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今朝刀在握 第二百八十七章 徐傑,你死期不遠了!

夏銳手提好酒,匆匆而來,左手一壇,右手一壇,這麼一個皇家之子,卻還自己親自做這些事情。

徐傑的卷宗並未看完,依舊堆積如山,但是這晚飯還是要吃。生殺予奪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一言而決的時候,有些人興許極為享受,享受著這份權力。也有一些人會感覺壓力倍增,唯有謹慎再謹慎,比如徐傑就是如此。

在卷宗里下筆幾十個字,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甚至覺得了一個家庭一個家族的未來。

徐傑淺讀過《紅樓夢》,如今徐傑案几上的卷宗,裡面的人大多都是這般的高門大戶,哪一家哪一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女眷無數。是榮是衰,衰敗之後那些人的下場,徐傑心中清楚非常。

真正作惡之人,放不得。但是絕大多數人,也並非真的就十惡不赦,並非真的就不能高抬貴手。

這才是徐傑如此認真看每一份卷宗的原因所在,更是徐傑壓力的來源。一言決人生死或者興衰,其實並非好事。

法律與人情,大多時候都是衝突的。特別是這個時代的法律,一人犯罪,往往不是一人受罪,血腥非常。

喝酒撫琴,能安心靈。徐傑興許真的做不來一個徹頭徹尾的酷吏,不過徐傑心中,知道有人行,比如那個參事杜知,應該就是一把好手。

酷吏於朝政而言,於天下大公而言,還是有利的。這個道理徐傑也明白。當官,必然不能是一件輕鬆懈怠的事情,要有足夠的敬畏,有足夠的鞭策。所以需要酷吏。

世間所有的事情,一碗水永遠端不平,永遠在權衡之間。

徐傑撫琴,夏銳看著那張九霄環佩,等著徐傑琴聲停止。

徐傑琴聲一停,夏銳便開口說道:「文遠,我知你情義在心,也不可能見我萬劫不復。有你在這京城裡,我總能在許多恐懼之中安定住心神,這輩子能遇到你,當真是大幸。」

徐傑端起酒杯,與夏銳對飲一口,說道:「恐懼只是自身的感受,與外界無關。」

徐傑說了一句哲理,夏銳聽得點點頭,又道:「其實我心中一直憋著一股勁,為何他們都能欺辱我?為何父皇不願待見我?為何我生來就要受這些?為何我就不能當皇帝?文遠,你說說,為何人與人,就是不同?」

徐傑聞言,反問了一語:「覺敏兄,為何我生於大江農戶之家?為何你生於天子之家?為何你不愁吃穿,家財萬貫?為何我家想要賺錢還得與江湖人拚命?為何我徐家之人,既要死在戰場,又要死於爭奪?」

夏銳聞言笑了笑:「文遠,我倒是願意與你換,我成徐文遠,你成夏覺敏。」

「換,換了又如何?你學了武藝,考了進士,又如何?準備權傾朝野?還是準備動手殺人?」徐傑興許很喜歡這種交流方式,這才像朋友之間的對話。

夏銳聞言,端酒杯站起,似有一股豪氣,大手一揮:「我若是你,權傾朝野便權傾朝野,提刀殺人便提刀殺人。誰能阻我?我上有歐陽公護持,下有刀槍勇士無數,誰能阻得了我?」

徐傑看著這個心思簡單的夏銳,答道:「歐陽公忠於朝廷,對你唯有諄諄教導,教你君子聖賢,教你為國為民。勇士無數,人人都有家小,人命都是可貴。阻你之人,就是你自己。」

「文遠,我看你就是瞻前顧後,不是大丈夫所為。」夏銳借著酒意,說著自己要說的話語。

「若是殺人能解決所有的事情,這世間之人怕是早已死光了。」徐傑答了一語。

夏銳把喝乾的酒杯往桌案一放,說道:「殺人就可以解決眼前之事。」

夏銳終於說出忍了這麼久的那句話。徐傑似乎也猜到了夏銳要說這般的內容,抬頭看著夏銳,手慢慢放在琴弦之上摩挲了一下,輕聲答道:「能解決眼前之事的只有一人,唯有這人才能解決眼前之事,其他之法,皆是徒勞。此人便是當今陛下。殺人也解決不了眼前之事。」

李啟明十幾萬大軍都不能解決的事情,殺人就能解決?當真是異想天開,即便把人真的成功殺了,這皇位就是夏銳的?更是異想天開。

這皇位要想成為夏銳的,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老皇帝願意把這皇位給夏銳。

徐傑顯然深知這個道理。面前的夏銳,卻魔怔了。以為自己只有兩個競爭對手,一個夏文,一個夏翰。

殊不知,有這樣待遇的人,是夏翰,夏翰這個嫡長子才是只有一個競爭對手夏文。夏銳遠遠沒有這個資格,夏銳的競爭對手多的是,甚至幾個還不滿十歲的皇子,都是夏銳的競爭對手。

這些,都是老皇帝的態度所決定的。

夏銳被徐傑的話語說愣了,夏銳一直把自己放在皇位繼承的第一梯隊里,把自己與夏文夏翰放在一起。此時徐傑之語如晴天霹靂一般,劈得夏銳愣在當場。

劈得夏銳心虛一語:「文遠,父皇如今是在我與吳王身上考量,否則當初豈會問我近來有沒做長進?」

「當真?」徐傑毫不留情,老皇帝當真考慮過夏翰嗎?在徐傑看來,沒有一絲一毫。老皇帝在那垂拱殿里差點被毒死的時候,下意識的話語就是趕緊召夏翰入京,哪裡有想過就在京城裡的夏銳一絲一毫?

「當……當……真吧。」夏銳話語說得哪裡有一點自信。

徐傑不再多言,而是忽然抬頭看向緝事廠大門的方向。

正見到一人飛躍牆院,口中大呼:「徐都督,陛下急召。」

徐傑在偏廳,開口一語:「我在這裡。」

那人飛快入得偏廳,見得徐傑,又開口:「徐都督,陛下病危急召。」

徐傑聞言第一反應是疑惑,疑惑這位皇帝陛下怎麼又病危了,是真正病危了?還是又在謀劃著什麼?

徐傑並未急著起身,而是問道:「衛六,陛下可曾召見三皇子殿下?」

衛六顯然看到了夏銳,點點頭道:「召了。」

徐傑起身:「那就一併入宮吧。」

出得廳門,夏銳的面色已然慘白,皇帝病危這個消息,對於夏銳來說,實在不是好消息。因為皇帝若真的病危了,真的要死了。皇位也就與夏銳無緣了,夏銳真的就在萬劫不復里徘徊了。唯有老皇帝或者,夏銳才有爭奪的餘地。

徐傑看著一臉慘白的夏銳,伸手架住夏銳的肩膀,人已隨衛六而起,往緝事廠院牆而去。

皇宮之內,徐傑還未到,到的人卻不少,御醫幾十人,都在皇帝寢宮之外戰戰兢兢。

寢宮之外還有一眾皇子公主,十幾人,各處嬪妃也到了不少,大多都在哭哭啼啼。

寢宮之內,老皇帝當真是一副油燈枯竭的模樣,臉上的皮膚都如枯槁一般,面前跪著的是夏翰。

夏翰也是滿臉淚光,跪在床邊,緊握著老皇帝的手。聽得老皇帝說話:「翰兒,你太傻,心裡藏不住事,你不是當天子的性子啊……」

老皇帝話語顫顫巍巍,興許這一次,老皇帝是真的要死了,人老了,沒有辦法,該死的時候,還是得死,皇帝也逃脫不得。是尋那長生不老葯,還是自己修道求飛升,都逃脫不得。

這個老人,終究還是被擊垮了。

老皇帝真的是要死了,這個消息,對於徐傑來說,也不是一個好消息,一切都還在計畫之中,計畫都沒有完善,更不談行動。老皇帝就要死了,這對徐傑來說,當真也是措手不及。待得徐傑到得這裡,真見到了皇帝,必然難以鎮定自若。

床榻旁跪著的夏翰,聞言也不敢答話,唯有不斷流著眼淚,滿臉的悲傷之色。

聽得老皇帝有氣無力的話語又道:「翰兒啊,若是文兒不做傻事,這天子之尊,當是他的。可恨啊可恨。朕與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嫉妒以往的那些事情,不要心念仇恨,更不要為難文兒,知子莫若父,文兒不是那般的人,他只是一時犯了傻。往後你要多顧著他,不要讓他尋短見,更不要為難與他,讓他好好活一輩子。翰兒,你可明白?」

夏翰聽得這一番話,眼中的淚水如何也擠不出來了,心中的狂喜,自然不用多說,口中連連點頭說道:「父皇放心,兒臣豈能不顧兄弟情義,只要父皇心中能原諒皇弟,兒臣必然也能原諒皇弟。」

話語由夏翰口中所出,至於是真是假,對於夏翰而言並不重要。但是對於臨死之際的老皇帝而言,實在重要。老皇帝聽完話語甚至還露出了微微笑意,只是笑意轉瞬即逝,口中又道:「翰兒,當天子,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翰兒當多思多慮,更要多學習長進。朝中可託付之輩,朕也為你謀劃好了。大小事情,多聽歐陽正的,皇恩可以施於謝昉,謝昉此人忠心耿耿,政事聽歐陽正,人事多問謝昉。樞密院可由王元朗執掌。萬事少做主,多聽他們的話語。」

老皇帝諄諄教導,已然交心交肺。這一切本是給夏文準備的,如今卻給了夏翰。

夏翰聞言自然是不斷點頭:「父皇,父皇一定可以好起來的,兒臣還接不下這麼大的責任,兒臣還需要父皇多多教導。」

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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