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人行兇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裡起得最早的公雞甚至還沒打鳴,歐陽嘉就把大家叫到墳嶺派出所的會議室開案件討論會。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烏沉沉的天空,整個世界依然霧氣蒙蒙,像一個與世隔絕的禁地。

李寧和周琳明顯都精力不濟,這也難怪,三更半夜被那雙四十七碼黑皮鞋一鬧,誰還能睡得著。墳嶺派出所的民警包括馬所長也都未能倖免,被歐陽嘉一個電話從床上叫起來,天還沒亮就趕過來一起參與討論。

陸凡一不確定昨晚發生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個夢,他下樓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甚至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但漸漸的,回憶又變得清晰。

「我先簡要複述一下這起滅門案的案件經過,大家隨時補充。」歐陽嘉主持會議,「前天晚上,也就是2012年1月15日凌晨2點左右,兇手翻牆進入老李家,院子里的腳印說明兇手當時穿的是四十七碼的特大號硬底皮鞋,從腳印深度看,兇手體重大概有110公斤,從步幅可以確定兇手身高大約兩米。他先進入廚房打開煤氣,等老李一家煤氣中毒暈厥後,再進入房間,先後殺死老李一家四口。按照周琳的推測,兇手用雙腳蹬住被害人的肩膀,徒手將被害人的頭顱扯下,最後還將四顆人頭帶走。我建議大家按兇手行兇的時間先後順序來推理,這樣邏輯會比較清楚。」

「那就從兇手翻牆進入老李家院子開始吧。」李寧說。

「不對,行兇的時間不應該從這裡開始。」陸凡一糾正,「應該從兇手產生謀殺老李一家的想法開始,也就是殺人動機,這才是整個案件的開端。」

歐陽嘉點頭表示同意。

「我認為,這不是一起普通的滅門案。」陸凡一接著說。

「什麼意思?」其他人不解。

「普通的滅門案,兇手一般是針對一家人中的一個或幾個人下手,在行兇的時候被家裡其他成員看到,兇手為了不留下把柄,才把家裡所有人都殺害。而這一宗案件不同,可以說在案發之初,兇手就非常明確要把老李一家四口全部殺害,所以才會先釋放煤氣,在老李一家四口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後,依然用最殘忍的手段將他們全部殺死。這樣目標明確的滅門案,必定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殺人動機做支撐。馬所長,據你所知,老李家有沒有跟什麼人結仇?」

馬所長想了想,很肯定地說:「老李夫婦都是老實本分人的庄稼人,從不與人結怨,應該沒什麼仇家。他兒子和兒媳婦常年在外地打工,這不快過年了嘛,兩人回老家過年,誰知道剛回來沒兩天,就發生了這種事。至於小兩口在外面有沒有仇家,我就不清楚了。也說不定小李兩口子在外面打工得罪了什麼人,仇家追上門來了。」

「兇手的目標應該不是小李。」陸凡一很確定地說。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歐陽嘉問。

「從兇手留下的腳印上看,他第一個下手人的是老李。大家想一想,老李父子,一個年過半百,另一個身強力壯,兇手殺老李的時候,難道不怕驚動了小李嗎?既然兇手首先選擇體質虛弱的老李下手,很顯然,兇手真正的目標一定是老李!」

「可老李平時沒和什麼人發生過衝突啊!」小宋說出疑惑。

「沒有衝突不代表沒有仇家。」李寧馬上反駁。「一家四口的腦袋都被擰下來了,這仇還不夠深啊?」

「好了!」歐陽嘉打斷兩人,「動機先說到這兒,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兇手本人。」

「身高兩米,穿四十七碼的特大號黑皮鞋,體重110公斤,能夠舉起800公斤的重物。」小宋難以置信,「兇手還叫『人』嗎?會不會是周琳法醫得出的結論有誤?」

「我是根據現場的腳印初步得出的結論,如果你懷疑我的專業性,可以請其他法醫來現場調查取證。」周琳嚴肅地說,「不論是我,還是其他法醫,如果要得出確切結論的話,都必須把屍體運到W市法醫辦公大樓做完解剖才能知道最終結果。」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宋尷尬地搔搔頭皮,「我是說,如果兇手不是『人』的話,會不會是其他東西,比如說,鬼?」

「你見過穿黑皮鞋的鬼?還是長著一雙大腳的鬼?」李寧不客氣地反問,「拜託,你好歹也是警校畢業的,能不能不要這麼迷信,笨蛋才會說出這種話。」

「那,有沒有可能是野人?」小宋坦率得近乎幼稚,他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新手,「最近,墳嶺山上經常出現一些小動物的屍體。我前幾天還聽村民說,有人在山裡看見了一個很高大的人影。」

「見鬼!」李寧粗暴地大嚷,「野人上哪兒買四十七碼的皮鞋?動動腦子好不好!」

馬所長的思緒也是一片混亂,要保持客觀並不容易,人總是容易被各種傳言影響,偏頭痛引發的疼痛令他臉色蒼白:「我可以向大家保證,墳嶺村方圓五十公里的村子我都去過,真的沒有身高兩米、體重110公斤、能舉起800公斤重物的人。」

會議室一陣安靜。

良久,陸凡一開口:「這樣吧,為了不讓我們的推理進入一個死角,我們現在假設一下,確實存在身高兩米、穿四十七碼大號黑皮鞋、體重110公斤、能夠舉起800公斤重物的人,而且這個人就住在墳嶺村附近。」

沒有別的辦法,暫時也只能這樣設定,推理才能繼續進行下去。

「我還是覺得要把野人也考慮在內。」小宋認真地說。

「好,我們就假設存在這樣一個力大無窮的野人。」陸凡一彷彿洞悉了小宋的想法,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說,「不過,我有幾個疑問,老李一家四口對這個野人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既然這樣,他為什麼還要翻牆進去?為什麼不直接從院子正門踹門進去?為什麼擰開煤氣罐後退出房門外,等老李一家煤氣中毒無力反抗後,再動手殺人?他完全可以闖進去直接殺了他們。」

「什麼事情都有可能,這不能說明什麼。」小宋不服氣地反駁,「除非親身經歷這種事,否則誰也無法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這能說明四個很重要的問題。」陸凡一說,「第一,兇手有一定的生活常識,至少知道煤氣中毒的原理。第二,兇手不敢與老李一家正面接觸,從他翻牆進入房間和打開煤氣熏暈老李一家都說明了這一點。第三,兇手作案時戴著手套,否則,煤氣罐上一定可以提取到指紋或者掌紋,哪怕是野人的掌紋。第四,兇手還知道像老李家有這樣的三間平房,煤氣擴散至整個房間所需要的確切時間,否則他下手時憑什麼判斷老李一家有沒有被熏暈?」

會議室里各種思緒衝撞著,相互抵觸,每個人心中都有不一樣的看法。

小宋遲疑了一下,開口說:「我可以解釋陸警官的問題。」

「你說說看。」歐陽嘉點頭。

「首先,我認為兇手很可能就是荒山裡的野人。」小宋堅持自己的看法,「從我警校畢業分配到墳嶺派出所也有一段時間了,經常聽到關於墳嶺山裡野人的傳說。其實,這個案子也許並沒有像陸警官說的那麼複雜,野人的動機很簡單,冬天荒山上食物匱乏,他就從山上跑下來找食物,碰巧進入了老李家。翻牆進去完全是因為他動物的本能,一方面他有很強的跳躍力,另一方面,在他的意識里也沒有『門』這個概念。至於煤氣中毒,也許只是巧合,碰巧老李家今晚做飯忘記關煤氣了,野人進入房間的時候,老李一家已經煤氣中毒了。野人當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就把他們的腦袋拔下來帶回去當晚餐了,因為腦髓對於很多肉食動物來說,可是最豐盛的晚餐。」

這種說法簡直匪夷所思,不過仔細想想似乎還挺合情合理。

「那野人為什麼不會煤氣中毒?」李寧提出質疑。

「野人的肺活量肯定比普通人大上幾倍,這點煤氣對於他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小宋腦子裡似乎出現了當時的情景,繼續說,「我的推理可以非常完美的解釋陸警官提出的每一個疑點:第一,兇手為什麼翻牆進去而不走院門;第二,煤氣罐上為什麼沒有留下兇手的指紋;第三,老李一家四口的腦袋為什麼會被擰下來;第四,兇手如何知道煤氣中毒的原理和擴散時間。」

「你似乎是在暗示,這起滅門案不是謀殺,而是意外。」李寧不以為然的語氣顯然是要蓄意激怒小宋。

「你怎麼就知道不是意外?墳嶺村地勢奇特,村子四周全是高聳入雲的山脈,沒人知道山裡有什麼東西,就算有野人也不足為奇。再說,荒山野人的傳說也不是最近才傳出來的,都傳了三十多年了。」小宋冷眼看著李寧,怪異地笑了笑,「不過,像你這種一輩子待在大城市裡的人,自以為什麼都比我們鄉下人高明,接受不了我們的觀點也是自然的。」

李寧先是一驚,然後有些氣惱:「這跟城裡人鄉下人有什麼關係,推理就推理,不該抱任何偏見!」

「我只是實話實說,無意冒犯。」小宋的語氣中充滿懷疑和戒備。

「放狗屁,你這個只會戴著偏見和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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