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漸漸出現了曙光

羅平返回家中以後,發現他的手下麥里紹已經在客廳里等著他歸來了。

「老大,你回來了!你剛才到什麼地方去了?」

「哦,我到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的家中去了一下。」

「恰好,我搜集到的這些資料也是與女伯爵有關的。」

「真的嗎?辛苦了!」

羅平坐在壁爐的前面,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媽為他送來的熱咖啡,悠然自得地點燃了一支雪茄。

「你說說吧!」

「有些事情怪極了!」

「什麼事?」

「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平均每兩天外出一次,而且必定是在凌晨兩點鐘之前離開家門,一直到傍晚時分才返回家中。雖然她有一輛十分豪華富麗的高級轎車,但是她卻從不乘車出門。」

「這實在是太古怪了!以後呢?又有什麼古怪?」

「每次,她都是徒步走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然後招手攔一輛計程車搭坐。回家的時候,她也同樣搭計程車,但是一到大街口就徒步向家裡走去。」

「我明白了。」

反應敏捷的羅平立刻聯想到,那天晚上,班思小姐獨身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而自己從那兩個攔路搶劫的歹徒手中救出她的那件事。

「那她到底去什麼地方了?」

「事情就古怪在這兒了。每隔兩天,她都要到女子精神病醫院去。

「那個地方並不是用來檢測或治療一般輕度精神疾病的場所,而是專門為病情較重的患者服務的。換句話說,那是瘋子們住院的地方,她們一旦被送到那個醫院中,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

「那是什麼地方?到底是一家什麼樣的醫院?」

「位於哥勒斯街的路口處,院長是蒙傑博士。」

「每次她到醫院裡去,都要待上好長時間嗎?」

「對,從凌晨兩點鐘一直待到次日傍晚時分。」

「今天,你知道她去過女子精神病醫院了嗎?」

「是的,去了,和平常一樣,直到傍晚才離開。」

「太好了!太感謝你了。日後,我還要勞駕你呢!」

「不成問題!老大。」

麥里紹離開了以後,羅平走進了他起居室隔壁的小房子裡面,這是他的一間秘密的化裝室。

屋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假髮、假鬍鬚,還有藍色、棕色等各種隱形眼鏡(戴上這些眼鏡,可以將藍色眼珠掩飾成棕色等不同的顏色)。另外,在他的衣櫥里,分門別類地懸掛著絲絨制的禮帽、鴨舌帽、以及在不同場合佩帶的帽子。除了這些東西,赴宴會穿的紳士禮服,甚至連破破爛爛的乞丐服,在這兒也可以找到。它們井井有條地分別掛在衣櫥里,而梳妝台上總是擺放著各種顏色的用於不同裝扮的粉脂和腮紅。

羅平經過一番高超巧妙的化裝之後,由原來那個神采飛揚的俄國青年公爵,搖身變為一位七十多歲高齡的鶴髮童顏、氣質優雅的老紳士了。

他有著花白的頭髮和鬍鬚,夾鼻眼鏡的背後隱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斷地有溫柔而理智的光芒從他那眼睛裡面散發出來。

羅平的化裝技巧簡直是出神入化、渾然天成。喬裝打扮後的他看上去多像一位體面而且有修養的老紳士啊!

羅平搭乘汽車來到了哥勒斯街路口的女子精神病醫院,他叮囑保克哈布把汽車停在醫院門口的停車場上。

「保克哈布,你就在這兒等我出來。」

說完,羅平昂首挺胸地向醫院走去。

他把自己的名片遞交給服務台上的侍者,要求拜見院長。只見他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印著:

博昂大學精神病理學教授

醫學博士坎爾·休布蘭哥

博昂位於德國西部地區,在它的東岸,流淌著古老的萊茵河。在那個地區有十分卓越的大學,又是音樂大師貝多芬的故鄉,因此聞名於世。

羅平被領進了會客廳里等候,與院長辦公室只有一牆之隔。

沒過多長時間,蒙傑博士推開門進來了。他大約五十歲上下的年紀,鼻樑上佩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也許是身為精神病院院長的緣故,他觀察外人的目光也是十分審慎而且犀利的,彷佛要在初次相會時,就要將別人的心理活動看穿。

他們倆人握了握手。因為同是精神病理的研究者,所以很快他們就談得十分融洽了。

羅平操著一口流利、地道的德語與他交談,不得不讓蒙傑院長深信他就是德國人。而且,由於羅平豐富而淵博的關於精神疾病方面的知識積累,使得蒙傑院長對他的博昂大學的博士身份深信不疑。

倆人暢談了一會兒,突然,桌上的電鈴響了。

「哦,我該參加會診了。我要去重症病房裡探視患者的病情了,差不多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好好地款待你了。」

「不要緊,您去吧!」

「現在是病情較輕的患者自由活動的時間,你可以到運動場上探視一下!」

「好的,謝謝了!」

在石頭牆環繞的運動場上,有幾個女患者待在那兒。

她們之中有的面無表情地站立在樹底下;有的獨自坐在長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地直勾勾地盯著地面。她們彼此之間都不說話,也沒有人手牽著手行走,都是心無旁顧地把自己囚禁在自己一個人的小世界當中,從不關注別人的事情,彷佛除了自己以外,世界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存在一樣。

「太可憐了!根據蒙傑院長剛才所說的,住在這所醫院裡的都是貴族親眷或者名門望族。但是,現在,她們與家庭、親戚隔離開來,無法享受富足的、衣食無憂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這兒的灰暗陰沉的歲月。」

想到這,羅平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看到那邊有個年輕女子神情很惶恐,彷佛在擔憂不安。如果一有其它病人接近,她馬上張惶失措地躲到樹榦後面去,然後睜著兩隻神情恍惚的眼睛,偷偷望著別人。她一定是一個十分嚴重的被害臆想症患者,老是覺著有人要害她。

羅平不自覺地淌下了兩行熱淚,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當他正想轉過身折回會客廳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看見對面襯底下的長椅上坐著兩位女子,羅平看到她們的身形後驚詫到了極點!

兩位女子其中的一個,正是那位被羅平救起的迷人的金髮美人班思小姐。她的身邊依偎著一位垂頭不語的年輕女性。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嫩白如水的縴手握著那女子瘦弱的玉手。

突然,那年輕的女子將頭抬了起來,羅平一見,大吃一驚!

這女子與班思小姐一樣的相貌,彷佛是同一個模型里製造出來的兩個同樣的洋囡囡。

這兩位女子有可能是雙胞胎,也可能是姐妹,那年輕女子一定是班思小姐的妹妹嘍。只不過,她的神情茫然無比,彷佛正陷在痴迷的臆想之中。

羅平獃獃地站在那兒默默注視著這一對姐妹;而她們似乎絲毫也沒注意到羅平的存在,她們只是輕輕地相互拉著手,彼此連一句話也不說。

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小姐從羅平身邊走了過去,羅平把她叫住:

「護士小姐,請問,坐在那邊樹下的兩位女士是什麼人?」

護士循著羅平的手指望過去,笑瞇瞇地說:

「啊!那兩位女子是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和她的妹妹。」

原來真是不出所料,班思小姐正是瑪利斯女伯爵,而且她還有那麼一位讓人同情、命運多舛的親生妹妹。怪不得每隔兩天,她都要到精神病醫院去一次,並且一直從午夜待到次日傍晚時分。

塞茜爾出身名門望族。如果貴族的親友家眷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並且將這消息傳出去讓上層社會的人士知曉了的話,必定會對她家族的名譽有重大的影響。

貴族人士對於自己的家風和名譽都十分重視。由此可見,班思小姐,不,應當是塞茜爾小姐每次來去都要乘計程車,而且必定要遠離家門下車,這麼謹言慎行,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不過,照蒙傑院長所說的能在自由時間裡在室外進行活動的人都是輕度精神病患者的話,塞茜爾伯爵的妹妹病情應當不太厲害,早晚有一天她會復原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塞茜爾公伯爵死守秘密根本就沒有必要呀!

這時,院長已經結束了他的會診了,正向運動場走過來。

他與每一個患者溫柔地談話、打招呼,或是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與他一塊散步。這種溝通方法,不僅可以提高病人的自信,而且對於病人病情的好轉也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

塞茜爾伯爵十分熱切地與院長商討著什麼事情,大概是懇求院長先生盡其所能來醫好她的妹妹。

說著說著,她坐在長椅上,垂著頭,不停地用手帕拭著眼睛,肩膀也隨之抽搐著——

她的妹妹此時此刻卻無動於衷,只是盯著姐姐的後背。

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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