典之事。

徐傑知道夏銳心中對許多人恨之入骨,聽得夏銳不準這些人來祭奠,倒也沒有在出言去說。

夏銳身側,還跪著許多人,大多是年少之人,皆是皇子,此時一個個低頭不敢亂動,其中有一二個跳脫一些的,不時拿餘光去看最前面的夏銳,他們大概有些半懂不懂,甚至許多人對夏銳極為陌生。

不過他們顯然都知道夏銳將是新的皇帝,顯然也有人教過他們應該討好這位並不熟悉的皇兄,只是這些皇子,討好人的技能還未真正練就,甚至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討好。

忽然夏銳一語:「你們都出去片刻。」

一眾皇子爬起身來,躬身拱手,出得靈堂。

夏銳轉身與徐傑說道:「文遠,有些人活著,夜長夢多。」

徐傑聞言一愣,立馬明白了夏銳的意思。但是徐傑還是問道:「殿下之意?」

夏銳牙關一咬,面露凶光,抬手作了一個宰切的動作。

夏銳要殺誰?徐傑心知肚明,不外乎夏翰夏文,甚至還有李家的皇后娘娘。興許,興許那榮國公主夏小容,也在其列。興許還有更多人,上到關係其中,下到宮女閹人。

徐傑有些猶豫,並非徐傑如何心慈手軟,但是徐傑生長的家庭里,那些叔伯兄弟的團結友愛,讓徐傑對於這種事情多少有些排斥之感。

殺人並非不可,殺夏翰夏文也並非不可。如果是爭奪之中,敵人自然該殺,徐傑也會毫不手軟。而今這些人,早已在囚籠之中,連夏翰都被金殿衛軟禁起來了。還要趕盡殺絕?

這些人,而今早已沒有了還手之力,早已沒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就如擂台比武,打傷了打死了正常,而今這比武之人已經手無縛雞之力,敗得乾乾淨淨了,徐傑是否還會上前一刀把這人劈成兩半?

何況這比武之人還是血緣兄弟?

皇家真無情,夏銳學得實在是快。

徐傑猶豫之後答道:「殿下,此事在這個時候不太合適?可待得陛下下葬,登基大典之後,再來……商議。」

夏銳見得徐傑猶豫模樣,有些不快,再道:「文遠,你不知其中利害,世間小人何其多,他們死了,才能斷了那些人的念想,才能無後顧之憂。」

夏銳鐵了心要立刻殺人,徐傑皺眉而起,徐傑忽然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如今不比以往了,如今夏銳是君,徐傑是臣。

為人臣子,聖旨而下,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徐傑似乎也從夏銳口中聽出了命令的語氣,起身之後的徐傑,慢慢走出靈堂。

「王公公,勞煩帶個路。」徐傑走到老太監身邊,說完此語,又附耳再說一句。

老太監聽得徐傑附耳之語,身形一震,連忙低頭作請。

皇宮東北角,一處小院。院外有孔武有力的太監,此時也還有幾個許多鐵甲在身的軍漢。

院牆極高,院門上釘著許多木板。

一頓噼里啪啦之後,院門才打開,徐傑走了進去,院子極小,左右幾步見方。

但是一個人就這麼趴在地上,趴在草叢裡,從高聳的院牆上灑落了最後一點陽光,陽光就照射在他身上。

徐傑低頭看著他,滿臉的污垢,長髮結成一團一團,發出陣陣的惡臭,徐傑甚至以為面前這人不是夏文,因為夏文風度翩翩,眉清目秀。眼前這人骨瘦如柴,目光獃滯,猶如乞丐。

「徐文遠?」夏文開口一語。

就這一語,徐傑知道,夏文精神並無問題,沒有如夏翰那般瘋癲。

徐傑輕輕點點頭。

夏文坐了起來,忽然仰天哈哈大笑。

徐傑應該是來殺人的,但是徐傑的手,卻並不在刀柄之上。

笑完的夏文,看著徐傑,問了一語:「老三?是老三,哈哈……徐文遠,你好厲害,好厲害啊!竟然真讓老三成了,哈哈……世事難料,世事難料!」

夏文在這裡,沒有一人敢與他交談,更不知道這處小院之外的任何事情,見到徐傑出現在這裡,已然懂了許多。

徐傑輕輕點點頭,確認了夏文的猜測。徐傑也就這麼看著夏文,看著夏文坐在草叢之中,看著夏文還挪一挪位置,去找那最後的一線陽光。

忽然,徐傑轉身了。

看得徐傑轉身的夏文,臉上有一些錯愕,大概夏文也知道徐傑出現在這裡代表著什麼,但是徐傑沒有做。擂台上已經一敗塗地的人,徐傑終究還是沒有抽刀上前趕盡殺絕。

已經快到門口的徐傑,聽得夏文問了一語:「我一直不明白,不明白你為何寧願去幫老三也不願幫我,我到底是哪裡不如老三,老三到底有何魅力。」

徐傑並未回頭,門再一次被釘板釘得死死,還有一個軍漢從門邊一個半尺大小的洞中往裡塞著食物。

夏文,在徐傑心中其實印象並不差,一個聖賢子弟,甚至到最後還在拉攏著徐傑。讓徐傑實在難以有多少壞印象。

徐傑再一次回到靈堂之中,還未來得及跪到夏銳身後,夏銳已然轉頭來問:「妥了嗎?」

徐傑搖搖頭,答了一語:「殿下,人心之事,臣覺得多少還是要有一些顧及,如此當是殿下仁德之名。」

夏銳面色一沉,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徐傑忽然有幾分莫名的心虛之感,毫無來由的感覺。

夜深人靜,徐傑才從皇城而出。

梁伯庸卻還坐在衙門口的石墩之上,直到等到徐傑,梁伯庸滿臉的激動,上前說道:「文遠,文遠,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啊。回來就好。」

徐傑拍了拍梁伯庸的後背,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梁伯庸知道自己寫的東西代表了什麼,徐傑能回來,顯然也代表了什麼。

梁伯庸連忙上前去推大門,迎著徐傑進去。

兩人一直走到書房之內,梁伯庸才開口再說話語:「文遠,我這輩子,再也不做那事了,給多少錢都不做了。」

梁伯庸的意思是這輩子再也不做模仿他人字跡的事情了。

徐傑坐在案幾之後,書房案几上也有高高的卷宗,徐傑忽然長嘆了一口氣,說了一語:「伯庸兄,過些時日,咱們回大江吧?」

梁伯庸答了一語:「回去過年?過年還早呢,再說了,新政在即,想來朝廷也不會放你回家。」

徐傑搖了搖頭,梁伯庸在一旁幫徐傑挑燈,徐傑拿起了卷宗,低頭看得幾眼,心神不寧,看不進去。

徐傑又定了定心神,再去看。

對於徐傑來說,這卷宗到底重要嗎?每一卷,都關乎一家老小。別人的一家老小,興許對於此時的徐傑而言,當真重要。

徐傑大概是怕,怕自己隨意大筆一揮,就是百十口人的悲慘。

心地善良與否,不知該如何去評價。

梁伯庸此時心情好似不錯,還幫著徐傑慢慢翻閱,也給徐傑說著其中每個人的情況,牽涉什麼事情之類。

夜已更深,徐傑沒有絲毫睡意,這個夜晚,徐傑難以入眠。

眼睛酸澀之時,徐傑抬起頭,忽然問了一語:「伯庸兄,你對未來可有期望?想當個什麼官?」

梁伯庸以為徐傑在與他談笑,嘿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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