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今朝刀在握 第二百五十九章 時間,風沙

徐傑剛出門來,便有一人上前見禮,恭敬說道:「見過徐指揮使,我家主人有禮物相送,還請徐指揮使收下,收下之後,小人們也還回去交差。」

徐傑點點頭,看了看面前的車架,顯然是猜出來了,只是車廂里傳出的悲傷哭泣,讓徐傑有些意外,所以連忙上前掀起了車簾。

裡面果然就是江映雲,昨日徐傑知道有人跟著自己的時候,就故意做下了此事,故意在那遇仙樓大廳里與掌柜的談了一番贖身的事情,也知道這事情必然被盯著自己的人聽了去。

這盯著徐傑的人是誰派來的了,徐傑心知肚明。所以對今日之事,徐傑也並不意外。

車內的江映雲,看到徐傑的那一刻,梨花帶雨的臉,一臉驚愕。江映雲本以為自己是被李家人贖了去,從此與情郎成了陌路人,此時車簾被掀開,看到的竟然是徐傑,似乎還反應不過來。

其實這樣說明了許多悲劇,是真的發生過的。兩情相悅卻不可長相廝守,在青樓風塵地,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青樓才子佳人的故事,大多時候,就只是故事,那一時的故事而已,美好的故事,大多沒有美好的結局。

若梁伯庸還是昔日那個梁伯庸,若是梁伯庸沒有考中進士做了官,沒有徐傑。這個兩情相悅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論能保持多久,最後必然還是悲劇收場。梁伯庸也不可能傾家蕩產去給江映雲贖身,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這就是現實問題,梁伯庸雖然是富裕階層,但是怎麼也不可能拿一兩千畝的良田,去換一個青樓女子。就算梁伯庸願意,梁伯庸家裡人也不會願意。族人,長輩,兄弟,都不可能讓梁伯庸做成此事。

天下進士三年不過一兩百人,能真正鯉魚躍龍門發家致富的,也就是這些人。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顯然絕大多數都會是這般悲劇收場。對於青樓里的女子而言,又是何等的殘忍。

徐傑露了個笑臉,說道:「江姑娘,下車吧,到地方了。」

江映雲似乎還有些疑惑,轉頭掀起車窗,也往外看了看,看到城東緝事廠的牌匾,轉頭似乎也明白過來,梨花帶雨,成了滿臉羞紅的驚喜,羞臊讓江映雲並未立馬下車,而是低著頭,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徐傑倒是也不催促,回頭與駕車而來的人說道:「你們回去吧,與你家主人說,就說禮物收到了,在下甚是喜歡,多謝你家主人費心,更謝你家主人慷慨。李總兵之事,在下一定加緊辦妥。」

那人聞言又是躬身,笑道:「徐指揮使,差事辦妥了,小人便不多留,話語一定帶到。」

徐傑點頭,幾人轉身而走,便是這車架,也留在了緝事廠門口,並未帶回,相比於車內那個女子,這輛馬車也就不值什麼錢了。

收這份禮物,在徐傑謀劃之內,不然也不會在大廳里談論這贖身之事,還故意讓人聽去。收這份禮物,一是因為徐傑此時沒有那麼多現錢,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進一步讓李啟明安心。

有時候人的關係,並非是納頭便拜的動作與信誓旦旦的言語。特別是官場之中,大多數事情都在檯面之下,納頭便拜與信誓旦旦,反而突兀,甚至讓人覺得不可信。唯有這般的動作,方才能讓人放心。

徐傑需要時間,老皇帝需要時間,李啟明也需要時間。京畿衛戍總兵李得鳴,也需要時間。

徐傑歡天喜地往衙門而回,片刻就把梁伯庸尋了過來。

梁伯庸一邊跟著徐傑,還一邊說道:「何事如此急切?三堂會審之事不遠了,我那公文都還未整理妥當啊。」

徐傑也不回答,賣著關子,帶著梁伯庸往門外而來。

「梁兄,且去車廂里看看。」徐傑笑道。

梁伯庸好似還有些不耐煩,幾步上前,掀開車簾,見到的那低頭羞臊的江映雲,錯愕之下,又回頭來看了看徐傑,然後又抬頭去看車廂里的人。

「梁兄自己安排著,小憐隔壁還有廂房,兩人做個伴,我先忙去了。」說完徐傑已然轉身回頭,往衙門而入。

那兩人是喜極而泣也好,是相擁而樂也罷,徐傑也就不多看了。

梁伯庸正要說上幾句謝語,便看徐傑背著他抬手擺了擺,梁伯庸會心一笑,連忙上了車廂之內。

今日徐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心情當真不錯。

此時,長城之北,草原深處,天空一片蔚藍,點綴著展翅高飛的雄鷹,雄鷹正在長鳴,似乎是發現了食物一般,欣喜非常。綠色的草,延綿到視野盡頭,盡頭之處,還有白色成群,緩慢而行。

一個身形碩大的胖子騎馬奔過,身後還帶著馬匹幾十,口中笑著大喊:「二瘦,這廝當真難殺,好在你這一劍及時,否則今日又叫他跑了。」

卻還是這胖子口中,又回了一語:「他娘的,這些室韋人著實難纏。」

便聽胖子又道:「得跑,趕緊跑。」

胖子一邊打馬,一邊大笑,笑得暢快無比,好似這天地之間,唯有他一人縱橫。

便聽空氣之中傳來陣陣轟鳴,胖子身後,視野盡頭的山崗之上,慢慢出現了無數人影,似乎也在原野之上看到了胖子的聲音,呼喊大起。

胖子回頭看得一眼,便罵道:「你這胖子,胖成這樣,叫著馬匹如何駝得動!好死不死,又教人追上來了。」

胖子又爽朗笑道:「追不上,追不上。且看我再換一馬。」

只見胖子手段非常,竟然能在飛奔的馬背上直接換到另外一匹馬背,身後繩索串了幾十匹馬跟著狂奔,可見胖子準備得極為充分。

換馬之後,胖子還探身去取了之前那匹馬上掛著的鐵胎弓,張弓搭箭,回頭就射。

箭矢而出,速度快到肉眼難辨,卻也不見身後有人栽倒。

又聽人嘲笑一語:「那麼多人,你都射不中一個,丟人現眼得緊。」

「運氣不好,運氣不好。」胖子心虛解釋一語,也是這胖子射術實在拿不出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射出去的箭,到底飛到哪裡去了。

西北橫山之外,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終於走入了戈壁沙漠。懷中抱著西北直刀,斗笠在頭,遮蔽著戈壁里的烈日,腰間有酒,汗如雨下。

同行是一隊商旅,商旅往西,要去的地方很多,拓跋党項人的地盤,回紇人的地盤,甚至塞爾柱人的地盤,西域之地,絲綢之路,即便早已不復盛唐威勢,卻也還是走得通商道的,風險大了許多,但是收益也更大了許多,只要收益達到了預期,風險自然還是有人願意冒的。

拓跋王,在這個隨著商旅西出的漢子心中,是一個不可躲避的目標。拓跋王並非人名,拓跋王,就是拓跋部落之王。

而今的拓跋王,名叫拓跋野,拓跋部落選王,必選先天高手,王族後輩子嗣當中,先入先天者,一般而言,就會先得王位。這個規矩,也讓拓跋部落經常發生宮廷事變,因為唯武力爭雄,不可避免的就會導致爭奪事變。

好在而今的拓跋部,雖然有了新的拓跋王,但是老拓跋王還未去世,老拓跋王在,就讓這拓跋各部,安穩了好幾十年。

出關的漢子名叫种師道,他的目標,就是新拓跋王拓跋野。老拓跋王拓跋浩,是他師傅彭老怪的目標。興許往後,也可能是种師道的目標。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种師道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般的場景,商隊里的刀客,五百之數。种師道只是其中的一員,种師道要出關西去,自然要尋同行,戈壁沙漠可不是一個人能輕易去走的,所以种師道就成了這個商隊招攬的刀客護衛之一。商隊東家姓秦,昔日老秦之地,而今姓秦的卻並不很多了。

种師道隨意展示了兩手武藝,就成了護衛中四個頭領之一,這對他來說太過簡單了。

所以种師道身前,就是秦家掌柜秦東。

秦東已然五十歲了,大概是想著再走一趟之後,也就該收手了,在家安享天倫之樂,所以身邊帶了一個秦家的後輩,秦伍,也就是秦東的兒子。大概是想把這商隊交給後輩繼續。

秦伍也是第一次入大漠,所以秦東慢慢與秦伍分說著:「到了瓜州,才是玉門關啊,而今這裡都是拓跋部的勢力,出了玉門關之後,往北才到伊州,那裡是回鶻人。拓跋部里的商品賣不起價錢,也沒有多少我們能帶回來賣的東西。到了回鶻人的地盤,方才能賺到一點大錢,若是出了回鶻人的地盤,那就要過高山埡口,那這一趟就發財了。」

秦伍看面相,不到三十,面色也是極為難看,大概對這出關走商的事情並不樂意,上輩人的艱苦創業,讓秦家在秦州早已富甲一方,秦伍已然成了富家子弟,而今老父親要把事業交到他手裡,他這麼個富家子弟,那是一萬個不願意的。只是這老爹的話語,也容不得他不聽,唯有跟著走這麼一趟,以後還走不走,那就另說了。

所以秦伍回答的話語與老頭說的話語完全不是一回事:「爹啊,你說我好歹也是秦州有數的高手,我那青龍幫,在秦州江湖可是數一數二的勢力,一年下來也不少賺,雖然比不得你這出關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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