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誰是罪犯

10月12號上午,秋天的天氣還是這樣溫和,仍住在埃特里塔別墅小屋裡的幾戶人家都來到了海灘上。要不是那清新的空氣,還有那些淡淡的、柔軟的、漂浮在天邊的雲彩,人們準會把那躺在地平線上的悠悠白雲和懸岩之間的那一江海面,當成一彎靜靜地沉捶在群山懷抱里的高山平湖。而這空氣,還有這雲彩,給諾曼底這待定的季節,憑添了幾分獨特的魅力。

「這兒真漂亮,」霍賴絲咕噥著說。不過接著又加上一句,「事情總是同過去一樣,我們到這兒來,既不是為了欣賞大自然的風光,也不是來尋覓亞森·羅平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據說,他曾經住在我們左邊那座叫針鋒的巨大岩石上。」

「我們之所以到這兒來,」普林斯·雷萊恩說,「完全是因為兩星期前,在一列火車的餐車上,我偶然聽到的那一男一女之間的談話。」

「他們的談話,我可是一個字兒也沒聽到。」

「要是這兩個人察覺到了一絲一毫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就不會說下去了。

「你不知道他們談論的事情多麼嚴重,又多麼緊要。不過我的耳朵特靈,儘管我不能聽清每一句話,可有兩件事情我是完全可以肯定的。第一,這一男一女,是一對兄妹,在10月12號,也就是今天,上午的12點差一刻,他們要同第三個人會面,約會地點是在一個叫作特里伊斯·馬西爾茲的地方。而這第三個人,是一個已經童佔了婚的人,這個人願意以任何代價來獲得他或她自己的自由。第二,這次會面,是為了達成他們的最終協議,在達成協議以後,也就是今天晚上,他們要到那懸岩上去散步,而這第三個人會把他的妻子或她的丈夫帶來。我也不能十分肯定,被帶去的這個人就是他們要除掉的那個人。這就是全部事情裡面最詭秘的地方。由於我知道這個叫特里伊斯·馬酉爾茲的地方,就在埃特里塔附近,而這個地方又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這樣,我們昨天就趕到了這裡,為的是挫敗這幫讓人討厭的傢伙的陰謀。」

「什麼陰謀?」霍賴絲問,「說什麼會有人被害,這個被害人會從懸岩上被扔下去等等,說來說去,都是你的猜測,你自己也告訴過我,你也沒有聽到他們說過要謀害誰。」

「我是這麼說過。可我也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說到,這兄妹中有一個人的婚事,同這第三個人的丈夫或妻子有關係,這件事就隱含著有犯罪的可能。」

他們兩人坐在涼台的游廊上,面朝著台階,沿著台階下去就到了海灘上。在這兒,他們就可以俯視那幾幢建在鵝卵石海灘上的小屋;那兒,4個男人正聚在一起打橋牌,幾個女人聚在一塊,一邊編織著什麼東西,一邊在那裡聊天。

相隔不遠,靠近海的地方,有幾個光著腳丫子的小孩,在水裡玩得正起勁。

「唉,」霍賴絲說,「不管這兒的秋天多麼美,多麼有扭力,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趣,我太相信你說的那些道理了,我總禁不住要去想這個可怕的問題,什麼也擋不住我。那些人裡面,誰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死神已經選好了他的犧牲品了。這個人該是誰?是不是那滿頭金髮、笑得前仰後合的女人?還是那個正在抽煙的高個子男人?他們中間,又是誰懷著殺人的禍心?我們看著的這些人,一個個都過得快快活活的。可死亡的陰影已經降臨到他們頭上來了。」

「太棒了!」雷萊恩說,「你也有熱情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來著?生命整個兒就是一種冒險;沒有什麼東西比去冒險更有價值了。在事情發生的最初一瞬間,你就在那兒,你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周圍發生的每一樁慘劇都影響著你,那撲朔迷離的感覺在你的內心深處蘇醒。瞧,你多麼入神地觀察著那對剛剛到達的夫婦。你絕對不會想到,那位紳士可能正盤算著要幹掉他的妻子?也許那位女士也正想著除掉她的那位丈夫?」

「你是說多姆瓦爾夫婦?絕不可能!多麼美滿的一對!就是昨天,在旅館裡的時候,我和那位妻子聊了好久。而你卻……」

「啊,我同多姆瓦爾·雅克打了一局高爾夫球,他還滿有回事地覺得自己像個職業運動員呢。後來我還同他的兩個可愛的女兒玩了一會兒洋娃娃!」

這時多姆瓦爾夫婦走了過來,同他們打招呼。多姆瓦爾夫人對他們說,她的兩個女兒在今天早上同她們的保姆一起回巴黎去了。她的丈夫,是一個大塊頭的高個子,長著黃色的鬍鬚,運動衫搭在胳膊上,網格襯衣上的胸膛正喘著粗氣,一邊抱怨著天氣太熱。

「那小屋的鑰匙在你那兒嗎,特里西?」他問他妻子,這時,他們離開了雷萊恩和霍賴絲,在台階的頂端停了下來,隔他們也不過只有幾尺遠。

「在我這兒,」她妻子說,「你是不是想去看報紙?」

「不錯,要不我們去散散步?……」

「我看還是下午去散步,你不介意吧?我今天上午還有許多信要寫。」

「好的。下午我們上懸岩那邊散步去。」

霍賴絲和雷萊恩都吃驚地看了對方一眼。這句話僅僅是一個巧合?或者,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站在他們面前的兩個人,正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對夫妻?

霍賴絲努力裝出了一個笑臉,她說:

「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管怎樣,我決不會相信這絕不可能的事情。『我丈夫和我從來沒有紅過臉,』她對我這樣說過。不可能,事情明擺著,這夫婦倆感情挺不錯。」

「只要他們中有一個到特羅伊斯·馬西爾茲去跟那兄妹倆會面,我們就能弄個水落石出。」

多姆瓦爾先生走下了台階,她妻子卻站在那兒沒動,靠在游廊的欄杆上。她的身段嬌美、苗條而且柔韌。她線條清晰的側面,被她那處於安靜狀態下的有點過於突出的雙頰,襯托得更加動人。在沒有笑意的時候,她的臉龐就給人一種憂傷、受著折磨的感覺。

「你是不是掉了什麼東西,雅克?」她沖她丈夫問道。這時,他丈夫正在鵝卵石灘上彎下腰來。

「是呀,鑰匙掉了,」他說,「它從我手裡滑脫了。」

她走下台階,去他那兒,幫他一起尋找起來。有兩三分鐘的光景,他們轉到了右邊,挨近了那台階的底下,霍賴絲和雷萊恩都看不見他倆。他倆的聲音又被那些打牌的人爭吵的鬧聲給蓋住了。

他倆幾乎又立刻出現了。多姆瓦爾夫人慢慢地爬上幾步台階,站住了,轉過身去看著大海。她丈夫把他的運動衫甩在肩上,正朝他們那幢獨立的小屋走去。經過那些打牌的人身邊時,他們指著攤開在桌子上的那副牌,讓他給評判一下,可他搖了搖手,不願意發表任何意見,就繼續走他的路。從他們那兒到他的小屋,大約有30丈遠的距離,他走過了這段路,打開屋門,走了進去。

多姆瓦爾·特里西回到游廊上,在一條長凳上坐了大約十來分鐘。然後,她走出了涼台。霍賴絲往前傾著身子,看著她走進了荷威爾酒店旁邊的一間度假小屋。

只有一會兒,就看見她出現在房間的陽台上。

「11點,」雷萊恩說,「無論這人是誰,是他也好,是她也好,還是那些玩牌的人也好,或者是那些玩牌人的妻子也好,離他(或她)到那兒去約會的時間已經不太長了。」

可是,過了20分鐘,又過了25分鐘,沒有人動身。

「多姆瓦爾夫人可能已經走了。」霍賴絲說,顯得有些著急。「她已經不在她的陽台上了。」

「要是她到了特羅伊斯·馬西爾茲,我們就可以在那裡把她抓住。」

他站起身來,這時,又一輪新的爭吵在打牌人中;司暴發了,其中有個人叫著說:

「讓多姆瓦爾來說句公道話。」

「行,」他的對手也同意。「我接受他的裁決……只要他願意來當裁判的話,他剛才可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啊。」

他們大叫起來:

「多姆瓦爾!多姆瓦爾!」

後來,他們認為多姆瓦爾一定是關上了門,而這小屋又沒有窗戶,那麼,小屋裡面一定很昏暗,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他大概睡著了,」有一個人說,「我們去把他叫醒吧。」

4個人全都到了小屋那兒,開始高聲叫起他來,可是沒人答應,他們就捶起門來:

「晦!多姆瓦爾,你醒了嗎?」

正在游廊上的普林斯·雷萊恩,突然跳了起來,樣子很著急,把霍賴絲都給嚇了一跳。他嘟囔著說:

「希望還來得及!」

霍賴絲問他是什麼意思時,他已經撒腿往那小屋跑去。他跑到那裡時,正好趕上那些打橋牌的人要砸門進去。

「別動!」他喝住了他們。「辦事必須照規矩來。」

「會有什麼事嗎?」他們問他。

他察看每一扇折迭門頂上的威爾斯遮板,發現上面有一塊板條破了,他費勁地攀在小屋的屋頂上,透過那破洞往內觀看,然後,他對那4個人說:

「我正好在琢磨這事,如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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