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回憶

他朝田恕恕走過去,在昏暗的燈光下,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猶豫了一會兒,將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伸向她美麗而又光滑的頸部。

「砰」的一聲。

門被人一腳踢開,門外一支手槍筆直地對準他。

「馬所長。」陸凡一舉著槍向他苦笑著。

「你……」馬所長驚恐地看著陸凡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戴著手套的雙手,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也許是因為絕望,馬所長的臉部肌肉逐漸僵化猙獰,目光變得犀利而兇惡。

那個幾天前和藹友善的馬所長蕩然無存,現在,馬所長的表情與即將被槍決的死刑犯沒什麼兩樣。

陸凡一緊盯著他,一秒都不肯放鬆,他知道,馬所長一定會鋌而走險。

說時遲,那時快,馬所長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田恕恕脖子上。與此同時,陸凡一手中的槍響了,子彈擦著馬所長的耳朵,深深嵌入牆壁。

「你再動一下,我割斷她的脖子。」馬所長大叫一聲。

此時,醫院裡的醫生、護士聽見槍聲紛紛跑過來。馬亮看到自己的父親把刀架在田恕恕的脖子上,急得大叫:「父親!」

「馬所長,你不要亂來!」陸凡一警告。

「你也不要亂來!」馬所長將昏迷的田恕恕架起來,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身前,而他自己則後背靠著牆壁,匕首的刀刃抵在田恕恕的脖子上。

「你是逃不掉的!」陸凡一說。

「我沒想逃。」馬所長一點也不慌張。

「你想怎麼樣?」

「把門關上,我只想和你說。」馬所長沖著門口瞄了一眼。

「都走開,馬醫生,你也迴避一下。」陸凡一扭頭說著,左腿一勾,將門關上,「好了,現在沒有別人了,你想說什麼?」他握著槍,往前一步。

「別過來!」馬所長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疼痛讓田恕恕在昏迷中皺了一下眉。

「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就是在剛剛那個密室。」

「你是說女洗手間?」

「對,當時,我反覆查看過了,那是一間不折不扣的密室,窗戶是從裡面反鎖的,沒有其他可以逃走的出口,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魔術師,也不可能從沒有機關的密室逃走。關於密室脫逃的手法,魔術師一般選擇兩種方式,一種是在密室內隱藏暗道,另一種是……」

「佯裝自己進入密室。」馬所長自己說出答案。

「沒錯,最高明的手法就是這個。在觀眾們看著魔術師進入密室的時候,實際上,魔術已經完成了,魔術師根本沒有進入密室,所以也就不存在脫逃的問題。所以當時,我很自然地想到田恕恕也許根本就沒有去過洗手間,一切都是你在演戲。」

「真是騙不了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的手法很高明呢。」馬所長嘆道。

「其實真正開始懷疑你,是在我進入男衛生間的時候。」

「哦?」

「為了穩住你,我假意說裡面沒人,實際上我騙了你。」陸凡一毫不隱晦地說,「在那裡,我發現了李寧。」

「李寧?」

「對,他當時正在裡面蹲大號,我沒有驚動他,只是蹲下來,通過門縫看了看他腳上穿的鞋。」

「鞋?」馬所長一愣。

「對,就是那雙被田恕恕認出的黑皮鞋。我真笨,田恕恕說過鞋上有兩條類似細繩的花紋,直到我看到李寧的皮鞋才明白,那不是細繩,而是麥穗,國徽上的麥穗。」

馬所長頓時沉默不語。

陸凡一繼續說:「田恕恕看到的,其實是我們警察統一配發的警用皮鞋,所以,她的證詞只能說明兇手是個警察。你想想看,一個過於完美的密室,製造密室的又是一個警察,所以我自然會懷疑到你。」

「那你怎麼知道我把田恕恕藏在這個房間?」

「是你告訴我的。」

「什麼?」

「從女洗手間出來以後,我確實被這個問題難住了。當時你為了消除我的懷疑,故意推開護士值班室的門,讓我確認裡面沒有人。可就在我接近門口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乙醚的味道,我馬上意識到,門後一定躺著一個被乙醚弄暈的人。於是,我將計就計,主動為你製造動手的時間,等你真正動手的時候,再一舉揭穿你!」

「不愧是首席警探,我認栽。」馬所長不怒反笑,「陸警官,你比我想像得要厲害。」

「你終於認罪了。」

「當然,這一系列事件,都是我做的。」馬所長恢複了平靜,語調依然是那樣的慈祥和藹。

「老李一家也是你殺的吧?」

「對。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馬所長坦言,「直到三個月前我才知道,老李年輕時曾經和我的妻子發生過關係,那時,我和我妻子剛結婚,老李是她以前的戀人,他們兩人經常趁我加班或者出差的時候,在一起幽會。」

「如果僅僅是通姦,我想,應該還不足以讓你動殺意吧。」陸凡一想了想,「我猜,老李和你妻子應該有了一個孩子,並且讓你白白養了三十多年。」

馬所長靜默地看著陸凡一,臉上露出痛苦而又惋惜的神色。

「其實我早就知道馬亮不是你親生的,歐陽曾問你和馬亮的血型,你是O型,馬亮是AB型。要知道,不管母親是什麼血型,O型的父親是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的。所以,我當時就知道,馬亮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問。馬亮作為醫生,血型遺傳的規律他不會不知道,我想,他心裡也應該清楚這件事。」

「阿亮肯定知道,但是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他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有時候懂事得讓人心疼。」馬所長露出一個長長的苦笑,「我是個大老粗,在農村當了一輩子警察,對醫學一竅不通,這個遺傳學的原理也是我無意中才知道的。三個月前,我送一位受傷的村民去醫院,田恕恕在幫病人包紮的時候,無意中說起了血型遺傳的規律,我這才知道馬亮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我猜馬亮的父親是老李吧?」

「沒錯,我當時第一個懷疑的人也是老李。當天晚上,我去質問老李跟我妻子通姦的事,沒想到他不但全部承認,而且絲毫沒有悔意,還說,他早就知道馬亮不是我親生的,甚至嘲笑我白白幫他養了三十年兒子!」說著說著,馬所長有點哽咽了。

「所以你就起了殺意?」

「這種恥辱,換成是你,你受得了嗎?」馬所長痛苦地反問。

陸凡一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這是你和老李之間的私人恩怨,為什麼要遷怒於他全家?」

「老李這人喝了酒愛吹牛,經常在他兒子面前吹噓自己年輕時的風流事。如果我殺死老李,假如他兒子兒媳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全家,這個秘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再說,殺死他全家也符合山中野人作祟的傳說。」

「動機很充分。」陸凡一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殺死馮雅麗和方榮榮?」

「因為田恕恕。」

「什麼?」

「因為田恕恕是一個被詛咒的女人。」

「這跟詛咒有什麼關係?」

馬所長冷冷一笑:「這可就說來話長了。陸警官,你知道三十年前那場瘟疫嗎?」

「我只知道死了很多人。」

「那你知道田恕恕的奶奶是誰嗎?」

「王半仙。」

「哦。」馬所長驚訝,「那你知道她爺爺是誰嗎?」

陸凡一搖搖頭,心想,這事怎麼又扯上田恕恕的爺爺了。

「她的爺爺就是我當年的老領導,也就是三十年前墳嶺派出所的田所長。」馬所長繼續說,「這個秘密放在我心裡整整三十年了,今天不說,恐怕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說了。」

事情發生在1982年,那時候,馬所長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剛調到墳嶺派出所沒多久,村裡人都親昵地叫他小馬。有一天晚上,他值班,田所長突然把他叫出去,說有個棘手的事需要他幫忙。小馬二話不說,拿了手電筒和配槍就跟著他出去了。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田所長竟然三更半夜帶他來到墳嶺山。

「小馬,知道這墳嶺山名字的來歷嗎?」田所長突然問他。

「我聽說,好像是墳嶺山底下埋著一座宋代官員的墳墓。所以,村裡人就把這座山叫做墳嶺山。」

「那你知道是宋代哪個官員的墳墓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

田所長神秘地笑了笑,突然沖著一座孤墳喊:「小馬來了,出來吧!」話音剛落,一位中年婦女從墳後面走了出來。

小馬定睛一看,竟然是田所長的老婆,村裡人都叫她王半仙,聽說她會很多算命占卜的法術。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王阿姨。」

「小馬,今天要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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