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令人悲傷的日記

保羅迫不及待地想看伊利莎的日記,因為說不定能從中找出伊利莎的下落。

保羅和伯納兩人坐在幾天前休息的大樹下,一起研讀伊利莎的日記本。

第一篇日記寫得是保羅為捍衛祖國而離家出征的那天的情景。這本日記是用鋼筆和鉛筆交替書寫而成的,字跡零亂不堪。其中鋼筆字書寫的部分字跡潦草模糊,淚跡斑斑,涸濕後又幹了,皺巴巴地一大片。也許當時伊利莎淚如雨下,顫抖著手寫成的。那串串珠淚與她的句句誓言交織成一片,融在了一起。

伊利莎與丈夫保羅新婚燕爾便天各一方,從前和老夫婦吉若蒙。羅莎琳相守在寬敞的城堡之中,過著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日子,日記里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她焦慮與憂鬱心情的真實表白。

日記中有一部分已經被撕去了,也許伊利莎在裡頭記載了一些重要的事,為了防止第二者發現,她毀掉了。所謂第二者,可能指的就是德國士兵。

「一定是德國士兵攻佔了沃爾康城堡,伊利莎才撕去這部分日記的……」

保羅一面捧著日記看,一面想著伊利莎的艱難處境,心中不免愁腸百結。

一邊的伯納不禁也呼噓不已。

兩人默不作聲地往下讀。陽光從樹枝間的縫隙滲下來,投影在他們的臉上,閃著斑斑點點的光影,清爽的風吹拂著,使人的心裡倍感酣暢。

日記上標明的日期是在大約一個月以前,內容大半是多日以來的重要事件,以及伊利莎的心情感受。因為許多頁被毀去了,剩下的又淚漬斑斑,字跡模糊,所以保羅和伯納二人弄不清楚確切的含意。

但保羅和伯納兩人繼續專心一致地讀下去。

8月8日 星期六

一陣陣槍炮聲從遠處傳過來,那是法國軍隊正在與敵軍進行艱苦卓絕的戰爭。從山丘上望下去,德國戰士在幽靜的山谷中來來回回地巡視走動著。

日暮時候,法軍部隊來到了城堡里,隊長命令將營房駐紮在古堡的庭院中,我同意了,而且我還邀請軍官們和隊長搬到城堡裡面去住。

隊長為了避免打擾我的生活,所以他們只動用了吉若蒙和羅莎琳夫婦的屋子裡,並且在那裡休息、用餐。

8月9日 星期日

自從保羅出征之後,就再也沒有寫信回來,而我也從未給他寫過一封信,我準備證明那肖像上的黑衣女子並非我的母親,然後再寫封信去向保羅解釋一切。

那幅畫實在太令人不寒而慄了,所以我讓吉若蒙將它收在侖庫里。我將城堡的角角落落翻了個遍,但依然找不到可以用來證明那黑衣女人不是我母親的東西,因為已經過去17年了,無論我怎樣細心地搜查、尋找都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8月10日 星期一

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不絕於耳地傳來,據法國軍隊隊長表示,德軍根本不會向這個地方發動進攻。

8月11日 星期二

午後,一名法國士兵的屍體在後面的森林裡被發現了。聽說,匕首一刀扎進了他的心臟,他當場斃命。

聽隊長說,那位士兵發現了一個身份可疑的人正要從後門離開古堡,於是他上前盤問他,結果被那人一刀殺死。但兇手是誰呢?誰也搞不清楚了。

那後面的幾頁日記被撕去了。

8月15日 星期六

昨天夜裡,隊長將俘虜的兩名德國軍官關進了沃爾康村裡的洗衣廠,並用鎖從外面牢牢地鎖住。可是今天一大早,那兩名德國軍官不翼而飛了,只剩下了一團脫下的軍服。

也許有人將門上的鎖打開了,後來聽說那兩個俘虜換上法軍軍服逃跑了。法國的巡邏隊在森林裡曾經遇到過他們。

巡邏隊長看見了他們,發現他們行動可疑,上前追問:

「你們兩個要去哪裡?有什麼事嗎?」

兩個喬裝改扮成法國戰士的德國軍官回答說:

「我們剛才去城堡里找大隊長,把司令部下達的命令傳遞給他。現在任務已經完成,我們正要回到司令部去。」

「什麼命令?」

巡邏隊長逼問道。

「司令部下達了命令說由於戰略戰事的需要,大隊必須馬上從沃爾康城堡里撤走……」

「這個命令幾天前就送到大隊部里了,而且撤退工作正在進行,而你又說司令部下達了命令,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因為司令部改變了撤退的時間,所以又命令我們去下通知,本來是明天才進行撤退,可是,司令部下達給你們的命令是從今天就開始緊急撤退。」

也許是因為他們堅定自信的語氣,也許是因為兩人都操著一口流暢的法語,不由得巡邏隊長不信,所以他們被巡邏隊長放走了。

究竟是誰送法國軍服給德國軍官呢?為什麼連他們也知道法國軍隊要從城堡里撤走呢?難道是德軍間諜已經潛伏在城堡里了嗎?

據說這幾天,有一個陌生的農婦經常出現在法國營地,她向他們兜售雞蛋和牛奶,但今天都是這個時候了,她還沒有出現。

那位農婦衣著整齊乾淨、皮膚細膩白嫩,面龐清秀美麗,根本不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鄉下人。

隊長也對那行動詭秘的農婦將信將疑,不過,他並沒有將她和德國間諜聯在一起。

8月16日 星期日

今天一旱,大隊長就對我說道:「我們被敵軍包圍了,昨天逃走的兩位德國軍官也在那裡面。

「這城堡現在正處於敵軍的嚴密監視之下,待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我們的戰士太少,一旦被敵人攻擊,我們就可能一敗塗地。

「司令部已經下令讓我們退走了,我想,你還是離開這裡比較安全。我們能夠保護你,把你護送到另一個村落里去。」

可我不想離開這座城堡,我一直留在這兒,直到找到神秘的黑衣女人並不是我母親的證據。

我很感激隊長的好意,我告訴了隊長我自己的決定,他明白了我意志堅定,便不再勸我了。

接下來的幾頁日記又沒有了,內容斷斷續續地連貫不起來,而緊接著的幾頁也沒有標明正確的日期。

深夜裡,寂靜的窗外一片漆黑,森林和山谷都被冷寂、孤獨的氣氛籠罩得嚴嚴實實的了。

黑暗中,我隱隱約約地聽見了遠處的犬吠聲。時斷時續,聽得人毛骨悚然。

我不禁側耳聆聽著,周圍是一種可怕的寂靜,森林和山谷沉默不語。在這樣一個沉寂的深夜裡,遠遠的槍炮的轟鳴聲幾乎要刺破人的耳朵。我被一種無名的恐怖扼緊了。

又有幾頁日記被撕去了……前天,法國軍隊離開了古堡。現在整個城堡里只剩了年邁的吉若蒙夫婦和我三個人。

野狗的叫聲停止了。森林和山谷彷彿沉入了夢鄉,這偌大一個古堡中,只有我一個人醒著……東方已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我站在窗子旁邊仰頭看著早晨的天空。突然,叢林間走出一個全身著黑的人影,正向著草坪走去。

我開始以為是法國軍隊又回到城堡里來了,也許是那位可親可敬的隊長回到這裡勸服我離去,我的心中一下子湧起了一股感激之情。

可是在微弱的黑暗中,我看清了走過窗下的是一個女人,我以為是羅莎琳,我正想叫住她,我不禁大驚失色。

她並不是老羅莎琳,而是一個身材修長,步伐矯健的中年女人。

我立即跑下樓去喊醒吉若蒙,並讓他加強戒備。然而一切都晚了,那個行動詭秘的女人已經過窗外,向著陽台快步走去,一會兒就不見了。

忽然,一陣鳥叫傳過來,那是一種聞所未聞的可怕的聲音。同時,一道電光尖利地划過幽冥的天空,既不是流星也不是煙火,我想,那也許是一種信號。

電光消失以後,四周又沉入寂靜與陰暗之中……大地陷入了一種陰冷可怖的氣氛之中。

我飛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裡,心中的失落與驚恐使我輾轉難眠了……其後的幾頁日記又被撕去了,在那段時間裡,德軍很可能進入城堡中去了。

下面的幾頁又沒有寫日期。

伊利莎可能是遇到了什麼意外的事,所以她無法靜心寫下去,不過,她仍然抽出時間去記錄下近幾天內的大事小情,然而,那後半部分日記已經短得成了備忘錄了。

我的燒終於退了。我躺在病床上,我聽到野蠻無禮的德國士兵在沃爾康城堡中走來走去,他們會加重我的病情,使我熱度增加。

德國士兵駐紮在森林裡,只有軍官住宿在城堡里。一位皮膚細白,又矮又胖的金頭髮軍官佔據了我的房間,而我只好暫時住在樓下的一間房子裡面。

我不知道那位軍官是誰,不過,身為大隊長的副官的阿曼中校曾經見過我,他是德國皇帝的兒子昆拉特王子。中校甚至還告誡我說,要服從昆拉特王子的一切旨意,不能違抗他的命令。

第一次見到昆拉特王子時,他的臉上就露出了猙獰恐怖,邪惡無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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