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蹤追擊

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勃脫萊茫然失措。文章發表之前,他已作好了各種防範工作,他認為父親不會被劫持。塞耳堡的朋友們受託保護他的父親,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從不讓他單獨外出活動,就連收到的信件,也先由他們檢查,所以,他不可能發生危險。

會不會因為他在對敵鬥爭中情緒太衝動,防範不周?還是亞森·羅平為了爭搶時間,故意製造聲勢,嚇唬對方?不管怎麼說,這種打擊實在叫人受不了。晚上,勃脫萊悲傷過度,他一心想出走,去尋找行動機會,看看究竟怎麼回事。臨行前,他給塞耳堡的朋友發了封電報。八點鐘,他在聖·拉乍耳下了火車,等了幾分鐘,又乘上另一列快車。

一個小時之後,他下了車,在站台上買了一份晚報,隨便翻閱時,發現上面有一篇奇怪的公開信。這封信,是亞森·羅平借用報紙,針對他上午發表的文章所做的答覆。

社長先生:

我根本就不認為,一個極普通的人,在昌盛時代無聲無息的人,能在這個衰落的年代,為社會增光添彩。要是沒有觸犯社會公德的私情公開出來,人們的不良興趣也就不會越軌。假如連個人的隱私都要遭到站污,那麼,又如何去維護公民的權利呢?

有人會說這是尊重事實,但對我來說,不過是為自己開脫責任,尋找一個借口罷了。如今個人穩私已被公開,我也可以直接了當地發表自白了。

毫無疑問,蕾夢蒂小姐沒有死,我很喜歡她,沒有她的愛,我就煩惱和悲傷。

不錯,面對那個小人物勃脫萊,我不能不說,他那非凡的調查才能實在令我佩服。

我們的見解沒有差異。謎被他解開了,事情該了結了吧?

我的內心遭到了極大創傷,精神上受到了嚴重摺磨。我在此強烈要求,不要再居心不良地公開我珍貴的感情和誠摯的心愿。為了得到蕾夢蒂小姐的愛情,為了讓她忘卻受其叔父和蘇姍小姐的欺負,擺脫瑣事的圍攏,脫離不幸的生活,為什麼以前我從不提它,因為我不想無事生非。我需要安寧。蕾夢蒂小姐也會忘掉那段屈辱的日子。她對生活充滿理想。不論世界上有多麼美麗的首飾,多麼難得的珠寶,凡是她喜愛的,我都會為她找到,跪下來奉獻給她。她將享受幸福,也會把愛給我。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再次重申,我需要安寧。所以,為了和平,我向我的對手伸出了橄欖枝,同時依舊耐心地忠告他們,假如他們不理睬我,那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再談談哈靈敦先生。他是個非凡的年輕人,美國巨富昂庫萊的秘書。巨富吩咐他去歐洲收集那些可以找到的古代藝術傑作。他註定沒有好運氣,遇上了我的好友弗德列科思,也就是我本人。他得到了不真實的消息,是說有個叫日斯菲爾先生的人,打算出售四張盧兵思的油畫,但必須用複製品交換,而且,對外不能透露這宗買賣。我的好友弗德列科思(我本人),還促使日斯菲爾先生下決心把小教堂賣掉。

弗德列科思很誠心,哈靈敦先生很直爽,雙方交易順利完成。盧兵思的油畫和小教堂的石雕,最終按照要求運抵目的地。哈靈敦先生卻因此被關進牢房。

眼下,應該把這位美國人放出來了。他是一個被人欺騙的小角色。該受指責的是那個巨富昂庫萊,由於他擔心對自己不利,秘書被抓走之後,他一直沒有表示異議。另外,我還要向我的好友弗德列科思即本人賀喜。由於在他事先從那個讓人鄙視的昂庫萊先生手裡得到了五十萬法郎,因此社會公德得到了維護。

尊敬的社長先生,實在對不起,我的話太多了,向您致以誠摯的敬意。

亞森·羅平這封信很有分量,勃脫萊要像研究空劍峰密碼那樣,認真對待這封信。他很明白,一個正確的道理,如果沒有必要,亞森·羅平不可能無緣無故向報社寫信。隨著事態的發展,遲早有一天,其中的緣故必定會亮出來的。他如何能讓這封令人矚目的信發表呢?他的用意是什麼?是什麼原因驅使他講述自己的遭遇,坦白自己的愛情呢?現在去追究這個問題,還是應當探究他為哈靈敦先生開脫?或是應當細心挖掘信中的內在含意,找出他的險惡用心?

小夥子坐在包廂里,幾小時一聲不吭,越想心裡越不安。這信使他困惑不解,似乎是沖他寫的,有意把他引入歧路。對手就在面前,卻不直截了當地挑戰,而是給他布下了迷魂陣。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恐懼了。他想到父親被自己牽連而遭到綁架,心中越發鬱悶。他問自己,接著斗下去,力量太懸殊,結果無法預料,顯得太荒唐。難道亞森·羅平獲勝已成定局?

消沉是暫時的。他睡過幾個小時,重新下定決心,再次振作起來。清晨六點鐘,下了火車。

在車站接他的,是軍需庫負責照料他父親的、名叫佛洛貝番爾的工作人員,同來的還有他女兒夏羅特,年僅十二三歲。

「情況如何?」勃脫萊問道。

佛洛貝番爾垂頭喪氣。勃脫萊不等對方開口,就把他拉進附近一家咖啡館,要了幾杯咖啡,隨後一口氣問道:「我父親沒被劫待,對嗎?不會有這種事!」

「不會?他不見了。」

「哪會兒?」

「不清楚。」

「怎麼回事!」

「昨天早上六點,他沒出屋,我打開房門,發現裡面沒有人。」

「前天呢?前天他在嗎?」

「前天在,他有點不舒服,一整天沒出屋。午飯是夏羅特給他送去的。七點鐘他才吃晚飯。」

「這麼說,他是前天晚七點到昨天早六點失蹤的?」

「是的,就在前天夜裡。可是……」

「可是什麼?」

「喔……夜裡,軍需庫不許任何人外出。」

「就是說他還在?」

「沒有,我們把軍需庫都找遍了。」

「照這樣看,他出去了?」

「辦不到,這裡警備森嚴。」

勃脫萊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屋裡的床上亂不亂?」

「不亂。」

「房間整潔嗎?」

「是的。他的煙斗、煙絲、讀過的書,都在原處放著。一本被翻開的書頁中,還插著你的一張小照片。」

「讓我瞧瞧。」

佛洛貝番爾取出照片。勃脫萊一愣。上面的他,雙手插兜,站在一塊草坪上,四周是樹,還有廢墟。佛洛貝番爾接著說道:「這張照片,可能是你最近寄給他的,看,反面有日期,四月三號,拍照的人叫法老涅。城市叫……叫什麼獅……大概是海獅城吧。」

照片背後有幾行小字,勃脫萊確認是他的筆跡:伐勞。路,三-四,獅。

他一語不發,靜靜地待了幾分鐘,接著問道:「這張照片我父親讓你看過嗎?」

「啊,沒有……我昨天才看見,很驚奇。你父親總惦記著你。」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無話。佛洛貝番爾悄聲說道:「廠子里還有點事等我處理,我們該走了。」

勃脫萊沒答話,眼睛死盯著照片,翻來覆去地看著。他終於問道:「城外有沒有一家金獅旅館,離這裡一里地?」

「有,一里地。」

「在法老涅公路邊上吧?」

「是的,在法老涅公路邊上。」

「好,我敢肯定,亞森·羅平的老巢就是這家旅館。」

「你怎能這麼想?你父親從不跟外人談話,也不來往呀。」

「他不跟外人打交道,可是外人利用了中間人。」

「你有憑據嗎?」

「這張照片就是憑據。」

「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我沒有給父親寄過照片,也不清楚這張照片是哪來的。可能有人在安卜呂美西廢墟旁偷偷拍的。大概是預審法官的書記官乾的。你知道嗎,他是亞森·羅平的同夥。」

「拿照片幹嘛?」

「照片成了他們的通行證,成了他們的法寶,他們利用它,取得了我父親的信任。」

「他們是誰?他們怎麼能進來?」

「我不清楚,不管怎麼說,我父親中計了。有人通知他說,我想見見他,在金獅旅館等他。他一定相信了。」

「喔,簡直不可想像,這些情況你如何能斷定呢?」

「很容易。他們仿照我的筆跡,在照片背面寫上見面地址。三里地之外,法老涅公路邊上的金獅旅館。我父親一去,就被他們扣下了。事情就是這樣。」

「喔!」佛洛貝番爾驚奇地低聲說道,「噢……即使是這樣……可那是在夜裡,他從哪兒出去呢?」

「夜裡出不去,白天能出去。」

「真是怪事!前天一整天,他根本就沒出屋!」

「這個情況可以搞清楚。佛洛貝番爾,你找一位前天下午站崗的警衛,叫他快點來,遲了我就走了。」

「你要離開?」

「是的,我得去趕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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