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營救

人們沒有忘記這樣敏感的事件引起的軒然大波。公眾馬上就知道了奧古斯特·奧貝爾特議員的兇殺案和私人偵探馬蒂厄·科薩德的兇殺案,同時也知道了被推定的殺人犯。在各個主要街道上,擠滿了被報刊的號外激怒了的人群。人們再也不去考慮外交上的壓力,以及隨時可能生出的關於與德國的衝突的傳聞了。人們希望知道得更多一些。這位年輕的沃塞爾到底是個什麼人?民族激進黨的領頭人的突然消失將會產生怎樣的政治後果?為什麼警署如此奇怪地保守秘密?其實它已經以最卓著的方式取得了勝利。大量的文章是寫給安全局局長,謙虛的勒諾曼先生的。他習慣於逃離公眾輿論,而且已經決定,用開玩笑的方式掩蓋住那些好像無法解開的神秘。報界沒有過多地褒獎他。但是在為他編織桂冠的同時,人們也把他逼到了牆角上。人們想知道使他得以迅速找到奧利維埃·沃塞爾這一線索的那個人。人們想要真相,全部的事實真相。這真是受情愛所驅使的慘案,還是刑事案?——假定沃塞爾真的是罪犯——他是否是在某種壓力下屈從的?

《證據》是《費加羅報》上一篇文章的標題。在一位很著名的專欄作家的筆下,勒諾曼先生讀到:馬蒂厄·科薩德準備向他的顧客揭示的具體東西是什麼?事件的關鍵就在於此。只要這個問題得不到解答,懷疑也就繼續存在下去。

「這是顯然的。」勒諾曼先生在想,「他說得有道理。從表面來看,科薩德懷疑沃塞爾是奧貝爾特夫人的情人。但我們總無法知道他將如何把此事報告給議員,對此他將做如何評論,以及他可能做的保留。不要忘記這一句話:我所得到的結果還不允許我得出十分確定的結論……說到底,只要這個小傻瓜沃塞爾不承認,我們就對任何事都無法肯定。如果此案上交法庭的話,那麼一個機敏的律師很容易把這一起訴擊潰。」

電話鈴響了。勒諾曼先生推開所有攤在他辦公桌上的報紙,摘下了聽筒。

「喂……是的……尊敬的總長先生……好的,我馬上認真考慮一下……是的,我看到了,今天早上。他否認,非常堅決地……什麼?……他不做任何說明……從他那兒什麼也得不到,要麼就是同一句話:『我是無辜的。』他要他母親!他真的是個孩子!確實非常英俊……總長先生問我怎麼想的?……談它還為時過早。所以我以為,最好是改變新聞界的激情,如果可能的話,還有它的好奇。人們懷疑的在高層的醜聞已經避免了,至少會有一段時間吧。可是猜疑仍然存在著。很難確定沃塞爾的罪名……她?是的,我問過她。她已經準備好放棄她的求愛者了……如果您把我推到我的最後一道防線的話,總長先生……好的,我投降。我認為,沃塞爾從來就不是奧貝爾特夫人的情人。而人們看不準,從什麼時候起,他為什麼要殺害奧貝爾特先生。但這只是一種意見。最終,這完全取決於預審法官的立場……是福爾默里先生。哎呀!我說:哎呀,因為是有一點,兩個人都一樣,像是貓和狗:這您是知道的。可憐的小夥子!在福爾默里的手裡,他是很難脫身的……謝謝,總長先生。我接受的唯一的頌揚,是我自己授予自己的那些。」

他嘆息著放下聽筒。有人敲門,然後古萊爾進來了。

「怎麼樣,古萊爾?」

「還好,首長,最初的激動過去了,他開始說話了。」

「他說了些什麼?……見鬼,要一點點地擠才說嘛。」

「我們是在擠他。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們就輪番進攻。」

「簡潔一點。」

「很容易!首先,奧貝爾特夫人對他來說只是個女友……然後,昨天早上,他在藝術學院沒有課。他就到河邊去閑逛,在舊書商的攤子上漫無目的地翻看著。但是他什麼也沒買。所以,沒有可印證的不在現場的證明。另外,他的旅行是早就安排定的。印象派畫家的作品展覽,今天在洛桑開幕,他不願錯過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像人們在那裡可以看到全世界的藝術瑰寶和博物館借來的油畫。」

「還算合情合理!誰能證明他是錯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首長。您好像是在開倒車。」

「絕對沒有。我只是看到被告律師來了。沃塞爾夫人找了最好的律師。她很有辦法。不過,就是新手也會取勝的。那麼,搜查結果怎麼樣!……什麼也沒有,是吧。」

「沒有,首長。沃塞爾夫人顯得十分地慌亂,但是她沒添任何麻煩。我們不僅搜查了她兒子的房子,而且,當然了,還搜了整套房子。我們既沒找到作案的兇器,也沒找到奧貝爾特的錢包,更沒看到從科薩德家偷出來的文件夾子。這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幸運的。因為如果新聞界知道有文件夾子存在的話,像公眾輿論挑唆的那樣,那就得全都說出來了。那麼……」

「那麼,」勒諾曼先生說,「我就只好辭職不幹了。羅尚貝爾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掌握著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卷宗的副本的話,他會氣得發瘋的。別這麼轉著眼睛望著我,古萊爾。我以後會向你解釋的。不過現在什麼也別說。」

他摘下眼鏡,朝鏡片上吹了吹,然後長時間地擦拭著,而後又把它架到了鼻子上。他朝下屬投去一瞥,目光總是有點令人發憷,同時還流露出智慧和狡黠。

「你看,古萊爾,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錯誤和一個疏忽。我們答應了當局的再三要求。所以,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找出一條非政治理由來。於是我們一起想像出情愛犯罪的推理。就是說,這恰恰合了羅尚貝爾和其他人的意願。你想吧!幾個小時就辦成一件案子。罪犯是送肉上砧板!勒諾曼掩蓋了他的權力機關的所做所為……」

他笑著,同時眨著眼睛更正著。

「當然是勒諾曼和古萊爾啦!」

「可是,首長,我們犯了什麼錯誤呢?」

「好吧。我們過早地下了結論。我們違背了事實,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把只是尚合情理的東西視為很顯然的東西,結果我們險些追悔莫及。」

有人敲門,接著接待員進來了。他送來一封信,然後馬上退了出去。勒諾曼先生拆開信,馬上就跳了起來。

「古萊爾,你知道是誰給我寫的信嗎?」

「不知道。」

「埃萊娜·沃塞爾夫人。」

「她有何打算?」

「找我談話……她就在前廳。」

「您不去見她吧。」

「恰恰相反。」

他按鈴招呼接待員。

「請這個人進來……你,古萊爾,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不過你別走遠。」

勒諾曼先生梳理了一下鬢腳兩邊的灰白頭髮,放下了衣袖。

「著裝整齊,羅平。夫人就是夫人。」

埃萊娜站到了門口。勒諾曼先生站起身,給她指了一張扶手椅。

她以一種天生的優美姿勢坐了下來。勒諾曼緊張地注視著她。她只有四十來歲……一張漂亮的、很勻稱的臉,罩在面紗的下面……濃密的金髮,寬大的帽子勉強把它罩住……陰鬱的眼神流露出焦躁不安和驚恐。她顯得羞怯、無自衛能力,並且淚水盈盈。

「請不要激動,夫人。」勒諾曼先生輕柔地說道,「我很清楚您為什麼要見我。」

「為我的兒子。」她囁嚅道。

突然,她俯過身來,倚在辦公桌邊。

「他是清白無辜的,我敢起誓。先生,清理解我……您應該相信我,因為我非常了解奧利維埃……他待我這麼好。他總是避免那些令我不快的事情。那麼,假定這罪行……不,絕不可能。我知道我是怎樣把他哺養大的。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麼,請把他還給我……您只要說一句話就行啦。您很強大,您們。而我則只有他一個人……請聽我說,先生……」

她現在開始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勒諾曼先生圍著自己的辦公桌轉著圈。然後,他拖過一把椅子來,坐在了她的旁邊。

「好啦,夫人。鎮靜一點。您的兒子被逮捕,是因為有對他不利的可靠的推斷。不過沒有人對他始終抱敵對的態度。調查才剛剛開始。誰也無法預測它的結果。」

她把面紗撩起一半,從包里取出一條手帕,擦著眼睛。

「我們平心靜氣地,像朋友一樣地談一談。」勒諾曼先生說,「要知道女人的眼淚總是很折磨人的。您總不會不知道您的兒子愛上了奧貝爾特夫人吧?」

「是的。我曾是奧利維埃最知心的人。他從來不向我隱瞞,他被這個女人深深迷住了,就是他在騎馬場認識的這個女人。我曾試圖與這種情感做鬥爭,可是您也知道,這些年輕人是怎麼個樣子。奧利維埃總是易於衝動的……就像他的父親。」

勒諾曼先生覺察出了某種遲疑。他想再深一步了解情況。

「您們分手了,我想。」

「是的。我丈夫去世了,自從……這是一個具有很多優秀品質的人,唯獨缺少的就是良心。而我始終擔心我的兒子會像他。這就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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