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火藥庫

老雷諾車關掉了所有的燈,在距蒙古喬說的富人住宅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個地方荒蕪空曠。月亮從光禿禿的樹後面升了起來,隱隱約約地照著房子的正面,房子有一個小鐘樓,但並非一點都不像居萊斯城堡。蒙古喬划了一根火柴,看了一下時間。

「他遲到了。」他低聲說道,「都快七點了。在這兒會凍死人的。」

裹在有皮毛領的寬大大衣里的瑟尼納始終保持著沉默。他在想著塞西爾。一個非同凡響的姐姐!到處都是敵人!生活中沒有任何可期待的樂趣。

她多麼需要被人們去追求,和要人們保護呀!讓她過上安寧的日子那該多好呀!

「來啦!」蒙古喬低聲說道。

一輛敞篷的老式小汽車在柵欄門前停了下來。一個男人走下車,他穿著長毛的毛皮大衣,顯得塊頭很大。幾乎是同時,一陣鈴聲響了起來,瑟尼納哆嗦了一下。這悲哀、凄涼的鈴聲……他曾在某個地方聽到過……在居萊斯城堡……他真為自己的神經質惱火。所有的鈴兒都是這麼響的,就如同這些小貴族地主的房子都涵有一種親切的家庭氣氛一樣。

一個黑影在柵欄門後動作著,把門打開,汽車便開上了院內的小路。瑟尼納雙眼緊盯著它。它在台階前停了下來,斯傑克利的身影上了台階。

「要知道裡面有多少人。」瑟尼納低聲抱怨著,「你早就應該了解清楚。如果這裡是強盜窩的話,那我們就會有苦頭吃了。」「你完全有理由對一切都懷疑。」蒙古喬強調說。

「這是真的。好啦,行動吧。」

「我發現一個地方,那裡的牆比較好爬。來吧,過了拐角就是的。」

「你帶了氯仿吧,用來對付狗的?」

「所有該有的東西我都備齊了。」

他們溜進了牆的黑影之中,沿著環這座住宅的狹窄小道走著。靠村子那邊的牆已經塌落。牆面上的灰漿也脫落了,在脫落灰片的地方,可以看出砌牆的塊石,它那粗糙不平的表面正可以用來做階梯。他們互相幫著,輕易地翻到了另一邊,然後用心聽著。

「這條狗很壯嗎?」瑟尼納問。

「一般。這是一條雜種獵犬,隨處可以找到。它亂吠亂叫,但不會很兇。」

他們一個跟著一個,慢慢地朝正面走去。那裡正好有一扇窗戶有亮光。

「在這兒等我。」瑟尼納小聲說,「如果有危險,你再介入,然後我們直接從通門的那條小路跑走。」

他們走近台階,彎著腰走到窗戶前,然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他還以為在做夢。因為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居萊斯城堡客廳的樣子。熊熊的火在寬敞的壁爐里燒得正旺。一個木架就擺放在火爐旁。皮手套就放在火鉤和火夾鉗上面。兩張扶手椅被推到了壁爐前面。瑟尼納也認出了農村用的桌子、高背靠椅……當然啦!這都是布景。再仔細一看,就發現這裡的壁爐比居萊斯的要小得多,房間也窄小一些。至於傢具,也只有這張長桌像那張農村用的桌子。但是裝潢卻是細心地模仿過的。他們想讓西蒙娜相信,她又回到了城堡。

花園環繞著房子的選擇使人想起另一處……鈴聲也同樣令人想起另外一個……過道……自然還有那條狗……這說明了什麼呢?首先是斯傑克利太厲害了,下這麼大的本錢是值得的。其次是可憐的西蒙娜並不一定像穆蒂埃醫生所說的那樣康復了。

但是狗吠聲在房子里響了起來。客廳的門推開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身體結實、蓄著短髮、生著一張大嘴巴、鋼框眼鏡後面的雙眼炯炯有神,他走進了客廳。他閃到一邊,為了讓笑著的西蒙娜過去,同時推開狗,它正蹦來跳去地撒著歡,差點把她的灰色女式西服弄髒。

「行啦,波呂克斯,」她說,「行啦!走吧!」

她笑著。她以為是在跟波呂克斯玩,其實她已經落入了陷阱。

「無恥的長毛小獵犬。」瑟尼納在想,「我真想跟它算帳!」

斯傑克利扶著西蒙娜的手臂,讓她坐到火前。趁他們轉身的一剎那,瑟尼納輕輕地把窗子推開了一條縫,它並沒有關緊,自然是為了排放壁爐的廢氣了。斯傑克利搖了搖鈴,過了一會兒,一個陌生人出現了,手裡托著一個盤子,盤子里放著一個瓶子和兩個杯子:栗發女郎。她在女男爵家裡把他耍了一個夠。

「謝謝,索尼婭。」斯傑克利說道,「可惜沒有波爾多酒了,明天你去佩魯熱買一些來。」

這真變成了幻覺。而西蒙娜始終在微笑著。她一隻手接過斯傑克利遞給她的杯子,另一隻手伸向爐火,十分自得,十分開心。索尼婭把一塊劈柴放到壁爐的柴架上,然後退了出去。場面是令人愉悅的,是十分親切的。斯傑克利應該在向西蒙娜說他已經買下了居萊斯城堡,而她是他的客人,法戎一家已經離開了此地,塞西爾就要來了……西蒙娜很可能在巴黎時被麻醉了,然後用車帶到這裡來的。她是在她的房間里醒過來的。瑟尼納斷定,首先有一間房子跟西蒙娜在城堡的那間一樣。這就是為什麼老用人稱之為「普魯士人」的外國人拍攝了照片。斯傑克利一切都預料到了,他顯然試著用將其放在一個熟悉的環境里這一辦法使病人恢複記憶。還有些事情他還不清楚。西蒙娜也只是給過他部分的、不連貫的透露,他現在要孤注一擲了。

「我看準了。」瑟尼納在想,「正因為他還要尋找,我也就還有希望。我會第一個到手的。因為我就是我,他只不過是他!旗鼓相當吧。」

他儘力捕捉斯傑克利在他獵物耳邊咕噥的東西。匈牙利人朝西蒙娜俯下身去,距她那麼近,氣得瑟尼納攥緊了拳頭。「他敢抱她,我就把他殺了!」

斯傑克利想要西蒙娜愛他的想法並沒有損害到他。可是這卻使他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煩惱之中。可是為什麼不呢?難道這不是擊潰她的最後防線的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嗎?就在此刻,瑟尼納不再思索了,他決定馬上救出姑娘。怎麼救法?他還不知道。不過他知道要趕快行動,因為他不能長時間地忍受斯傑克利的這種下流無恥的獻媚。跳進屋子,舉起拳頭,根本無需多想。整個團伙都會跑出來的。一陣車輪聲向他敲了警鐘。他彎下身子匆匆跑進了灌木叢。

蒙古喬正在那裡等他。

「您看到什麼啦?」蒙古喬輕輕問道。

「噓……我等一會兒告訴你……等會兒。」

可是他們看到的情景令他們呆住了。一個男人牽著馬籠頭,駕著一匹馬拉的點著馬燈的敞篷四輪車。

「喂!帕比戎。」他喊道,「慢一點,我的好朋友。」

最好笑、最滑稽、最荒唐的是臨時雇來的馬車夫的口音。

「您笑了,老闆,現在可還不是時候。」

「確實,你說得對。可是這群野獸是多麼無恥呀。」

男人在房子里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在索尼婭和斯傑克利的陪伴下,西蒙娜走下了台階。

「別走得太遠。」索尼婭建議道。

「就是兜一圈。為的是呼吸點新鮮空氣。」斯傑克利說,「您認出您的老帕比戎了嗎,西蒙娜?……它,它可認出您來了。您看它是怎麼搖晃耳朵的!」

「快!」瑟尼納說,「趕緊到車上去,把汽車發動起來。現在正是行動的最佳時機。」

斯傑克利抓住馬籠頭。索尼婭也把圍在西蒙娜脖子上的毛圍巾紮好了。

「這個時候坐車散心太怪了。」瑟尼納想,「也許西蒙娜有晚上外出的習慣。斯傑克利有的是時間了解情況。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和『偶然』。但是他完全錯了,因為我就是一個『偶然』。我們倆人,看誰表演得更好啦?」

一等到敞篷馬車上了路,瑟尼納就在責任感的驅使下,跑到了住宅的大門口,躲在了一棵栗樹樹榦的後面。他聽到敞篷馬車的車輪聲越來越近,便鼓足了全身的力量。斯傑克利讓馬停下來,下車去開柵欄門。隨後發生的事情如此迅捷,以致西蒙娜都沒能來得及喊一聲。斯傑克利的太陽穴狠狠地挨了一下子,他像塊大石頭一樣地倒了下去。而瑟尼納已經架起了西蒙娜的胳膊,把她舉了起來。天呀,她真輕!……他緊緊地摟著她,邁過已經昏過去了的匈牙利人的身子,朝開車過來接他的埃米爾走去。年輕姑娘也不抗爭。

她已經被嚇壞了。

「不用害怕。」瑟尼納說,「我把您送到塞西爾那裡去……是她派我來的……我是朋友。」

蒙古喬打開車門,瑟尼納把她放到座位上面,然後挨著她坐進了車。警探開始加速了。突然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西蒙娜出於她受過傷害的動物本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安全了。她的信任感增加了,在認真地傾聽著王子的具有說服力的話。

「我很熟悉斯傑克利醫生。」瑟尼納說,「這是個壞傢伙。他借口您只能呆在他身邊才能完全康復。可是他在說謊。事實證明:您並不是在佩魯熱。您看一看……您看到那邊巴黎的燈火了吧。現在我要帶您回佩魯熱去。我們要在城堡里安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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