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 一個信仰感情的人 泰戈爾訪華

1924年,印度大文豪泰戈爾訪華期間,作為翻譯的徐志摩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兩人結成了忘年交,成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話。

1923年初,泰戈爾的好友和他的英籍助手恩厚之來到北京,對徐志摩和翟菊農說了泰戈爾有來訪華的意向,徐志摩高興地將此事告訴了講學社。講學社於是正式邀請泰戈爾來華訪問,並委託徐志摩主理各項具體工作。徐志摩由此開始與泰戈爾以及他的英籍助手恩厚之聯繫。

聽到泰戈爾來華的消息,各大報紙立即進行炒作,搞得熱火朝天。徐志摩也寫下了《泰山日出》、《泰戈爾來華》《泰戈爾的確期》等。

1923年7月26日,徐志摩在給泰戈爾的信中說,泰戈爾準備10月來華的消息,使他快樂極了。泰戈爾原定8月來華的。這次改期十分合適,因為學校在10月左右都會開課。惟一不妥的是天氣。北京的冬天和印度很有差別。他勸泰戈爾來時要準備全副冬裝。當然泰戈爾居住的地方會適當地裝上暖氣。徐志摩已經答應講學社,在泰戈爾逗留中國期間作他的旅伴和翻譯。有人告訴過他,泰戈爾通常在演說前把講稿擬好。所以徐志摩盼望泰戈爾能把預備向中國聽眾演說的講稿寄過來一份,他好把講詞先譯成中文,這樣他就可以在泰戈爾演講中做到表達清楚流暢的地步,即使不能傳送原文美妙動人的神韻。

在《泰戈爾來華》一文中,徐志摩對泰戈爾無比敬仰。他說,泰戈爾在中國,不僅有普遍的知名度,而且受普遍的景仰。東方人能以人格與作為,取得普通的崇拜與榮名者,不出在「國富兵強」的日本,不出在政權獨立的中國,而出於亡國民族之印度——這不是應發人猛省的事實嗎?

泰戈爾一生熱奮的生涯所養成的人格,是最不易磨滅的紀念。所以他這次來華,徐志摩個人最大的盼望,不在於推廣他詩藝的影響,不在於宣傳他的宗教哲學或玄學思想,而在於他可愛的人格給青年一代深刻的啟示。他一生所走的路,正是努力於文藝的青年不可避免的方向。他的一生是不斷的熱烈的努力,開闊他的天賦才智,吸收應有的營養。他的境遇雖然順利,但物質生活的平易,並不代表他精神生活的不艱險。詩人、藝術家的生活往往集中在外人捉摸不到的內心境界,泰戈爾的傷痕也都在奧密的靈府中。

徐志摩說:「我們所以加倍的歡迎泰戈爾來華,因為他那高超和諧的人格,可以給我們不可計量的慰安,可以開發我們原來瘀塞的心靈泉源,可以指示我們努力的方向與標準,可以糾正現代狂放恣縱的反常行為,可以摩挲我們想見古人的憂心,可以消平我們過渡時期張皇的意義,可以使我們擴大同情與愛心,可以引導我們入完全的夢境。」徐志摩認為只要能夠體會泰戈爾詩化的人格,領略他充滿人格的詩文,就已經夠了。

12月27日,徐志摩在給泰戈爾的信中說,聽到泰戈爾和他的兒子都在夏季得病,因此1923年不能啟程的消息時,徐志摩和他的友人不勝悲凄。然而泰戈爾又滿懷好意地答應1924年春來華訪問,又使徐志摩歡欣感謝。印度對於中國文學界的動態,可能知之不詳。徐志摩和大家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泰戈爾的到來。中國幾乎所有的雜誌都登載有關泰戈爾的文章,也有出特刊介紹的。泰戈爾的英文著作已大部分譯成中文,有的有多個譯本。無論是東方的或西方的作家,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泰戈爾這樣在中國人的心中,引起這麼廣泛真摯的興趣。也沒有幾個作家,像泰戈爾這樣把生氣勃勃和浩瀚無邊的鼓舞力量賜給中國人。「我們相信你的出現會給這一個黑暗、懷疑和煩燥動亂的世代帶來安慰、冷靜和喜樂,也會進一步加強我們對偉大事物和生活的信心與希望。這信心和希望是已經通過你的助力而注入了我們的心懷。」

1924年1月22日,徐志摩在給恩厚之的信中說,1923年秋天他和他的朋友們一切都準備妥當又等泰戈爾的到來,可是泰戈爾來信說又要改變行程。那時他們已在城西租了一間有暖氣和現代設備的私宅。要是泰戈爾先生不反對,徐志摩說他們還可以用那個地方的。他曾試借用故宮內對著三海的圓城,就是恩厚之參觀過的那個地方,裡面有那尊馳名遠近的玉佛。可是他沒有成功,主要是因為政局不穩,一切事情也就難以確定了。如果泰戈爾屬意傳統中國式的房子,或者廟宇一類的住處,請儘早點通知他。徐志摩剛收到狄更生的消息,狄更生在信中抱怨恩厚之沒有去看他。徐志摩還問恩厚之,是否收到他寄過去的小郵包,包內有一個印章和其他東西。

1924年4月12日,泰戈爾一行乘坐熱田丸號輪船來到上海。那天清晨,徐志摩、瞿菊農、張君勱、鄭振鐸等早早來到匯山碼頭,恭候泰戈爾的到來。

上午11時,熱田丸號朝著碼頭徐徐駛來,近了,更近了。只見年逾花甲的泰戈爾,身穿棕色長袍,頭戴紅色軟帽,銀白鬍須微微拂動,面帶笑容,向歡迎的人群雙手合十致意。

船近岸了,歡迎者都向船上脫帽致敬,印度人排成一行,齊聲唱起歡迎的歌曲。船停了,等候的人群簇擁而上,圍住了他,熱誠地把花圈戴到他的脖子上。下船後,泰戈爾一行去滄州旅館休息。

下午5時,徐志摩陪泰戈爾遊覽了龍華古寺,在那裡賞看桃花。大家印象不太好,因為桃花已衰敗,破敗的古寺里又駐紮著軍隊。

13日下午1時,上海的Sikhs教派的印度人在閘北一寺院開集會歡迎泰戈爾。集會結束時已是下午4時,徐志摩就陪泰戈爾由閘北赴慕爾鳴路37號張君勱家參加茶話會。參加茶話會的有100多人,或坐在花園的草地上,或坐在草地的椅上,泰戈爾則坐在大家當中。背後排列了許多高大的盆花,像一座圍屏似的。茶話會搞得熱鬧而富有詩意。

14日清晨,徐志摩和瞿菊農陪泰戈爾一行前往杭州,遊覽了美麗的西湖,並在杭州的千年古剎靈隱寺講演,講題為《飛來峰》。

兩天後,16日中午回到了上海。上海文學研究會、江蘇教育會等二十多個團體在商務印書館圖書館大廳舉行歡迎會,場面極為熱鬧,一千多人到會場聆聽了泰戈爾的演講。講演後,就在功德林舉行宴會。

當晚,泰戈爾就離開了上海,在南京、濟南兩地稍作停留並作了兩場演講,反響都很熱烈。23日到北京。火車進站時,梁啟超、蔡元培、胡適、蔣百里、林長民、陳源等學界、政界名流已守候在那裡。泰戈爾穿青色長袍,戴絳色冠,蒼髯滿頰,令人肅然起敬。歡迎者群聚車旁,鼓掌歡呼,泰戈爾則舉手為禮,下車後歡迎者群擁而行。

26日,梁啟超、蔣百里等在北海靜心齋設宴歡迎泰戈爾一行。北京文學界也為泰戈爾舉辦了盛大的歡迎會。歡迎泰戈爾訪問的集會在北京天壇舉行。梁啟超首先致歡迎辭。接下來是由林徽因右扶、徐志摩左攙簇擁登上講台的泰戈爾演講。一時之間,關於徐志摩和林徽因的情事見於各個小報。徐志摩感情一時起伏不定,很想舊情復燃。不少學校和機構都請泰戈爾去講演,泰戈爾在京二十多天就講演了六次。

5月8日,是泰戈爾的64歲生日,國人對泰戈爾的熱情和厚愛充分體現祝壽會上。祝壽會由徐志摩及北京學界朋友安排,讓這位大詩人在中國度過一個不平凡的生日。

祝壽會由胡適主持,壽禮是十九張名畫和一件名瓷。胡適說,友人們決定為詩人獻贈一個中國名字。

由梁啟超主持贈名典禮。梁啟超說,泰戈爾名字拉賓德拉的意思是「太陽」與「雷」,如日之異,如雷之震,所以中文應當譯為「震旦」,而「震旦」恰好又是古代印度稱呼中國的名字。泰戈爾中文名為「震旦」,也就象徵著中印文化悠久結合。再按照翻譯規則名字前要加上姓氏。泰戈爾的中文名字前也要加上姓氏,印度古稱天竺,因此詩人的中國名字,就應當為竺震旦。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泰戈爾當場獲得了一顆刻有「竺震旦」的大印章。

祝壽會由以新月社的名義用英語演出泰戈爾的名劇《齊德拉》而走向高潮。

劇情是這樣的:齊德拉是國王的獨生女兒,父親想把她當成兒子來傳宗接代,因此她從小受到王子的訓練,成為一個平定盜賊的女傑。但她生來不美。鄰國有個王子叫阿俊那在一次苦行的山林中坐禪睡著了,被入山行獵的齊德拉喚醒。齊德拉對他一見鍾情,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缺憾是沒有女性美。失望的齊德拉祈禱愛神,賜予她青春的美貌,哪怕只有一天。愛神被她感動了,給她一年的美麗。公主變成了如花似玉的美人,贏得了王子的心,並結為夫婦。可是她不甘冒充美人,恰好王子表示羨慕鄰國的一位英雄公主,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就是那位公主。於是,齊德拉祈求愛神收回她的美貌,在丈夫面前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劇中,林徽因飾公主齊德拉,張歆海飾王子阿俊那,徐志摩飾愛神,林長民飾春神。演員們動情的演出以及舞台上映出的「新月」影像,表達了新月社向《新月集》的作者致敬的意思。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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