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超光速粒子戰爭

雄大在等紅燈。那是一條有隔離帶的寬敞車道,在雄大面前延伸的人行道自然也很長。他剛從學校出來那會兒,還興奮地跟同學談論今天跟四年級學生踢的足球比賽,整個人激動得不得了。但當他在上一個十字路口與同學道別,走到這個十字路口來的路上,腳步卻漸漸沉重起來。

「雄大。」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頭一看,是三年級曾經跟他同班的同學。他拍拍雄大的書包,說了聲「再見」,然後跑走了。雖然並沒有惡意,但雄大還是感到背部一陣疼痛。

雄大卸下書包,將其拿在手上。他很想知道背部是個什麼狀況,但就算扭著脖子也看不到,伸長了手也夠不著。

此時,背部突然一涼。秋天舒適的風輕撫過皮膚。

「啊,你這是被揍了吧?」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呃……」雄大慌忙回過頭去。

有個成年男子蹲了下來,掀開雄大的上衣,開始檢查他的背部。

「我說,你這是被揍過的痕迹吧?都淤青了。是最近才弄上的對不對?」男人站起來,雄大看到一張滿是胡碴兒的臉。這個中年男子,嘴雖然是笑著的,眼睛裡卻滿是怒意。

男子跟父親上班時一樣,穿著一套西服,但不知為何,雄大並不覺得這人是在公司上班的人。那人背後還有個年輕男子,黑頭髮,下顎緊繃著,胸肌十分明顯。

「溝口先生,你在對小學生幹什麼呢?隨便掀人家衣服,這樣不太好吧。」

「岡田,這個我很懂的,因為我小時候也經常被老爸痛扁。小孩子身上的淤青一般只有三種可能:一種是淘氣碰的,一種是被小朋友欺負的,最後一種就是家長虐待的。不會有其他了。」

「哦,是嗎?」被叫作岡田的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原來溝口先生也有那樣的童年啊。」

「可是,再怎麼淘氣也不太可能弄得背部淤青。來,你看這個。」溝口不但沒放下雄大的衣服,反而讓岡田也來看。雄大感覺自己的背被他們當成遊戲機屏幕了。別這樣,他想說卻說不出來。「這應該是用什麼東西抽的吧,看上去不像拳頭的痕迹,倒像是鞭痕。」

很痛,雄大掙扎著。

「抱歉,很痛吧。不會有錯了,肯定是被他老爸揍的,所謂的『家法』。」

「家法?這個稱呼也太老了吧。是責罰嗎?」

二人完全不顧雄大的想法,對雄大的背部品頭論足。

「哼,所謂的責罰從來都是施罰者隨心所欲。孩子沒有錯,就算有,也沒有錯到要被揍成這樣的程度。」

「溝口先生,你有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我沒那麼喜歡小孩子,只是看到這孩子被揍成這樣,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原來如此。」

雄大不知所措,動都不敢動一下,岡田也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他看著雄大背部的淤青,像評論手工麵包烘焙的火候一樣說:「嗯,應該很痛吧?」

他們在管什麼閑事啊,雄大越來越氣憤。他扭動身體,離開兩個男人,然後慌忙背上書包。

「不過溝口先生,要是這孩子真的受到了虐待,我們不用幫他嗎?」岡田說。

溝口張大嘴,像聽到了因為過於無聊反而可笑的笑話,嗤笑一般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滿心愉快,唾沫四濺地說:「我為什麼要幫他啊?」

「因為溝口先生過去也遭遇過同樣的事情不是嗎?那應該會對這個小孩子產生某種同情或同病相憐的感覺吧?」

「我才沒有交響樂。」溝口說了句意義不明的話,「岡田,我跟你說,一個父親會如此暴力,肯定是因為有病。就算你跟他說不要這樣,他這個病也治不好的。我老爸就是這樣。我家,簡直是遠近聞名的虐待型家庭啊,最後還有人報警了。當然,警察來了,把我老爸教訓了一頓,但他根本沒有反省。只要堅稱那是管教,警察也拿他沒辦法,又不能派個人一天到晚監視著我和老爸。就算他當場對警察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做了』。之後我還是會挨揍。就是這個道理。」

「那我們該拿這孩子怎麼辦?」

「唉,你只能忍耐再忍耐,一定要活下去。」

雄大說了句「那個……」,但後面就沒再說什麼了。

「然後,你要長成像我這樣優秀的男人,因為你只有這條路可以走。」溝口挺胸道。

雄大覺得他一點都不優秀。

「那啥,溝口先生,不好意思,你這優秀之說……」岡田也說。

「岡田,你說要怎樣做才能成為優秀的大人呢?」溝口突然換上認真的語氣。

「要是真有標準答案,就沒有人會煩惱了。」

「我還從來沒認真把一件事從頭做到尾呢。」

「那你不如試試看書吧,雖然我對那些也不太清楚。」

「不如看看《骷髏十三》吧。」

「那不是漫畫嗎?」

「嗯,不過已經發行了超過一百本哦。等我全都看完了,說不定就是個優秀的大人了。」

岡田苦笑著說:「祝你成功。」

「那個,」雄大再次開口,「我現在要怎麼做?」

「要怎麼做?嗯,你只能加油了。」

「溝口先生,你別這樣,不如給人家小朋友一點建議吧。」

「沒有建議。跟這種事情扯上關係只會引來無數煩惱,絕沒好事。」

「不如我去把他老爸直接教訓一頓吧。」

「沒用的。那種老爸都是嚴重的自我中心主義,除了自己,別人的話他是不會聽的。」

岡田點頭。

「我好像明白了。我母親也一樣,堅信只有她自己是最正確、最偉大的。我一失敗,她就會憤怒地逼問我為什麼會搞砸。」

「你學習好嗎?」

「其實上小學的時候成績還是很好的,還去上課外補習班呢。」

「還去課外補習嗎!真厲害啊。我也要加油把《骷髏十三》都讀完才行。」

「這是哪門子的比賽啊。」

溝口和岡田兀自談笑著。

此時人行道的綠燈亮了,通行的信號音響起。

溝口先走了過去,岡田緊隨其後,雄大也跟在後面。

溝口回過頭說:「喂,岡田,那個倒閉的超市在哪邊?」

岡田指了指右前方,雄大也知道,那邊的確有家倒閉的大型超市。現在應該只剩下一個沒有燈光、空蕩蕩的店面了吧。

「還有啊,岡田,阿權應該也在吧,阿權。」

「阿權阿權……」岡田用拳頭敲著腦袋,試圖喚醒記憶,「啊,就是那個,最近撞車的那個。」

「沒錯,就是撞凹了我們家的賓士車,嚇得半死的五十幾歲的老男人。叫權藤,是吧?那啥,我們差不多該聯繫聯繫阿權,要他賠錢了吧?」

雖然不知詳情,但光是聽到這幾句對話,雄大就能感受到某種詭異的氣氛,跟他最近在動畫片上看到的壞人的對話太像了。最好不要跟這種人扯上關係,他刻意拉開了距離。

然後雄大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隨著離家越來越近,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他凝視著斑馬線的紋路,只踩著白色部分向前走。因為間隔比較遠,走起來是一蹦一跳的。他邊走邊許願,只要一直走到最後都不踏偏,今天就不會被父親責罵。

他又想,要是爸爸晚點兒回來就好了。

在斑馬線盡頭,雄大猛地看到岡田站住不動了。因為雄大一直看著地面,差點兒撞了上去,把他嚇了一跳。

「你叫什麼?」岡田問雄大。

「別管那小屁孩了。」溝口嫌麻煩地說。

「運動速度越快,時間的流動就越慢。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相對於靜止的物體,運動的物體的時間過得更慢。」

男人坐在咖啡廳里看報紙,坐在旁邊桌子邊的兩個人中,年長的那個突然說了起來。白髮男人披著深綠色的夾克,坐在他對面的西裝男很年輕。

男人的工作是在外面跑業務,下午一般都會到這家店來坐坐。獃獃地什麼都不想,或看看報紙、翻翻漫畫雜誌,有時也會為了發泄心中的鬱憤而擺弄手機,在網上發表一些辱罵之詞。但他很少能因此發泄掉壓力,所以之後他都會給妻子發簡訊,強迫她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事情,甚至直接臭罵她一頓。

今天上午也是,在公司他被上司批評。「你都三十一歲了,就不能有點威信嗎?!」他氣得不行,正考慮要如何發泄呢,因此也沒注意聽旁邊的客人到底在說什麼。

「教授,依照這個理論,人就有可能製造出時間機器,對嗎?」年輕人說。

男人想,原來那位穿著不起眼外套的老頭是大學教授啊。

不過「時間機器」這個詞聽起來還真夠可笑的。男人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暗中觀察著那兩個人。他們的表情都很嚴肅,雖然只是在聊天,但二人的語氣很平和,所聊的話題明顯是課本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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