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雨聽驚雷 第二百一十九章 矮與射,報仇雪恨

崔然看了徐傑的考卷,見到考卷之中的經義之題沒有中規中矩的答案,崔然自然覺得徐傑經義不通。只是崔然沒有想到老皇帝竟然要點這麼一個不通經義的人為一甲頭名,哪裡能同意。

關於三甲名次等級,顯然是有實際上的影響的。比如當官,官職安排。一甲者,一般而言,有重用,起點就比別人高。二甲者,也有實用,官職不會差。三甲者,那就是候補之用了。

其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官缺,官缺多少,也就能後補多少人。考中了皇榜,也會有人只能在家等候官缺遞補,這是正常的事情。有些人關係了得,能得到好職位,有些人關係一般,興許有不錯的職位。最不幸的就是明明考上了,卻還只能在家等著官職,或者是派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任職,當個什麼瓜州下面的知縣之類。

瓜州在哪?西北玉門關之外,漫天黃沙的地方,沙漠戈壁的地方,還經常爆發一些小規模戰爭的地方。或者來個瓊州下面的知縣,就是派到海南島去當知縣,來回一趟都要一年多。朝廷一些官員被貶,倒是經常貶到瓊州去。

若是一般人考了三甲末尾,高興肯定是高興的,只是高興之後,還有更大的煩惱。徐傑若是考了三甲末尾,當還有幾個人能幫襯著,雖然不至於到十萬八千里外去當官,但是徐傑的政治起點顯然就低了太多太多,要想一步步爬起來,困難重重。

老皇帝叫住了徐傑,也是想問問徐傑是不是知道「矮」與「射」這個問題,問題既然是徐傑提出來的,想來徐傑應該有過一番研究,不管有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老皇帝也不過是隨意問一句。

一旁的尚書左僕射朱廷長聞言看了崔然一眼,見得崔然還在沉思,開口接了一句:「陛下,徐文遠適才不是說他自己一直不解嗎?所以才有此問。崔學士不能定論之事,這徐文遠又豈能知曉其中原委?待得崔學士回翰林院里鑽研一番,當能解得此惑。」

朱廷長是在給崔然一個台階下,當殿被一個新科進士給難住了,崔然這個翰林院大學士,當真有些沒有臉面。不過徐傑頭前也說他不解此事,方才會發問。朱廷長便說崔然回去鑽研一下,就能解惑,也是為崔然長臉。

徐傑抬頭看一眼朱廷長,雖然不認識這人,卻也知道這人身居高位。徐傑心中疑惑非常,疑惑為何這殿里身居高位之人,要與自己一個學生過不去。殿里在場十幾個大臣高官,卻有兩個人非要打壓自己?

老皇帝聽得朱廷長之語,笑著擺擺手道:「也是,崔大學士都不解此惑,罷了罷了。徐文遠,你且回去等候官職安排吧。」

不想徐傑卻立馬接道:「陛下,學生有解。」

徐傑這麼自信一語,朱廷長與崔然的面色已然垮了半邊,徐傑有解,豈不就是在打一些人的臉?

崔然倒是不相信徐傑會有什麼正解,比較崔然還真是學識淵博之輩,雖然沒有真正去研究過文字之事,卻也在工作中接觸了許多許多,崔然涉獵過的書籍,以徐傑這個年紀,必然及不上崔然的十分之一。這還是崔然不了解徐傑的出身家庭,若是了解徐傑出身於一個軍漢之家,那崔然更會自信,自信徐傑讀過的書不及他百分之一。

所以崔然垮著臉,問道:「你有解?如何解?說來聽聽,看你解得對不對。」

老皇帝也道:「徐文遠,且說來聽聽,殿內都是大學問之人,以你的年紀,若是解錯了,倒也無人會笑話你。」

老皇帝自然也怕徐傑亂說一通,解得個牽強附會,所以先把台階放在了徐傑腳下,即便解錯了,也讓徐傑不至於被人嘲笑。

老皇帝之語,不免讓崔然更是自信許多,看向徐傑的眼神,都是審視的感覺,像是老師在考學生一般。大概也等著徐傑答上一通的牽強附會,當再批評幾句。

徐傑倒是自信,還先環視了左右,方才開口:「陛下,諸位先生。學生先說這個『矮』字。上古之時,多以箭矢為丈量單位,如一矢之長,說的乃是長度高度,如一箭之地,說的乃是弓弩的射程,也用來形容距離的長短。所以這個『矮』字之『矢』,乃是高度的意思。『委』者,彎也,委曲,委婉,皆是彎曲之意。所以彎如箭矢的高度,是為『矮』。」

徐傑說完矮字,停語看了看左右之人,見得眾人都在點頭,微微一笑。

站在稍微遠一些地方的謝昉滿臉是笑,連忙催促道:「文遠,矮字此解有理,且快說說射字又如何去解?」

謝昉自然是欣喜的,謝昉在這殿內,一個從三品的御史中丞,興許是品級最低的,發言大多時候也是等到別人說完了,才輪到他,此時卻是急忙出言,可見心中的高興。

徐傑聞言點點頭:「『射』字卻麻煩得多,漢字由來,大多以形意演化,以象形文字起源。上古金文與篆書之中,『身』便是指人的身軀,『身』字之形,也就是人身體的模樣,有頭有軀幹有手腳。『寸』本就是丈量長短的單位,但若問『寸』字起源,也是從箭矢而來,古人最初以箭矢為丈量長短,寸字的由來,便也有這個原因。若是看上古小篆中的『射』字,更是清楚,乃是身旁畫著這柄弩的模樣,而『寸』字的演化,其實還能看到弓弩的痕迹,橫豎交叉為弓弩,中間一點為箭矢。身與弩的結合,自然就是人在射箭,是為射也!此射不是人只寸長之意,而是人在射箭之形。」

徐傑話音一落,老皇帝已然拍手叫好:「好,如此說來並非是先人把兩個字混淆了,此惑得解也。有人讀書,不求甚解,徐文遠讀書,深入其中!當真是好學問!」

在場十幾人,皆是聽得連連點頭。在場之人都是博古通今之輩,徐傑這個解,顯然不是牽強附會。

朱廷長早已黑臉退到了一邊,按理說朱廷長能為諸相公之首,心計城府必然不一般,今日卻不知為何在這小事上要與徐傑過不去。要說朱廷長是為了拉攏翰林院大學士,興許有這個可能。但是有沒有另外的原因呢?

崔然卻尷尬非常,也頗為懊惱,這個答案,其實並不如何高深,崔然若是回去深思幾番,認真翻一下古籍,顯然是能弄明白的。只是當場在此,崔然就是被難住了。

老皇帝看得崔然的面色,開口笑問道:「崔卿以為徐文遠此解如何?」

崔然擠出了一點笑意,輕聲答得一語:「此解不錯。頭前老臣心中倒是想到了矮字之解,只是這個射字有些複雜,所以才說回去翻一翻古籍。翻看了古籍,也就明白了。」

崔然也是在給自己下台階。

「崔卿,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可不得小看了年輕人,這回你當覺得徐文遠可以當官了吧?」老皇帝調笑一句,心情極好。看面前這個徐傑徐文遠,更是越看越是喜歡,讓這個徐文遠來輔佐未來的皇帝,老皇帝更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就徐傑這個讀書認真嚴謹的態度,便能知曉這個徐文遠必然做事也是這般認真嚴謹。有才有謀,辦事認真嚴謹,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另外還有一點,老皇帝知道徐傑,能文能武。

崔然剛自己下了一步台階,老皇帝此言,卻是讓他有尷尬起來,唯有拱手一禮,不言不語。這回翰林院大學士的老臉算是丟得不小。

「徐文遠,今日殿試忙碌,你的事情就到這裡了,來日再召你入宮來見。」老皇帝的高興,顯然也有對自己識人眼光精準的自得。

徐傑左右拱手,這回是真正喜氣洋洋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粱伯庸見得徐傑喜氣洋洋而出,滿臉的笑意,不自覺竟然也少了幾分緊張,劇烈跳動的心,也安穩下來不少。

一個苦讀多年的學子,第一次面見皇帝,還要聽皇帝問話,如何能不緊張?

大殿之外一百多人,卻只有三四十人進殿,隨後眾人便被安排出了皇宮,等候放榜之日。顯然這些考上之人,並非都有資格被叫進去問上幾句。

徐傑本還以為人人都要進去走個過場,在場眾人大概都是這麼以為的,好在粱伯庸也進去對答了幾語。那些沒有再進殿之人,臉上是遺憾,心中是擔憂。

殿試一日,餓得徐傑前胸貼後背,出了皇宮第一件事就是拉著粱伯庸尋個地方飽餐一頓。

粱伯庸還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名次,徐傑卻已知曉,只是並不多談。

粱伯庸激動非常,酒還未喝,便是激動而言:「文遠啊文遠,二十多年苦讀,終於撥開了雲霧見天明,粱家列祖列宗在上,我粱伯庸終於熬出頭了。」

徐傑看著粱伯庸的激動,心下也是開心不已,提杯開口:「預祝梁兄進士及第!」

粱伯庸喝了一杯,擺擺手道:「進士及第就不想了,有個二甲三甲,也心滿意足。進士及第是文遠你想的事情。」

徐傑也搖搖頭道:「我也不可能進士及第了,二甲而已。」

粱伯庸只當徐傑是謙虛,又道:「京中誰人不知你徐文遠才名,謙虛作甚?若文遠你不得一甲,且看看何人能得一甲。」

徐傑也只是笑了笑,名次早已落定,一甲是無緣了。

徐傑玩笑埋怨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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