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新的犧牲者

這一次,新聞界沸騰了,而且還非常地憤慨。怎麼!神奇的跛子居然會逃掉,當時他是被警探們包圍著的呀!真是愚笨到家了,他成功了,居然沒有人發現他偷到了寫字間的鑰匙,他把看守他的那些人關在了裡面,然後雙手插在衣兜里,大搖大擺地從沒有設防的用人進出的門那裡跑掉了!這樣的大膽,這樣的沉著冷靜,會不帶來強烈的反響嗎?那麼這個跛子是誰呢?為什麼當局顯得那麼任人擺布呢?公眾有權知道真實情況。人們在談論著能與亞森·羅平相匹敵的人;人們引發了對這位偉大的冒險家的回憶:新近組建的、不放過任何機會攻擊政府的《先驅報》的社論作家寫道:如果他還在我們中間,已經有很久了,那麼早就應該對調查者的可笑的論斷做出正確的評價。因為最終,如果人們真的努力去思索,而不是胡亂地把好人抓起來的話,那麼他們會做出怎樣的結論呢?

1.多夏安中校極有可能在朗布依埃之前而不是以後就被殺害了。屍體解剖,我們不應該忘記這一點,並沒有能夠確切指出犯罪的時間。

2.即便費利西安·多夏安是在朗布依埃和巴黎之間被殺掉的,殺人兇手是誰也還值得懷疑,因為車上載有兩百多名乘客,他們之中無論是誰都可以通過兩節車廂連接處的折箱走到發生慘案的那間包廂里去。

3.據我們聽到的,被告人接連去了馬蒂亞斯和拉斐爾·多夏安的家,是以警探的身份去的,而且還說事實確鑿。就算是不法行為吧,可是這種很輕的欺詐行為怎麼可能與這殺人的計畫有著必然的聯繫呢?

4.現在人們承認格扎維埃·蒙代伊沒有認出跛腳的人就是襲擊他的人。那麼這是在諷刺誰呢?羅平已經不在那裡——哎呀——為了向我們報社提供只有他掌握的秘密的一個十分尖刻的說明,我們允許他在他的位置上做出反擊,並祝賀他這個人能夠十分巧妙地從遲鈍和低效的警署的手中逃脫。他很正直,完全可以接替不止一次地站到法律一邊的那一個人。

這篇文章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您怎麼認為,老闆?」貝爾納丹問。

「我同意。」羅平回答道,「寫這篇文章的那個小子並不蠢。」

在他出色地逃脫之後,他又回到了他在和平街上的那套公寓房。他知道在這裡是安全的,因為警署還不知道他有這個藏身處。但是為了調理他那條不時作痛的腿,他盡量避免外出。貝爾納丹,早就被原諒了,現在在陪著他。

「我們確實害怕了,老闆。」他重複著,「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們總不能給您寄包裹吧!那樣的話,我們馬上就會被發現的。啊,我向您保證,我們度過了很艱難的時刻。您呢?」

「我嗎」,羅平回答道,「我已經習慣了。現在,讓我獨自呆一會兒。我還得思考一些問題。」

他點燃一支雪茄煙,在辦公室里踱著步子,腳下踩著散落在地毯上的報紙。蒙代伊的舉動又說明了什麼呢?當蒙代伊宣稱他不能認出襲擊者時,他顯然沒有撒謊。但是他曾收到過一封恐嚇信……可是他本應該被殺掉的……

可是他的堂兄弟費利西安,同樣在收到一封恐嚇信之後,被人家殺掉了。那又怎麼樣呢?他為什麼又向警方介紹給他的這個可疑人提供逃走的辦法呢?

只能有一個結論,而且是唯一的:蒙代伊知道這可疑的人是清白無辜的。他知道這個襲擊者不是寫信的人,也不是這個人殺的費利西安。

那麼,他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了。只是不願意把他提交給警方。正是出於這同一個理由,他首先守住了這條小紙船已經到來的秘密。多夏安中校也是保持沉默的,但他好像是準備到巴黎後與蒙代伊具體商談的。是關於誰的問題呢?當然是關於拉斐爾啦。最終總是回到可憐的瘋子身上,「蒂塔尼克」

號海難,極耐心地準備的長期復仇計畫……

羅平躺到了床上,頭枕著雙手。其中有些事情與剩下的情況不吻合。就算費利西安·多夏安不願意揭發他哥哥,好吧,這也能解釋得過去。可是蒙代伊呢!……拉斐爾只不過是他妻子的堂兄,而且是個多年來一直交惡的堂兄。為什麼要寬容他呢?蒙代伊不是讓自己被這種顧忌而困擾的人。這種拼板遊戲是不完整的。它還缺少一些部件。五十法郎的鈔票到哪兒去啦?達武元帥的墓地,還有紅棕色頭髮的人呢?所有這些,肯定是這個完整故事的組成部分。羅平強烈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儘管他充分地展開自己豐富的想像,但還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接受的辦法。

雅克·都德維爾前來看望他,發覺他正在發火,在罵人。

「你們乾的好事。」羅平說,「如果我沒再呆在地牢里,這決不是你們的過錯。」

「我知道。」警探可憐兮兮地爭辯著。「他們到最後一刻指派給我們一件很難的調查。不過您還是逃掉了,這是要緊的。這樣的話,我們也沒有暴露。我們下一次還可以幫助您的。」

「不會再有另外一次啦。」羅平直截了當地說,「大房子里的氣氛怎麼樣?」

「很糟!這可憐的韋貝爾頭一個就挨了一頓罵。他們限他八天之內找到您。」

「啊!因為他們始終認為我是罪魁禍首?」

「絕沒有。韋貝爾現在已經確信您真的是亞森·羅平,這使他失去了所有的辦法。他現在不能冷靜地思考問題,由於這個案子很棘手,所以他會把它放到您的背上,這是無可爭辯的。他審問接著審問……在他這一方面,芒特的一個警探在長時間地審問伊莎貝爾·韋基—蒙科爾內。她自然是什麼也不知道啦。我看過了報告。此外,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韋貝爾是否曾經想到要加強對蒙代伊的保護,還有馬蒂亞斯·多夏安……甚至還有拉斐爾的保護呢?」

「沒有。既然他知道您在監獄裡,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蠢傢伙!那麼現在呢?」

「據我所知沒有。而且現在全都動員起來要抓到您。他們已經逮了半打左右的無辜者,他們只是不該長得跟您太相像了。」

「隨時向我通報情況。」

說這句話的時候,羅平不可能想像到都德維爾很快就給他帶來了一個令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十點鐘時,像每天早上一樣,馬蒂亞斯·多夏安的家庭女傭萊奧尼·拉魯波把她的布提包放到門口,從錢包里找出鑰匙,然後把門打開。她徑直走到廚房裡,換下大衣,穿上寬大的工作服。做完這些,她發現她的主人還沒吃早飯。杯子、麵包、黃油、咖啡壺還都在桌子上。她有點不安,走去敲卧室的門。

「先生……先生不舒服嗎?」

沒有回答。

「我可以進去嗎?」

還是沒有回答。

她進了卧室,看到衣物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椅子上,床上沒有人。她真的開始緊張起來了。「我馬上就感到有麻煩了。」過後她是這樣跟派出所所長說的。「不過我當時以為先生有什麼不適。」浴室的門沒關上。在猶豫了一陣子之後,她推開門,朝裡面望了一眼。她差一點嚇昏過去,但是驚愕使她戰勝了恐懼。多夏安浮在他的浴盆里,有一半浸在水裡,他還穿著晨衣。

一隻紙做的小船,已經被水泡軟了,仍在他的膝間漂浮著,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萊奧尼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家門。她跑到隔壁的麵包店,把她的可怕的發現說了出來。在一陣混亂之後,麵包店女老闆才想起給派出所所長打電話。

值班的說他會儘力去辦,但要求別碰任何東西。當所長來到時,在醫生和兩名警員的陪同下,他看到門口聚集了很多人,萊奧尼仍在哭泣。他讓好奇的人們走開,把一名警員安排在人行道上,便開始了最初步的檢查。

多夏安已經死了,醫生在他的後腦部取到了被猛擊過的痕迹。根據可能性,死者是先被打昏的,當時他剛剛起床,這一點是由穿在睡衣外的晨衣看出的。然後,是殺人兇手把他抱到浴缸里去的。浴缸是否當時就已經滿了,還是後來才打開的水龍頭?還有,是殺人兇手帶來的小船,還是他早把它寄給了他的犧牲者,然後又在公寓里找到的呢?這些都是當天無法確定的。

所長撈起了可怕的小船,小心翼翼地把它展開,因為紙一粘到手上就會變成碎片。上面有一行字,但是墨跡已經不大清楚了。人們可以隱約分辨出來,還不能保證不出錯:你們……(一點墨跡)……將全部……

可能是「你們全部都得走」。從此,案件驀地變得不再晦暗了。格扎維埃,他逃脫了死亡……費利西安·多夏安……現在是馬蒂亞斯·多夏安……

同一個殺人兇手剛剛第三次作案了。所長立即報告了巴黎方面。

就在當天下午,韋貝爾在雅克·都德維爾和另一名警探的陪同下來到了慘案發生的房子。他看了一下公寓,搜查了一下死者的衣物。錢包里還有為數可觀的錢。兇手不是為了偷東西而來。另外,萊奧尼·拉魯波的證詞也證實了這一點:什麼東西也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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