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緊張準備之夜

法戎一家帶著深厚的感情迎接了西蒙娜。波呂克斯也像過節一樣地蹦來跳去。重逢的場面是激動人心的。大家一下子就看出來,很明顯,小姑娘毫不費力地認出了花園、城堡和所有過去曾經給過她歡樂和幸福的地方。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一點恐懼。塞西爾和瑟尼納陪著她到處走,隨時準備伸出手去幫助她。就好像父母親對待初學走路的寶寶那樣細心。他們盡量不介入,讓她從這間屋跑到那間屋,但是卻在細心地注視著她的每一個舉動。

現在她就帶他們去寄藏處是否太快了一點兒?可是她不說一句話,她不做任何讓他們抱有希望、覺得她已經開始找什麼東西的事情。

「為時尚早。」瑟尼納說,「現在,她恢複了青春活力。不過要等到最近的記憶表現出來的時候。繼續監視她。我呢,我去負責這個地方的防衛。」

他跟蒙古喬一道視察了花園。圍牆已經破爛不堪,隨便在什麼地方都可以毫不費力地翻過來。

「夜裡,」瑟尼納提醒道,「他們會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地到這裡來閑逛的,這絕不是老波呂克斯能夠阻止得了的。我們必須把自己關在城堡里,巡邏。好在所有的插栓都很結實。」

「他們肯定會想到小姑娘在這裡。」蒙古喬說,「您不認為他們正在想方設法把她劫走嗎?」

「我認為他們會做出某些失望的嘗試的,但不知道是哪一種……處在他們的位置上,我會強行衝進房子,抓走一個人質……或者乾脆對塞西爾用刑,讓她開口說話,因為他們確信她知道放信件的地方……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因為這是一些盲目的狂熱信徒。」

他們還給法戎上了課,指示他認真地打聽一些情況,當他去佩魯熱或者附近村鎮去時。如果他發現有外國人出現,或者住旅館的旅遊者,他必須馬上發出信號。他們向他解釋西蒙娜需要絕對的休息,不允許任何來訪,住宅需要全天候的守護,因為病人已經神遊過,所以有可能還想跑掉。瑟尼納知道老人至多只相信他們一半的話,但是他覺察出德·馬雷絲小姐已經受到了威脅。不過法戎老爹是絕對的忠誠,不會提任何問題。他會服從,而又不想了解很多情況。然後,瑟尼納和蒙古喬又逐個房間看了一遍。百葉窗都很堅固,內門的鎖足夠結實。

「我們要值班,」瑟尼納決定道,「就像在一條船上似的。你帶了武器嗎?」

「我有一支手槍和一盒子彈。」

「很好。我也一樣,我有一切必需的東西。你睡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我就呆在這個小房間里,便於控制樓梯……當然啦,發生危險的時候,看準了就要開槍。這可是打仗,我的老夥計!」

「所有這些真不公平。」蒙古喬嘆息著說,「我在想我們是否應該叫人呢……」

「叫誰?不要忘記我們保衛的可是國家秘密。我們只有靠自己……啊!開飯啦。你在我們吃飯時擔任警戒。我們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全體聚集到一起。危險隨時隨地都存在。他們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進攻……另外:設法保證燈里總有油並準備好備用的蠟燭。」

他們又做了一些其他的戰鬥部署,於是等待就開始了。過後,亞森·羅平不得不承認,他在居萊斯城堡中,體驗了他一生中最離奇的某幾個小時。

表面看來,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瑟尼納、塞西爾和西蒙娜在大廳里,在火爐旁消磨他們的絕大部分時間。西蒙娜是自始至終地熱心參加談話的。她隨心所欲地說著,告訴她姐姐曾經使她們倆人開心的一些事情……是佩魯熱的正直的鄉村神甫在他佈道時經常打噴嚏,或者是老公證員在星期天來跟伯爵玩撲克牌遊戲,他那麼會弄虛做假……她笑著……她找回了自己往昔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這個呈星狀的小小疤痕卻永遠地留在了她的太陽穴處。瑟尼納抑制不住自己,不停地瞅著她看。正是由於這一點,遺忘才打開了一條路。

可是現在怎麼才能逐走它呢?西蒙娜不時地撥弄火。她很喜歡翻動木柴,撥弄燃燒著的木炭。或者,她乾脆站起來,拉開一個櫥櫃的抽屜。

「你拿剪刀幹什麼?」

塞西爾跟瑟尼納交換了一下眼神。

「真的。」她輕輕地說,「這個抽屜里原來有一把剪刀的。」

有時他們又沉湎於一些嘗試之中。

「西蒙娜,請你把相冊給我拿過來好嗎?我想給我們的朋友看一些照片。」

西蒙娜到圖書室去。他們遠遠地跟著她,看著她毫不遲疑地走向放相冊的柜子。

「她一切都回憶起來了。」塞西爾低聲說,「一切,除了米歇爾。這太可怕了!」

「您有大公的照片嗎?」

「有。而且有好幾張。」

「去把照片找來,我們假裝是從相冊中發現它們的。」

塞西爾上樓到自己房間去,而西蒙娜則把厚厚的相冊抱來,攤開在桌子上。突然她大聲笑了起來,指著一個倚在靠墊上的光溜溜的嬰兒。

「這是我。」她說,「我那時頭髮鬈得多漂亮……這個賭氣的小姑娘,是我姐姐,她從來就沒有隨和的樣子,在照片上……啊!這是爸爸……穿戴得像個了不起的獵人。請原諒。他經常打獵,可憐的爸爸。」

「他經常帶回獵物嗎?」

「嗐!沒有。他確實太不用心了。更何況他又特別喜歡動物……我們這裡有很多的鳥,就在附近的林子里。我想起來了,有一次……」

她停了下來。這句令人心碎的話,滯留在她的口中。

「是的,」瑟尼納輕柔地問道,「您回憶起來啦?……」

「我不記得了……某個人……有一天……他帶來了兩隻野雞……他到底是誰呢?他還給了我一根羽毛……『放到您的帽子上』,他對我這麼說……我會想起來的。」

塞西爾走了進來,將三張小照片悄悄遞到瑟尼納的手中。對他來說,把它們插到相冊里而又不讓西蒙娜知道,這只不過是小把戲。

「不用想了。您沒有必要累自己……這位夫人,這是誰呢?」

「是媽媽。但是我沒有見過她……她很美,不是嗎?」

「確實太美了。」

「哈,這張是我第一次領聖體的照片……這是我們的神義,您認識嗎?就是那個不停地打噴嚏的人。」

瑟尼納翻過了一頁,十分自然地把大公的照片顯露出來。

「看,」他說,「這個小夥子呢?他一點也不像你們。這是你們家的什麼人?」

塞西爾的手緊緊抓著瑟尼納的衣袖。

「不是的。」西蒙娜喃喃道,「不,我不相信……可是……塞西爾,你記得這位先生嗎?……你說,我是不是曾經看到過他?」

她把三張小照片並排放在面前,手指一個個地指點過去,就像是一位算命先生似的。大公剛毅的臉孔正對著她。他那暗淡的目光,好像滿含著強烈的痛苦,在盯著她。

「他有時來。」塞西爾咕噥道。

「等一等……他是不是要莫利斯?……不,是馬塞爾吧?」

「我不知道。」塞西爾說。

「那麼他到這裡來幹什麼呢?」

「他肯定要買城堡。」瑟尼納插進來說,因為他覺得塞西爾的不安越來越厲害。

「這真奇怪……我可以肯定,我們曾經相遇過……但是在什麼地方呢?」

「在巴黎,也許吧。」瑟尼納啟發道,「您在生病前經常外出。」

「是的……在巴黎,肯定……我能保存這些照片嗎?……我總覺得,只要我努力,我最終會想起來的……嗐!再說,這並不重要……我只是覺得不錯,這個小夥子……可是,柵欄門,那兒,後邊……好像是城堡的柵欄門……是的,是城堡的柵欄門……照片該是在這兒拍的?」

小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且要讓塞西爾作證。

「您看吧!塞西爾的記憶並不比我的好……活該!只是無法知道這位先生為什麼要到這兒來照相。」

她合上相冊。

「怎麼有那麼多的事,我都從來不知道呢。」她突然十分厭煩地補充道,「你們相信我會痊癒嗎?」

「當然可以啦。」瑟尼納肯定地說,「您已經好了許多啦。」

他出神地凝視著西蒙娜,眼神中既有哀憐又飽含著柔情。他真想把她抱進自己的懷中,搖晃她,安慰她,把嘴唇貼到她那隱藏在美麗的金髮下面的傷疤上。他意識到塞西爾在注視著他。他忽然生出一種犯了錯誤被抓住的感覺。

「去把相冊放回原處吧。」塞西爾說。

當小姑娘走遠後,她問道:「是否真有必要這麼折磨她呢?假設她最終認出了米歇爾,那她豈不會更難過嗎?她將會再一次地失去他。」

「我知道。」瑟尼納說,「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賭博的利潤是如此豐厚,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因為任何不安和顧慮而撒手。是的,她將恢複記憶,我對此確信不疑。當她難過的時候,我們也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