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下戀情

下午,天氣陰沉,雪花沉重地落下來,整個世界很快被風雪淹沒。派出所會議室氣氛凝重,就像有一座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死亡,越演越烈的死亡,籠罩著墳嶺這座小山村。

「我覺得護士謀殺案破案的關鍵應該放在方榮榮被殺這個案子上。」派出所會議室內,陸凡一緩緩開口,「首先,為什麼兇手非要選擇在殺死馮雅麗的第二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方榮榮?昨天晚上,他只要隨便來一刀,方榮榮就必死無疑了。」

「會不會是兇手當時認為方榮榮已經死了?」李寧問。

「你覺得電棍會電死人嗎?」小宋反問。

李寧頭一回被問得啞口無言。確實,電棍是無法使人致命的。

「還有一種可能。」馬所長想了想說,「兇手原本並不想殺方榮榮,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這才起了殺意,所以不得不冒險在醫院殺了她。」

「我同意這個觀點。」歐陽嘉說,「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兇手重新起了殺意?」

「方榮榮當時都瘋了,還能提供什麼線索。」李寧提出疑惑。

「其實方榮榮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咬傷了我。」陸凡一下意識地摸了摸被咬傷的脖子,「我推測,案發時,方榮榮一定是看到了兇手對馮雅麗行兇的全過程!」

「你的意思是方榮榮當時並沒有被電暈?」李寧問。

「應該就是這樣,這就能解釋方榮榮為什麼會發瘋。如果她一直是暈的,直到警察趕到現場她才醒,怎麼可能瘋呢。所以,我認為,方榮榮當時沒有被電暈,也許只是無法動彈,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反倒是兇手行兇的過程把她嚇暈了,她受了強烈的刺激,這才會發瘋。」陸凡一解釋。

「所以,當方榮榮咬傷陸凡一,兇手才明白方榮榮看到了自己行兇的過程,兇手害怕她神智恢複正常後說出實情,就謀殺了她。」歐陽嘉補充。

「對。」陸凡一繼續說,「還有一點,殺害方榮榮的兇手應該就是殺害老李一家的兇手,因為當方榮榮被兇手從四樓吊下來的時候,腳上穿著一雙超大號的黑皮鞋,那雙皮鞋很可能就是殺死老李一家的兇手穿的鞋。」

「那雙鞋呢?」歐陽嘉問。

「等我們從天台跑到樓下的時候,那雙鞋就不見了。」

「一定是被兇手拿走了。」小宋若有所思地拿過現場人員的名單,挨個兒名字看下去,「看來兇手就隱藏在今天醫院的36個人裡面。」

會議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暴風雪吹得窗戶哐哐作響,陸凡一起身去關窗,往外頭看了一眼,原本關窗的手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歐陽嘉發現了他的異常。

「噓,院子里有人!」陸凡一壓低聲音。

所有人立刻警覺起來,就在這時,會議室牆壁上的鐘突然「噹噹當」地響起,嚇得人心頭一顫。頭頂的白熾燈閃了幾下,啪一聲熄滅了。屋裡屋外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該死的,又停電了!」黑暗中響起了小宋的咕噥聲。

「我猜昨天晚上潛入我房間的人,今晚又來了……」陸凡一說著,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歐陽隊長,你和李寧警官負責盯住院子的每個出入口,我和陸警官假裝出去檢查線路。」馬所長也掏出槍,打開保險,朝會議室門口走去。

「好主意。」陸凡一跟在馬所長身後,兩人走到院子里。

暴風雪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又冷又濕的空氣如千萬支鐵釘扎進骨頭縫裡。

陸凡一故意抬高語調:「馬所長,你們這裡經常停電嗎?」

「我們這裡停電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碰到縣裡檢修線路,也會臨時停電。」馬所長回應著,「今天可能是暴風雪的原因造成電壓不穩才停電的。」

陸凡一一邊和馬所長說話,一邊警覺地豎起耳朵聽院子里的動靜。四周寂靜無聲,只有沉重的雪花簌簌地落在院子里。突然,黑暗的空氣中響起一個女人的哭聲,充滿了怨氣和詛咒,彷彿孤魂野鬼,聽得人毛骨悚然。

「什麼聲音?」陸凡一的神經如電線走火般嘶嘶作響,心臟狂跳不止。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就聽到了這個聲音,當時誤以為是夜貓子叫魂,現在聽得非常清楚,是一個女人的哭聲。他飛快地環顧周遭,在濃黑的陰影里尋找蛛絲馬跡,曠野里吹來一陣陣能把人凍僵的暴風雪,這個小山村越來越讓他覺得心神不定。

沒等馬所長回答,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陣雜沓急促的腳步聲。

「那人跑上樓了!」陸凡一大叫一聲,和馬所長一前一後衝上樓梯。歐陽嘉、李寧、小宋聽到陸凡一的喊聲,從會議室衝出來,緊跟在他們身後也跑上樓。

二樓的走廊一片漆黑,一個黑影在其中一個房間門口一晃就不見了。

「馬所長,那是什麼房間?」歐陽嘉問。

「空置的教室,我們派出所是由學校改建來的,這間教室我們一直沒有用。」

歐陽嘉雙手握著槍,緊貼牆壁向前挪步,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她悄無聲息地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停下來。

走廊上的燈閃了一下,教室中間突然出現一個一頭長髮穿著紅衣的女人,一晃就不見了。這樣一個暴風雪的夜晚,一切都令人膽顫心驚。

「什麼人?」黑暗中響起小宋驚駭的嗓音,他手裡的槍如同走火一般陡然響了。被他這麼一嚇,緊接著,其他人的槍也跟著響了起來。

一片亂糟糟的火光中,歐陽嘉大喊一聲:「別開槍!」

槍聲停止了,望著黑漆漆的教室,沒人敢冒然走進去,都守在門口一動不動。寒冷和壓力讓人渾身僵硬,每個人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李寧,去拿手電筒。」歐陽嘉命令道。

李寧馬上折回隔壁的宿舍,從行李中翻出強光手電筒。很快,一道光柱在教室內晃動,那個紅衣服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人呢?」李寧的目光在黑暗中緊張地來回掃視。

「別慌,守住門口,她跑不掉的!」歐陽嘉說。

教室里全是桌椅,很多死角手電筒根本照不到。突然,靠牆角的桌子動了一下,手電筒的光一下子追到了那裡。

「過去看看!」歐陽嘉示意李寧守住門口,其他幾個人都向牆角移動。

走到最角落靠近窗戶的桌子,歐陽嘉一腳把桌子踢飛,桌子底下空無一人。

那一邊,李寧正緊繃著神經守在門口。說時遲,那時快,他眼前的一個桌子突然飛了起來,直接向他砸過來,他躲閃不及,一下子被砸中摔在地上,緊接著,一個人影竄出了門外。

「她跑了!」李寧急得大喊。

歐陽嘉幾人立刻調頭從教室里向外追,可滿屋的桌椅將人絆得東倒西歪,只有陸凡一身手敏捷,率先衝出了教室,可是,走廊里空蕩蕩的,窗外的風嗚嗚地吹。

「我看到她跑下樓了。」陸凡一伸手一指,大喊。

李寧這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立刻追下樓。歐陽嘉和馬所長他們也連忙趕過去,反倒是陸凡一閃身躲進了陰影中沒動,他需要的是等待。

走廊里慢慢地安靜下來,過了很長一會兒,三樓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等那人走下樓梯,躲在黑暗中的陸凡一出其不意地撲了過去,把人牢牢按在地上,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這時候,剛剛跑下樓的幾人都回來了。歐陽嘉連忙用手電筒一照,強光下出現一頭烏黑的長髮和一身紅衣,長發下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田恕恕?怎麼是你?」馬所長目瞪口呆,絕不敢相信夜闖派出所的神秘人居然是她。

陸凡一也認出了來人正是墳嶺醫院的護士田恕恕,一下子就想到了考古學家老何上午提到的關於她的事。陸凡一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鬆開她再說。

「你三更半夜來這裡做什麼?」馬所長抑制不住怒氣。

田恕恕又驚又怕地站起來,迅速地垂下頭,凌亂的長髮散下來遮住了那張美麗的臉龐。

「我告訴你,田護士,現在你的嫌疑最大。你最好老實交待,是不是你殺了馮雅麗和方榮榮?」小宋一句狠話就把這位護士給嚇住了。

田恕恕嘴唇打顫,連聲音也在發抖:「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馮雅麗。」

「什麼?」一句話就把五個人驚住了。

「你再說一遍!」馬所長一把拽過田恕恕的衣領,脖子上青筋浮凸,憤怒的眼神像要把她的胸口燒出一個洞來。

「村裡人說的沒錯,我是個被詛咒的人。」淚光在田恕恕眼中閃爍,她輕聲說,「是我害死了馮雅麗,都是我的錯。」

「你做了什麼?你給我們說清楚!」馬所長再一次拽緊田恕恕的衣領,像一隻受傷的野熊開始咆哮,「說,你到底是不是兇手?」

「馬所長,你冷靜點。」陸凡一好不容易才拉開馬所長,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唯恐他一個失手掐死田恕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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