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爭年代

一碧萬頃的穹廬下,微風拂動著一望無際的綠盈盈的葡萄園,彷彿美麗的浪花在翻滾跳躍。那令人心馳神往的綠波浪似乎要與湛藍的天際競相爭艷。四周瀰漫著葡萄的甘美香味。在那寧靜幽遠的法國初秋里,這一切充滿著詩一樣雅緻的意境。

一條柏油路灰亮亮地蛇一樣爬過寬廣的葡萄園。遠遠地,在路的另一端,走來了兩個小小的黑影,原來是兩輛駛來的腳踏車,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小男孩各騎一車。兩人肩上都背著背包。

氤氳的水蒸汽不斷地從碧綠的葡萄園和灰色的柏油路上冒出來,空氣便像銀波一樣輕輕地晃動著了。連那兩部腳踏車,看起來也像在波浪中搖晃著一樣,那閃閃發光的車輪,則猶如銀白的珠子滾向前去。

灰亮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到對面的綠色山丘上,於是兩部腳踏車也沿著路上了山丘,而後停下來了。

他們停在了一棵參天大樹之下,鳥群在林間啁啾不已。越過樹林,可以看到雲籠霧罩的群峰,由蒼翠轉為空濛。一習涼風清爽怡人、舒暢淋漓。

「保羅,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弟羅茲男爵將腳踏車在草地上放倒,拿出大方手帕,一面說一面將臉上的汗珠拭去。

「好的,爸爸。」

保羅把伸在踏板上的腳放下來,站在碧綠如茵的草地上,遙望著綠丘下波光瀲灧的河流出神。

他是一位金髮碧眼的英俊少年,10歲左右。他父親弟羅茲男爵大約50歲,是一位高大偉岸壯碩無比的中年男人。

父子二人相依為命,過著異常寂寥的生活。保羅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含恨辭世了。對母親毫無印象的他寂寞無比,他很渴望依偎在母親的身邊,渴望與母親一起購物,渴望享受偉大溫馨的親情。

但是,性情剛烈,率直勇敢的保羅能夠剋制內心的寂寞和對母親的思念。他把所有精力都傾注在功課上,成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

由於他的坦誠和善良,同學們都喜歡和他相處。不過,畢竟有時他也按捺不住寂寞,常常沮喪失落。

弟羅茲男爵非常疼愛自小失去母愛的保羅。為了讓他忘記內心的寂寞,男爵決定暑假期間騎腳踏車到阿爾薩斯、洛林一帶旅行。這天是他們旅行的最後一天。

「這塊土地本來屬於我們法國……」走在保羅身後的弟羅茲男爵用沙啞而深沉的聲音說。

「轉過頭來,看著爸爸……」

父親一直俯視著保羅,晶瑩的淚珠在他的眼眶裡閃動,保羅驚訝極了。

「大約是30多年以前,也就是1870年到1871年間,我們的祖國和鄰國發生了戰爭,我們最終戰敗了。於是,阿爾薩斯和洛林這兩個地方便被德國掠去了。」弟羅茲男爵的嘴唇顫抖了。

「德國當時叫普魯士,那次戰爭在歷史上被稱為普法戰爭。保羅,你知道吧?那些矗立在巴黎廣場上的代表法國各縣市的女神像。你見過吧!」

「是的,您曾經帶我去看過的。」保羅仰起純真的小臉回答男爵。

「那些女神像中,有兩個黑色的布包裹著的正是阿爾薩斯和洛林兩個省的女神像。」

「巴黎市民和全法國人民為了寄託痛失國土的悲痛,為女神像披上了黑服,決定等到收復失地的那一天,才替女神像脫去衣服。

「那時候,全法國人民都發誓精誠合作、自強自立,讓祖國更加強大昌盛,而後再擊敗德意志,收復國土,都嚮往著在溫暖安祥的陽光下仰望象徵平等自由的神聖的女神像。

「戰爭爆發的時候,爸爸才17歲,但是,看到自己祖國的軍隊即將戰敗,又怎能漠不關心呢?於是我參加了少年兵,意欲為祖國拋灑鮮血。戰爭結束後,爸爸我獲得了榮譽勳章。」

「這是爸爸18歲時的事了,到現在已經30年了。」

「但是,到目前,阿爾薩斯和洛林還被德國霸佔,而女神像也還穿著黑色的喪服。不過,無論怎樣,我們一定要收復失地,除去女神像的喪服,這也是我們法國人民的夙願。保羅,我由衷地希望法國的年輕人繼承我們老一輩人的意願,去實現這個願望,你的年紀還小,但你一定要牢記爸爸的話,熱愛自己的家園,保護國家的安全,收復兩省,為國雪恥。

「這是法國同胞賦予少年們的神聖使命,一旦國難當頭,你們要挺身而出,為國盡忠,讓你們那年輕的肉體為國家流盡最後一滴美麗的鮮血。這是爸爸的心愿,你懂嗎?」

弟羅茲男爵握緊保羅的雙手,分外凝重地說。

保羅看到有愛國的堅毅的光芒在父親的眼睛裡閃動,他深有感觸地說:

「是的,爸爸,我一定會愛國,一定會為所有的法國人收復阿爾薩斯和洛林。」

保羅雙頰漲紅了,愛國的熱血充滿了他的心胸。

一直把父親看作英雄的保羅仰頭凝視父親,他為父親而驕傲。

「我一定要像爸爸那樣,做一個勇敢的愛國勇士……」保羅幼小的心靈里立下了壯志。

弟羅茲男爵被兒子一臉堅決的表情打動了,他明白兒子的決心,他為兒子的勇敢而自豪,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這次腳踏車旅遊,就是為了讓你知道美麗富饒的阿爾薩斯和洛林,而且還要告訴你法國之所以失去這兩塊土地的緣由。從這片丘陵望過去,便是法國的土地。在邊境的沃爾康村落里,居住著爸爸的好友丹朵比伯爵,如果跟他談一談,你就會更加愛國了。

「等一會兒,我們就拜訪他的城堡去。自從戰爭結束,我再也沒有跟他見過面。我們突然出現在他的城堡里,他一定喜出望外。」

弟羅茲男爵抬起倒放在地上的腳踏車,興奮地說著,但當他仰望天空後,他皺緊了眉頭。

原來一片烏雲飄過他們頭頂上的天空,愈來愈密,宛若一滴濃墨滴落在一張潮濕的白紙上。逐漸地向四周擴散,剎那間,頭頂上的碧空陰雲密布,一道雪白的閃電劍一樣劃破了濃重的烏雲。

一顆顆閃閃發亮的雨珠紛紛打在了父子的臉上,瞬間,大雨傾盆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不好,我們必須馬上去城堡……」弟羅茲男爵說。

父子二人拚命地蹬著腳踏車,兩人的身影與茫茫白霧和肆虐的大雨混成一片,終於變成兩個黑影消失在雨的盡頭。

抵達法國的邊境,只需越過蒼翠的樹林,但要到達沃爾康村落的城堡,還要花上一個小時。兩人在雨中穿行,沒命地踩著腳踏車。

漆黑的天地之間,鋸齒狀的閃電時隱時現,從陰暗的林莽中噴出了烈火,同時,也劈裂了森林裡的高大喬木。

「好險呀,我們還是先躲避一會兒……」

這一對父子弓著背,繼續賣力地踏著踏板。

「爸爸,教堂,在那裡!」保羅的手直指向前方。

從森林的這一邊,已經能看見不遠處一座古老的教堂了。屋頂已經朽毀,上面尖尖的十字架也被腐蝕成黑色。高高的鐘樓屹立在教堂旁邊,已經看不到鍾了,可能被賊偷去了。

「這座教堂說不定沒有神父和管理員,不過,暫時避雨是可以的吧。」

父子二人跑上了門口石階,去推那扇巨大的木門。

門推不動,好像從裡面上了鎖。不得已,父子二人只好蹲在門口的石柱旁,想等著雨停再走。

保羅渾身精濕,連鞋子里也進去了水,他很冷,牙齒不禁吱吱托碰撞,還只打哆嗦。

「不要涼著了,快吃下去這個吧!」弟羅茲男爵從背袋裡醫藥箱公取出一片阿斯匹林。

保羅剛把葯放到口中,「砰」的一聲,後面的木門響。弟羅茲男回拿起醫藥箱站起來。

「砰砰」的聲音繼續著,好像有人在用力地從裡面撞門。保羅握緊了父親的手背,強烈的恐懼使他顫抖得更厲害了。

這時,門把轉動著,像是有人正在將門打開。

門終於被打開了。一位男子從門裡出來,黑色的大衣披在身上,他的兩隻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那是一位威嚴的紳士,40歲上下年紀,他有兩端翹起的八字鬍,看起來十分有個性。

「啊……」

弟羅茲男爵低低地叫了一聲,醫藥箱從手中滑落,他全身僵直,呼吸緊迫。

紳士用冷峻僵硬的目光打量著男爵,但是他那兩端翹起的八字鬍卻顫抖不止,內心泛起了波瀾。

臉色慘白的弟羅茲男爵十分震驚,他獃獃地盯住了紳士。

轉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出現在紳士的背後。她穿著高貴的黑綢衣,一枚大卡媚飾品佩戴在胸前。

這個獨特的卡媚品十分搶眼,四周盤繞著一條黃金的蛇,兩顆綠寶石在蛇眼上流光溢彩。

保羅禁不住被這個閃閃發光的飾物迷住了,他心想:「太可怕了!」

此時,弟羅茲男爵一直保持沉默,他和黑衣人都用震驚的眼神凝視著對方。過了不久,紳士輕輕聳聳肩,走下了石階,而那冷艷的女人也尾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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