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過飛揚灰塵的馬路走到樹蔭底下,他晃動著蘭布拉的腳叫他起來,維里迪能感到維尼基憤怒的眼神還在看著他。

「沒有愧疚感?」蘭布拉睡眼惺忪地問。

「在慾望面前,沒人是清白的,這對年輕人陶醉於行使正義的權力這點真是驚人——令我不得不佩服。當他說到打暈了馬克斯韋爾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就像刺穿了薩拉丁 的十字遠征侵略軍士兵。」

「如我所言,他確實打暈了馬克斯韋爾?」

「是的,因此契合了屍體臉上的傷痕,大廳地上的血跡,以及那個牧師的證詞。」

維里迪複述了整個對話,當他說完,蘭布拉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我看出來你似乎傾向於我們到這之前正在討論的那個解釋。」

「你說,這兩個是共犯?是的,我們必須跟隨著邏輯的引領。」

「如我所說,維尼基替換了坎寧安的嫌疑位置——」

「我建議咱們找個喝茶的地方坐著繼續討論,」維里迪滿頭大汗地說。

他們加快了走向阿莫尼斯提的步伐。

Lantern茶室佔據一個小而擁擠的房間,擠滿了小圓桌,穿著黃色制服的服務員穿行其中,鹽和胡椒粉在小盒子里,油和醋在瓶子里,芥末在蛋杯里,閃閃發光的碟子上寫著『莫康姆薊花』。

「對我來說這裡太寒酸了,」維里迪斷言。「看這裡的裝飾,我都快對瓷器拍賣不感興趣了,再說這裡也沒有瓷器吧。」

他們各點了一套茶,花了兩先令,還有一份塞滿了生菜的三明治。透過窗戶他們能看到Bellow酒吧的門還關的嚴嚴實實,直到晚上才開。

「荒唐!」維里迪抱怨。「沒有人會晚上喝酒——除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漁民,下午喝一點酒是我所知道的最棒享受了。」

蘭布拉一言不發,只是在不停的翻找著蛋糕碟。

「另外,我也確實很像快點進去那個酒吧看看,維尼基說他就是在那裡聽到的謀殺的新聞。」

「可能如此,」蘭布拉說。

「我想知道他是怎麼聽到的,那些漁民總是在這種事上有異於常人的八卦心態。」

擴音機里傳來了『巧克力士兵』樂隊的曲子,兩位偵探點了一根雪茄,幾乎消失在煙霧繚繞中,Lantern看上去像是一個土耳其浴場,服務員穿梭其中清理桌子感覺都快窒息了。

「你說維尼基替代了坎寧安的嫌疑人位置,」維里迪提到。

「是這樣的,我們必須首先找到愛麗絲的同夥,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答案。」

「然後?」

「我們先來思考已有的證據,愛麗絲確實鎖了門,但是,就像你下午說的一樣,這和她之前的行為不符。」

「確實,沒人能聰明到兼顧如此小的細節的同時還犯下如此愚蠢的大錯。」

「你的意思是只有她一個人的話,不可能。但是假如她還有一個共犯的話,這一切就可以理解了。」

「我想是這樣的。」

「當然是這樣,很明顯在馬克斯韋爾卧室里發生的案件是有預先計畫的,同樣很明顯的是計畫搞砸了,正如佩爾漢姆醫生昨晚在餐桌上指出的那樣,很難想像罪犯會搞砸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弄得就像對待日常生活一樣不上心。所以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會搞砸?為什麼?我來告訴你原因,因為執行計畫的人不是制定計畫的人。」

「你的意思是維尼基是計畫的制定者?」

「當然,計畫由維尼基制定然後由愛麗絲執行,現在我們回顧一下他的證詞:——每個地方都沒紕漏除了一個,就是在廣場的時候他有可能是開槍打了馬克斯韋爾,而不僅僅是揍了他一拳。」

「你忘了都鐸在大廳遇到了他嗎?根據維尼基的證詞,他和都鐸說話的時候馬克斯韋爾還醒了過來。」

「我說的是槍擊——而不是槍殺,當他發現第一槍沒有殺死馬克斯韋爾之後他又補了一槍,很有可能他的槍上有消音器——這就是為什麼無論牧師和牧師的姐姐,還是施華博先生和帕克斯頓先生都沒有聽到槍聲。之後他可能把槍扔進了海里。」

「這個倒是可以和施華博的證詞契合,他聽到有人在隔壁摔倒,然後歸於平靜。然後過了一會有一陣呻吟聲,我記得。」

「我確實記得!」蘭布拉說,興奮地搓著手,「我繼續說?」

「不過我必須承認,有件事令我困惑,就是如果人在背上被打了一槍,會流很多血,但是在樓梯底部我們只發現了一小塊血斑。」

「被槍擊之後又不一定要留很多血,」蘭布拉說,穿過煙霧拿了一塊小鬆餅。「我們首先得和那位都鐸先生核實一下。」

「不過他很有可能又在那東扯西扯,而且前廳那裡光線也總是很暗。」

「是的,不過他也許會告訴我們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管怎麼樣,聽我繼續說,在殺了馬克斯韋爾之後,維尼基悄悄走到愛麗絲的房間,然後告訴她發生了什麼,還記得嗎施華博說在門關上和車開走之間隔了十五分鐘;而維尼基說他在回家之前逛了逛,他說他在做什麼?」

「想事情,」維里迪說。

「好吧,他確實在想,當然——很快,我懷疑她一定跟他說了坎寧安的槍的事情——然後這個給了他靈感,他知道現有的證據對他相當不利,是吧。」

「是嗎?」

「你看,除了都鐸見過了他,他還知道馬克斯韋爾可能有他寫的信,就是那份威脅讓馬克斯韋爾離愛麗絲遠一點的信。所以他肯定在試圖找出一個脫身方案——你還記得施華博聽到隔壁有吵鬧這個證詞對我們多麼重要,我得說這陣嘈雜最後也被他納入了他的瘋狂計畫。」

「這聽上去有點可能。」

「你看,他不了解其它人,在旅館裡,誰還有像他一樣和馬克斯韋爾這麼的糾纏不清。」

「所以他一定猜坎寧安可能也和馬克斯韋爾有糾葛,他聽說了坎寧安來的時候帶著槍。」

「是的,我想他會這樣猜,然後他有了一些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讓愛麗絲偷來坎寧安的手槍,然後放在屍體旁邊?」

「應該是這樣的,她肯定是趁他睡著的時候偷的,那花不了多長時間。」

「厲害!」

「我同意她一定很害怕和緊張。」

「她應該會緊張,」維里迪簡短地說。

「是的,確實如此,然後她需要做一些她必須要做的事情,可以想像藏到衣櫥里是他的主意,他告訴她綁著自己的腳踝手腕,然後進到衣櫥里去,可能還教她如何打一個看上去令人信服的繩結。目標很簡單:僅僅把坎寧安的槍扔到死者旁邊是不夠有說服力的,如果伯頓小姐可以作為一個證人證明坎寧安也在現場,這樣就最好了。」

「最妙的一點是,她在一聽到坎寧安說話,就立刻指認,這樣就顯得非常真實。」

「非常狡猾的細節,這樣看起來就不像是在故意嫁禍於他了。」

「真是有趣!」維里迪說著,拿走了最後一塊小餡餅。「伯頓小姐待在死者旁邊衣櫥里,準備證明她看到一個男人殺了他,但是門外那個男人的腳步聲打亂了計畫。」

「不,首先是帕克斯頓,然後才是坎寧安。」

「哦對,我忘了帕克斯頓,那天早上在馬克斯韋爾的卧室發生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確實如此,她肯定害怕極了,這也是為什麼在第二個人走後,她鎖上了門和窗戶,恐慌讓她完全忘了同伴的計畫,然後把那些破綻都露了出來!」

「還讓她把指紋留在了槍上!」

「是的,這是最大的失誤,簡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愚蠢行為。」

「不過話說回來,」維里迪說。「這也幫助你解決了案子。」

「我可不喜歡嗟來之食,」蘭布拉慍怒地說。「不過整個事件就是我說的那樣,整個計畫從頭到尾都搞砸了,說起來如果可以按計畫執行的話,這計畫還不錯:但不幸的是,維尼基沒有料到計畫是被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女孩所執行。」

「我不這樣認為。」

「還有,人總是沒法記住所有細節,這就是為什麼她能記得把鑰匙帶進衣櫥放在自己身邊,卻在手槍和窗戶的事情上犯下了可怕的失誤。整個計畫有些小的細節被執行的不錯——但是整體卻由於女孩的恐慌和緊張而弄得一塌糊塗。」

「整件事情就像古希臘人那樣,」維里迪沉默了一會說。「如果我們看得是理想國的一個殘缺的複製品,就很難理解柏拉圖對於物質世界的看法,但是就算通過那些並不成功的複製品,我們也可以管中窺豹的了解那個完美計畫的迤邐之處。」

「但是柏拉圖,」蘭布拉站了起來說,「有整個世界給他提供那些證據來證明他的理想世界的存在,而我們有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卧室,想到我們得還原這麼多場景,真是萬分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