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雨聽驚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春末夏初,大雨!

牢獄還未完全竣工,白天里外面的幾道鐵門還在安裝。

地牢卻已經人滿為患了,東來糧行的眾多人,定遠將軍龔山的家眷也拿了進來,審訊之聲此起彼伏,還不是夾雜著拷打之聲。

梁伯庸帶著從御史台與刑部里調來的一些小吏,正在不斷查看著各類賬冊。

徐老八終於也到了,地牢里又關押了一人,便是衛十五。

刑訊逼供的事情,其實從刑部與開封府調來的老獄卒更加熟練,遠比徐傑熟練,比徐傑的花樣多。

徐傑就這麼坐在衙門正廳里等著,徐傑一句死活不論,讓那些昨夜看著徐傑直接抽刀砍手指的獄卒們明白了該怎麼辦差。即便是這些熟練的刑訊高手,以往辦差的時候,終歸還有許多顧忌,至少還會稍微顧忌被刑訊之人的性命,到得徐傑這裡,已然完全放開了手腳。

徐老八坐在徐傑對面,看著這個後輩,看著這個一臉深思熟慮模樣的少年郎,徐老八忽然也有一種錯覺。

徐老八腦中忽然閃現了許多畫面,光著屁股在河裡戲水的孩童,搖頭晃腦讀著詩書的少年,拿著刀胡亂揮舞的少年。

再以定神,卻是一個頜下微微生須、輪廓逐漸硬朗、眉宇微微擰起的男人,這個男人,似乎慢慢也有了一些威嚴,舉手投足之間,也有一些別樣的風範。

徐老八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腦中的回憶,與眼前的形象,慢慢重疊在一起。徐老八莫名有些惆悵,還有一些欣慰。

還聽得少年開口,語氣沉穩,話語老練:「八叔,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

徐老八似乎聽懂了,卻還有一些不明所以,卻也答道:「傑兒自小沉穩聰慧,做的事情差不了。」

徐傑點點頭,又道:「八叔,興許後果是你我不能接受的,興許我會害了許多人。」

徐傑,心中終究還是有一份擔憂,只是從來不示於人前,徐傑向來都是一副自信滿滿,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是如此。

但是在徐老八面前,徐傑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徐老八聞言忽然哈哈一笑,手在空中擺了擺:「傑兒擔心甚呢?大事小事,只管去做,我與大哥,必然都是支持你的。」

徐傑又點點頭:「八叔,你說如今我徐家有錢有勢,活得不知比十幾年前好了多少,我是不是有些不知足?還要拿命去爭奪那些有沒有必要?」

徐老八這回是真的聽懂了,便是大手一揮,爽朗答道:「活著總要有個奔頭,總要求個心安,八叔在家種田十來年,一直都覺得憋屈,不過大哥所言也有理,家有父母,捨命去搏,實在難以心安。而今搏了幾番,方才覺得暢快。人活著,求個心安,傑兒只要心安就好。」

徐傑心中興許總有糾結,糾結自己是不是太自私,雖然徐傑都是一人在外,但是徐傑知道不論自己在外做什麼,終歸是把徐家兩千口人的安危綁在身上的,徐傑心中的反覆,心中的不安,無人能知。

此時聽得徐老八之語,徐傑站起身來,口中一語:「八叔,我只想要一個公道,為父親,為三叔、四叔、為昔日戰死在沙場上的徐家兩百號漢子,為家中哭瞎眼的老奶奶,為了那鎮子里年年清明時候的慟哭之聲,要了這個公道,心中可安,萬事無求!」

徐老八聞言只說一句:「好!」

徐傑再看徐老八,這個中年漢子,已然有熱淚在眼。

徐傑又道:「八叔,那我就一往無前!」

徐老八也站起身來,拍了拍徐傑的肩膀,說道:「傑兒去做,八叔也隨你一往無前。」

徐傑帶著徐老八,已然往那地牢而去,劍眉星目,神采飛揚。

隨徐老八來的,還有一人,雲小憐,如今的雲小憐,剛剛出落得少女身姿,亭亭玉立,前後不過一年多,卻能讓一個女子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時間就是這麼有魔力。

雲小憐本在大江,徐傑快馬入京,帶不了她。但是雲小憐想到徐傑身邊來,所以坐船去了江南,這回倒是趕上了趟,一路水道到京城。

興許雲小憐也是個可憐人,自小流落在外,成了牙行里的商品,賣入了大江郡下青山縣的窮鄉僻壤,伺候著這家的少爺,伺候著少爺穿衣梳理,伺候著少爺衣食住行,甚至還伺候著少爺洗澡搓背。

這個小女子的世界裡,沒有其他,唯有這個少爺。不能隨少爺快馬到京城,便是想方設法,也要入京。

女兒心思,又有幾人知?

地牢的好處,就是讓外面的人聽不到裡面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慘叫,讓這個少女能平靜的陪坐在雲書桓旁邊,靜靜坐著,不時看看門外,看看那忙碌的身影是不是閑下來了。

小雨忽然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春要過完了,夏天要來了,小雨瞬間成了大雨,傾盆而下,還伴隨點點雷鳴。

雨幕之中,是少女不斷向外尋覓的眼神,尋得久了,少女開口:「哥哥,少爺平日里都是這麼忙的嗎?」

正在看一本棋譜的雲書桓,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棋譜,答了一句:「忙,往後會越來越忙。」

雲小憐點點頭:「嗯,少爺是當官了,當官才這麼忙,少爺肯定會當一個好官。當了一個好官,少爺就會越來越忙碌了,再也不會陪著我玩耍了。」

雲小憐似乎有些自問自答的味道。

雲書桓看了一眼雲小憐,兩個在牙行里結識的兄妹,或者說姐妹,感情卻深厚非常,雲小憐顯然知道雲書桓是女兒身,卻一直幫著雲書桓瞞著,雲書桓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用了雲小憐的。

「男人有男人要做的事情,女人有女人要做的事情,小憐,你也該尋個自己喜歡的事情多做做,如此日子才好打發。」雲書桓說得一句,便是知道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沒有任何能打發時間的消遣,所以才會這麼眼巴巴望著門外,等著徐傑的出現。雲書桓卻不同,雲書桓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練武,看書,下棋,總有打發時間的事情。

「哥哥說得對,合該尋些事情做,天氣漸漸熱了,得給少爺準備一些單衣了,少爺走得倉促,單衣都沒帶,回頭等雨停了,我就上街去,要買江南的好布料,貼身又透氣,做出來的衣服樣式也好看。」

雲小憐自顧自說著,又抬頭看了一眼雲書桓,莫名問了一句:「哥哥你喜歡少爺嗎?」

雲書桓被雲小憐這麼一問,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拿起棋譜,假裝沒有聽到。

雲小憐卻還自顧自說道:「哥哥也是喜歡少爺的。」

雲小憐的話語說得有些怪,卻是這五六年的哥哥叫下來,早已習慣如此稱呼。

雨越下越大,梁伯庸也進了地牢,整理著一份份的口供,聽得那些撕心裂肺的聲音,心中如有貓爪在撓。

梁伯庸本該是個文雅之人,卻隨著徐傑做起了這般的事情,眼前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一聲聲難以入耳的慘叫呼喊,連帶口供上沾染的血跡都未來得及干。

不知梁伯庸會不會半夜睡覺也做噩夢。

還聽得一個獄卒上前拱手說道:「梁朝請,指揮使召你!」

梁伯庸拿著紙筆,穿過幾道鐵門,走進了最裡面一間牢房。燈火昏暗,瀰漫著血腥的味道,一個被綁縛在木架子之上的人,血肉模糊,千瘡百孔。一旁的桌案上還擺著各類大大小小的刑訊用具,老獄卒一身血跡站在桌案旁邊,正在收拾那些沾滿了血跡的東西。

收拾完東西的老獄卒,在徐傑的示意下走出了牢房。

徐傑方才開口道:「嚴十五,開始說!」

衛十五姓嚴,徐傑剛剛知曉。

粱伯庸手腳有些慌亂,趕緊把紙張好在昏暗的燈火下,添筆,聽著一字一句,開始慢慢寫。

梁衛十五口中有氣無力的話語,聽得梁伯庸滿頭大汗,聽得梁伯庸心跳加速,聽得梁伯庸寫字的手都在顫抖。

當朝樞密院副使,勾結金殿衛,刺殺皇子!

梁伯庸聽得這般的事情,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這也是為何徐傑要叫梁伯庸親自來寫口供的原因。

牢房裡就只有三人,梁伯庸,徐傑,還有被鐵鏈鎖在木架之上奄奄一息的衛十五。

待得記錄完畢,徐傑忽然開口說得一句:「金殿衛大頭領要你!」

衛十五抬起頭,露出的臉,沒有了鼻子,少了一個眼球,口中話語還算清晰,嘆了一口氣:「都是個死,如何痛快如何來吧!」

興許衛十五有許多後悔,人往往是事後才知道後悔,當初的衛十五,興許只想到光明前途。

徐傑點頭,說道:「衛二十三興許會讓你比較痛快!」

衛十五頭就這麼耷拉下去,不言不語。

徐傑從梁伯庸手中拿過口供,看了一遍,然後起身。

門外還在大雨滂沱,徐傑卻還是坐著馬車宮了。

徐傑進宮不久,衛二十三出宮而來,從緝事廠衙門裡提走了那個受盡折磨,只求痛快的衛十五。

人可以不怕死,就怕死不了,就怕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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