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吉熱斯的圈

瑟尼納沒有狂亂,也沒有大聲咒罵。他既不去探摸牆壁,也不去敲打地面了。他願意在食物貯藏室里慢慢地轉圈子,室內只有被捅穿了的大桶、壞了的工具和一部小推車。他坐在小推車上,熄掉燈,雙手握成拳,頂在太陽穴上。

「注意!羅平,不要焦急。他曾在裡面。他出去了。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顯然有一個解決辦法:他的一個同夥來把他解救出去了。什麼時候?在我上樓去她房間時,跟大公和塞西爾一道……是的。可是法戎和蒙古喬是在下面等我的呀……這是一種假設……這或許是不能排除的……但是,我知道這不對。我知道這一切,這就足夠了。我知道是因為他不可能在就要達到目的時被擊敗。我犯了錯誤。我肯定低估了這些匈牙利人……可是還有其它的事情……羅平!我命令你製造一個奇蹟……」

他在黑暗中,雙肘壓在膝蓋上,又呆了幾分鐘。最後他提起燈,走了出來。當他又回到大廳時,他那張不動聲色的臉就像是牌場上老手的臉。

「您拿到了嗎?」大公問。

「沒有,他逃掉了。」

廳里頓時響起了驚嘆聲和咒罵聲。

「那麼多的秘密通道,在這個破房子里。」蒙古喬嘟噥著,「看看他是否從地下跑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瑟尼納強調道,「他是不會冒險去穿越花園的……他應該是從同一條路上跑走的。」

「一切都完了,不是嗎?」大公說,「我謝謝您,王子。您盡了所能。不要強人所難。」

「在艱難情況下,殿下,我總是很能的。我會找到信件的。」

「太晚了!」

「您給我往這兒打電話,明天下午三點半鐘。到明天下午三點半,我會有信的,我會在這座壁爐里燒掉它們,就像我燒這一封一樣。」

他從口袋裡取出他在西蒙娜房裡撿到的那封信,把它投進火中。

「我願意相信您。」大公繼續說,「三點四十分,我就要站到船甲板上了。三點四十分,我就是塞爾維亞的大公了。我請問您,當一個塞爾維亞大公丟了面子,他該怎麼辦呢?……他沒有其它選擇……王子,把您的手槍借給我吧。」

塞西爾衝上前來。

「米歇爾!……不……想想西蒙娜。她永遠不願意您如此乾的!」

瑟尼納抓住她的雙肩,強迫她坐了下來。

「塞西爾!……您,殿下……你們就這麼不了解我?我一定會拿到信的。」

「您知道它們在哪兒嗎?」

「不知道。」

「您肯定能找到它們?」

「是的。」

「如果匈牙利人殺了您呢?」

「他們永遠也殺不了我。」

「那麼您是什麼人?」

瑟尼納詭秘地笑了笑,然後把一個手指放到了嘴上。

「一個人。」他低聲說道,「一個命運之神喜歡關照的人。現在,我們走吧……法戎老爹,您繼續值勤。我們走後,您就把自己關起來。記住,他們不會再來了。脫身的那個人肯定會告訴其他人,這裡有許多人。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失敗,而且會猜想我們報了警……可是我要十分坦然,殿下,只能是在看到您坐進火車之時。如果您真的發生什麼意外,我們要那些信件又有什麼用呢?」

他就像一個組織野餐會的人那樣坦然地闡述著自己的見解。他的保證讓大公信服。他朝塞西爾鞠了一躬,然後把手伸給法戎。

「我的朋友們,我感到,多虧了瑟尼納王子,我們全都得救了。所以,我向你們保證,我們會再相逢的……晚一些時候,而您,王子,我請您把自己當成塞爾維亞皇宮的我的常客。」

他又最後環視了一下周圍,然後第一個出去了。

「我來開車。」瑟尼納說,「你,埃米爾,坐到車後面。必要時你負責掩護我們。」

他們毫無阻礙地到了馬路上。

「我的車停得稍許遠了一點。」大公說,「這是一輛四十馬力的戴姆勒。」

月亮,高高地掛在空中,照亮了荒原。他們在一條杳無人跡的路的路口看到了汽車。

「好漂亮的傢伙。」瑟尼納讚頌道。

「您喜歡嗎?」大公問道。「我把它送給您吧。我真想多做一點。」

瑟尼納抓住手柄,一陣強大的轟鳴聲響了起來。他跳到駕駛員座位上,向後倒車,還掀起了很多石子。

「老闆……車燈。」

「沒有必要。能夠看清楚……如果出於偶然,那群無賴還呆在這一帶的話,他們也不容易跟蹤我們。」

車底盤抖動得不正常。馬達發出震耳的響聲。蒙古喬轉身看了看汽車的後窗。

「他們在後面!」他喊道,「他們在跟蹤我們……有一百米左右。」

瘋狂的車賽開始了。瑟尼納早就習慣於開快車,而他們後面的那些人也緊緊地咬住。在直線道上,戴姆勒車贏了他們,在彎道上,由於它太重,它沒有了施展特長的場地。路就像夢一樣朦朧。夜色吞沒了樹木的外型和芬芳。

「甩掉他們了嗎?」

「沒有,老闆。」

「殿下,俯下身子。」

戴姆勒車在滿是車轍的小路上跳來跳去。後窗玻璃也被震得粉碎了。

「沒受傷吧?」

「沒有,老闆。他們漫無目的地亂開了一槍。」

瑟尼納緊閉著嘴巴,在前面的半明半暗中探索著。一個笨拙的動作,接著又是一個大拐彎,這是在毀壞車子。他感到死神就坐在他旁邊,在等待著。

他們穿過一個村莊,看到有幾部馬車,舉著的手,一塊黑獅雪茄廣告牌,還差一點軋著一隻狂吠的狗。

「我寧肯參戰。」大公說,「我們停下吧。」

「絕不行。」瑟尼納硬邦邦地扔過這句話。「您應該在馬賽上船……那麼您一定能上船。」

戴姆勒車以每小時八十公里的速度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出於本能,瑟尼納把車拐向了右邊。

「見鬼!」他馬上就罵了起來,「我弄錯了。」

他放慢車速。後面追趕的汽車的大燈猛地沖了上來,接著是巨大的爆炸聲。瑟尼納毫不猶豫地把車拐進了玉米地,玉米那生長不良的杆子掃著車頂。

戴姆勒車好像在海里被風浪搖晃的小船,顛簸得很厲害。但是駕車的技術令匈牙利人佩服、驚訝,後面的車燈不見了。在莊稼地的盡頭,車子又回到了大路上,而且速度也加到了極限。

「已經甩掉他們啦。」蒙古喬狂喜地說。

「糟糕!」瑟尼納幾乎同時喊了出來。

他剛剛發現這是一條死路。他踩死剎車,戴姆勒開始之字形地橫著行駛,貼著一條溝邊停下了。

一陣尖細的鈴聲在巡道員的小房子旁邊響了起來,人們聽到一輛負載過重的火車的沉悶的喘息聲。蒙古喬跑上去,開始在推那沉重的欄杆。

「太晚了。」大公鎮定地說,「他們追上來了。」大燈的光柱劃破夜空,照出正在穿過鐵道,用力地抵住第二道欄杆的蒙古喬的身影。瑟尼納,後面被匈牙利人追趕著,決心駛上道砟。他看到一閃,在他的右側一個被蒸汽包圍著的大機車的黑影出現在眼前。一個重重的撞擊使他伏到了方向盤上,但是憑著他的堅強意志,他踩了油門。戴姆勒車鑽進了剛剛被蒙古喬打開的狹窄通道。接著瑟尼納的視覺變得模糊了。他聽到身後一聲轟響,他剛剛來得及剎住車就昏過去了。

他幾乎是馬上就恢複了知覺。陣陣針刺般的疼痛鑽心。

「別動,老闆。」

這是蒙古喬的聲音。

瑟尼納又完全恢複了自信。

「他們抓住我們啦,嗯?……很嚴重吧?」

「沒有。一顆子彈只是擦皮而過,就在鎖骨上面一點。算是走運……但是出了不少血。靜靜地呆著,我來給您包紮一下。」

「匈牙利人呢?」

「已經成了肉泥。機車正好掃到他們。」

「全部?」

「毫無疑問。大公去看過了。我想抓住他,可是……」

在他們後面大約兩百米的地方,有很多的人在動著。瑟尼納把身子探出車外,做了一個鬼臉。一列裝貨的火車已經停了下來,一些燈籠在正在吐著蒸汽的火車頭周圍照來照去。大公跑過來,跑到戴姆勒車旁。

「真難看。」他說,「但是他們再也不會加害於我們了。」

「快上車。」瑟尼納說。

「您不太難受吧?」大公問道。

「有點灼熱感。我得有一個星期吊著膀子呆著了。不過這並非我的第一次戰鬥洗禮……埃米爾,幫我換一下位置,也給我們看一看在警署是怎麼開車的!」

蒙古喬抓住方向盤,半個小時過後,他們停在了佩拉什火車站。大公跳下車,走近瑟尼納。

「我再重複一遍,」他說,「我永遠無法償還清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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